当众处理完安王世子的事情后,最为要紧的还是万福寺祈福,祈福持续三日,今日为第二日。

    白明意没有资格留在万福寺里,独自回了自己的帐篷。

    等赵清涯祈完福,就收到保护白明意的平安卫消息,白明意现在正在帐内处理札子。

    赵清涯脚下一转,原本要去白明意帐篷的身形转回安排给李清涯的帐篷。

    既然白明意在处理札子还是暂且不去干扰她了。

    赵清涯回了假身份李清涯的帐内不久,刘堂鹰就罩着兜帽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赵清涯翻看着诏狱内传来的消息,笑了笑:“何由招了。”

    刘堂鹰上前一步接过赵清涯递来的信纸,迅速浏览了一遍。

    信纸上说何由遭不住钱竟业死后带来的恐惧和诏狱的刑罚,昨日主动招供了更多的信息。

    何由与钱竟业私贩专供皇室的竹鲜还要从五年前的袁织案讲起。

    五年前钱竟业作为押送竹鲜进宫的人,私下勾结何由要构陷内尚书省女官袁织。信纸上何由只说了钱竟业,但是刘堂鹰明白,这事一定是钱竟业背后的主子授意的。

    除了何由,宫内还有其他人配合,总而言之袁织最后是死了。

    而袁织一事不仅让钱竟业认识了何由,还发现了关于竹鲜的一些宫内漏洞。

    竹鲜价比黄金,却不是人人都能辨别的,钱竟业利用这一点用假竹鲜掺在了真竹鲜里。

    何由由于协助构陷袁织,得到了出宫机会和一笔钱财。

    他得知钱竟业的行为后以此为把柄,要求钱竟业分一些竹鲜给他。

    这就是何由在其中的作用,他不过是竹鲜案的最末尾一环,私贩竹鲜。

    但即使是最微小的配角也能提供信息,刘堂鹰看到最为关键的一处。

    何由说他当年害袁织时,怕被钱竟业杀人灭口留了一张袁织的随笔,随笔内容是袁织关于竹鲜的调查,明显是袁织思考如何措辞上呈札子的随笔。

    要上呈圣上的札子已毁,但随笔还在他手里。

    赵清涯手指轻敲桌面,带着必然的语气:“让平安卫抢在诏狱的人前找到这张随笔送来。”

    刘堂鹰:“殿下是觉得诏狱......”

    赵清涯点点头:“人太多了便不可信,这张随笔还是平安卫处理为好。”

    他随手点燃帐内香炉的熏香,白烟上浮,香灰下落,赵清涯将香炉罩上。

    -

    另一头在安王世子一事被当众处理后,昭宁公主歇息的院子之内。

    院内空旷,不见公主行踪倒是有个身姿挺拔,高鼻薄唇的青年提着一竹篮敲门。

    敲了片刻,门内有小丫鬟开门来瞧,见是京城有名的大理评事——齐丰霖,立刻打开房门。

    齐丰霖淡定地走进门内问:“公主殿下在吗?”

    房内的昭宁百无聊赖地一个人翻看话本,这话本的故事她昨日就看完了,正有些犯困。

    听见门口传来齐丰霖清冽好听的声音,昭宁双目一亮,跳下小榻,丢下话本跑出去。

    “你怎么来了?”昭宁先是高兴地冲到门前,想到自己方才随意躺坐着看话本,抬手扶了扶发髻确定形象没乱后安心走上前。

    齐丰霖将竹篮提起,语气温和:“昨日听绿晚说你觉得万福寺的斋饭清淡无味,恰巧我这里有些在京城明顺斋买的糕点便带给你。”

    昭宁惊喜地看向竹篮,又瞪了眼一侧的丫鬟绿晚:“谁让你乱说的?”

    绿晚含笑:“我去给公主和评事热茶。”

    说完绿晚就跑了。

    见绿晚识趣,昭宁接过齐丰霖的竹篮,淡然坐在茶桌边从竹篮中拿出糕点。

    糕点虽然放了一晚,但是是京城最火的明顺斋出品,倒也不会损失多少美味。

    马蹄糕、桂花糕、荷花酥......

    昭宁有些开心地瞧向齐丰霖:“你居然记得我喜欢吃的口味。”

    齐丰霖一撩长袍坐下,算是默认,他看着昭宁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才开口:

    “买糕点时不自觉就买了这几样,对了昭宁,今早上安王世子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一双星目看着昭宁,像是无意间说起这个话题。

    昭宁点点头,忽然想起齐丰霖是大理评事,算是祈福队伍的朝臣里官职低微的,加上是被她拉来的,肯定没人告诉他安王世子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昭宁忽然起了些愧疚之心。

    她光顾着看热闹倒是忘记了齐丰霖。

    昭宁放下糕点,细细将昨晚到今早安王世子的事情告诉齐丰霖。

    绿晚在这期间默默给两人倒了热茶,又安静地将门合上退了出去。

    “原来如此,我昨夜就听见动静,只是一个人跟着来福山没人询问......”齐丰霖扯起个勉强的笑容。

    昭宁见不得自己欣赏的人难过。

    她记得齐丰霖在京城大街上替人伸张正义时的自信与从容,两相对比,昭宁不自觉地照顾起齐丰霖的情绪。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

    “说来我听哥哥说福山有一种野果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酸甜好吃,不如你陪我去找找?”

    齐丰霖见昭宁公主转移话题,眉眼挂上几分真心的笑意,

    “一切听从公主吩咐。”

    “你我之间,当以朋友相处,这是你之前答应我的不是吗?”昭宁对齐丰霖的古板假意生气。

    齐丰霖但笑不语,昭宁暗暗松了口气。

    “对了昭宁,你说的哥哥是太子殿下吗?”

    “是,怎么了?”

    “原来太子殿下在此之前已经爬过福山了,是我无知了。”齐丰霖摇摇头,表示自己就是随口一提。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之间,昭宁看着齐丰霖俊朗的面容不由失神。

    “啊,虽然哥哥他之前在灵山修养,但是祈福一事他也是有参加的。”

    昭宁毫不设防地将赵清涯的事情说了出来,毕竟齐丰霖是京中有名的君子、才子,而赵清涯也已经归京,这点小事确实不用捂着。

    齐丰霖敛目摩挲着指腹,没有多问反而道:

    “平日里你应该难得能来福山,还是一同先去寻野果重要。”

    昭宁点点头,站起身喊绿晚进来将剩下的糕点收好,再换身轻便的衣服出门。

    齐丰霖出了屋子,背对着站在院中树下,他姿态清俊,面对天空的唇角却勾起凉薄的弧度。

    他收到安王爷今日在帐内为着赵自语入诏狱一事而大发雷霆,心里顿时明白此时正是他的机会。

    齐丰霖出身寒门士族,心中却自藏傲气,自认为自己绝不比任何人差。

    但贫寒的出身,让他在故乡黎州的士族文人中饱受刁难。

    ......

    “哈哈哈哈哈,齐兄怎么烂着一双鞋来上先生的课?”

    “你懂什么,这是他的勤俭。”有人嘲笑道。

    “齐兄,先生家不远既然你如此不便,在下便大方一回请你坐马车坐个够!”

    “怎么只有马车,齐兄肯定也没喝过这等好酒吧,要是喝酒,我也可以请喝个够哈哈哈!”

    有人举着不知从何处带来的美酒,放在齐丰霖的鼻下故意给他嗅闻。

    “真可怜啊。”学堂之内,黎州某个官员的长子,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轻蔑。

    ......

    齐丰霖胸藏傲气,却抵不住众人的视线、搭腔、摆弄。他甚至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做都会是一个下场。

    他们的嘲笑调侃化为脑中挥之不去的噪音,成为心中的恶魔逼着他看向书页之外的世界。

    齐丰霖一身傲气变为郁气,眉间带上阴郁,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安王赵苍在广招门客。

    安王赵苍,黎州最有权势的人。

    若他一直会是被人欺负的狗,与其成为人人都能戏弄的狗,不如成为那最有权势人的狗。

    齐丰霖看着安王府高大的门庭,露出个又哭又笑的笑容,迈步走了进去。

    不过是当狗,只要地位够高,他能比谁都高贵。

    ......

    “你可愿成为我安王府的一枚暗棋?”安王赵苍撑着脸颊看着他。

    “能为王爷做事,在下不胜感激。”

    齐丰霖低下头颅,听见安王大笑,跟着微笑起来。

    ......

    “让你久等了。”

    昭宁如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齐丰霖的回忆。

    他回头就看见昭宁公主一身浅蓝骑装,长发高束,期待地看着他。

    齐丰霖眼中闪过惊艳,

    “臣等公主是理所应当的事。”

    昭宁看见了齐丰霖眼中的惊艳,满意地点点头,率先走在前面。

    “走吧,让我带你逛逛这福山。”

    -

    万福寺

    宁静的万福寺内,木檐之下装饰着明亮的宝珠雕饰,反射着春光。

    由于圣上到来,就连随意一个院子的檐下宝珠都被僧人擦得锃亮,不染半点尘埃。

    忽然宝珠上映出一道黑影,顺着光的方向看去,原是卫光予出现在了屋檐下。

    卫光予走进屋内,顾望正坐在窗边研究兵书,见卫光予走来他放下书看去。

    “王爷,您要属下去调查的事情有了结果。”

    卫光予上前一步:“李清涯此人幼时在京中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丞相李兆当年也并未为他办过百日宴。”

    “你可确认了?可是当时李兆官职不高的缘故,所以知道的人少?”顾望思虑道。

    卫光予点头:“李兆曾为大理寺少卿,若是小办也会在大理寺同僚之间送帖,据曾经的大理寺侍卫所言,他不记得当年李兆有发帖宴请诸位同僚的事情。”

    卫光予又觉证据不足,接着补充:“其次据调查李兆当年居所的邻居亦没有关于李府办百日宴的记忆,甚至没有关于李清涯出生的消息。”

    顾望合上兵书,双手合上互相摩挲指腹,陷入思索。

    李兆当年官职大理寺少卿,顾望虽然说他官职不高却也是和现在丞相之位相比。作为大理寺少卿的李兆没有理由隐瞒李清涯的出生,膝下得子是喜事才对。

    “也就是说,丞相府的李清涯是凭空冒出来的?”

    顾望看向窗外帐篷驻扎的方向,目光好像穿透了万福寺的石墙,重重叠叠的帐篷阻挡,眼前浮现出李清涯的帐篷。

    “现在的李清涯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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