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听到了“推下山啦”四字,陶斯容还是没忍住,噗的一笑,一边笑一边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实在忍不住要笑……你摔下山啦?严重不严重?”

    “不严重。也、也就摔了一下么。”莫声谷嗫嗫糥糥的道。因为实际情况是,当时他落在崖底,摔的好几处骨折,足足躺了三个月才好。不过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用再多提地。他顿了一顿,又道:“然后六哥恼了,挥着竹竿儿把那猴儿赶跑了,但他那时功夫还不行,只能回观内将其他师兄们唤来,这才把我拉上去啦。”

    说话间,两人在华阳岩碰了面,向下而行,途经凌虚岩、灵应岩、五龙宫、榔梅台、白龙潭、缘仙岩、仁威观等,天将黑时,便将南岩下半线逛完了,几近山脚。一路上游客渐多,但凡与人经过,陶斯容便将手机附在耳边,只管谈论景色,不提起“莫七侠”之类的说辞,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武当景点分琼台、南岩两线,在主峰天柱峰会合。陶斯容只消在二、三号游完与元朝武当有关的南岩一线,待路清扉到达后,两人再游琼台一线即可。暮色既沉,两下里便道了别,莫声谷自回紫霄宫充电,陶斯容则到大路乘了观光车回乌鸦岭。

    昨日乘坐观光车时,车内不过坐了三人,此刻再乘,半辆车已经满了。再到得乌鸦岭,岭上已有熙熙攘攘之势。灯火通明,亮灯的窗子比昨晚多得多了。

    陶斯容肚子早空,下车后,便直奔到了自己投宿那家小旅馆的食堂——依她的抠门本性,怎么会去住条件稍好的酒店哩?将菜单反反复复看过四五遍后,这才分外肉痛地掏出二十五,点了碗水饺。

    其时早过晚饭点儿,因而食堂里没几个人。陶斯容随意找位子坐了,满脸悲愤地拿筷子扒拉着饺子等凉,忽见一人慢腾腾走到饭窗口,去接服务员递出的一碗粥,看形状是自带的饭碗,双手抖抖地,正是凌晨遇到的那个环卫工。

    她正扭头看着,忽地有人道:“她右手比左手要抖的厉害。”

    陶斯容一听这声音有点耳熟,转头看时,却是中午教她打走猴儿的男生。那男生正端着饭菜,说罢话,便坐到了她对面。只见标准的三菜一汤,保守价格九十以上。好在水饺是新年应景之物,又兼女生可以吃得少,对比之下,才没显得太过寒酸。

    “是你呀。中午那事儿还是得谢谢你。”

    “没事。”那男生微微一笑,眼光还是落在了那环卫工身上,“实在有点反常。”

    陶斯容以为他还在说那环卫工手抖一事,又扭头看了看,见那环卫工端着饭,一抖一抖地往住宿区方向去了,便发出句经验之谈:“有何反常?人若年纪大了些,手抖一抖,不足为奇。”

    那男生一怔,继而饶有趣味的道:“你是从古代穿过来的?”

    陶斯容伸了伸舌头,心道:“和莫七侠说了一天话,说话方式都给他带过去了。”默默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道:“是——是如果,如果人年纪大了,手抖一抖,有啥好奇怪的。”

    “好吧。不过我说的不是手抖与否。你记得不记得,那阿姨是戴着手套的。”

    “这也没什么啊……”陶斯容话说半句,忽地省起自己刚进来时,嫌屋子里空调温度高了些,早把手套摘了,想了一想,又道:“兴许太怕冷呢。”

    “说的也是。”那男生点了点头,不再多说。陶斯容也闷头吃起来,饭罢,回屋躺在床上,和路清扉通了会儿电话,汇报了个大概,再揉会儿因为瞅了近一天手机屏幕而发酸的眼皮儿,侧身躺着,忽地看到床边的登山靴,因着走了一天的路,又是泥又是雪,好好一双新鞋就这么脏的不成样子。

    伸一个大大的懒腰,陶斯容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套上来时穿的那双鞋,再拿起靴子,去走廊尾公共洗手间加以清洗。否则明日爬天柱峰便困难的多了。

    刚走到洗手间,昏暗的灯光立时闪了三下,趁着内里厕所若有若无的流水声,直让陶斯容怵得小心脏突突狂跳,门口站定了,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见无甚异状,这才放轻了脚步入内,将水龙头开开了,靴子放于其下,趁着簌簌的水流,以手代刷,将泥污洗掉,也就完了。

    她正洗着,里间忽地传出整理衣物的微弱声音,跟着便是笨重的脚步声。却是那环卫工走了出来,看到陶斯容,明显愣了一下,跟着微微一笑,眉头却是皱的,左手打开水龙头,两手胡乱冲了冲,便将它关上,转身走了。顷刻,又有很近的开关门声音,原来她住旁边的小杂货间里。

    陶斯容当时没有在意,洗好后回了屋,将靴子放在房间里暖气片儿上,估摸着明早也该干了,方才躺回床上。她关了灯,闭上眼睛,正培养着睡意,却记起一事,越想越不对。

    难不成是刚才灯光太昏暗,自己看错了?

    那环卫工,以左手开水龙头,或许是个左撇子。但陶斯容余光一瞥,似乎看见她右手掌心有一个疤,呈褐色,圆圆地有硬币大小,深深地凹了一块下去。

    如果陶斯容见识广些,自然会知道这是枪伤留下的疤。伤口处理不当影响整个手臂的经络,也是有可能的。此刻虽有些奇怪,但没想到那份儿上。她格外注意人的手掌,却是因为自己的手掌也有异于常人之处。

    人身掌纹,有粗纹细纹之分,大线有生命线、事业线、感情线等。不同人的掌纹虽有长短、大小、分叉之别,但整体格局颇有规律可循。在这个规律之下,陶斯容明显是个异类。因为她大线只有两条,一条从食指、拇指两指根部中间出发,横写一笔,结于小指之下;另一条从中指根部出发,竖划一笔,直至手腕中央。横竖两笔,便组成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十字。两个手掌皆是如此。每每赶着个算命先生,只要她一摊手,对面高人不是瞠目以对,便是张口结舌的发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谬论。再者掌纹只是掌纹,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五年里,陶斯容也没发现自己因此继承到什么超能力,可以过把超级英雄的瘾儿,时间一长,也不在意了。她掌纹整体细小,又不是时时刻刻得摊着手,只要不刻意观察,倒没多少人发现这个十字。就算发现,不过当个趣事看了。

    “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人一只眼睛有两个瞳孔吗?那是传说中的重瞳,帝王之相啊,这一对比你这个十字掌纹算个啥?”

    陶斯容回想路清扉说的也对,便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因着从乌鸦岭到天柱峰金顶路程只有到山脚下路程一半不到,三号这天就没二号那么赶了。陶斯容醒来后,跟莫声谷电话里又核对了一下,打算自己先等半天,等到差不多中午,武当也该是隔日凌晨了,届时两人再出发,到得金顶便可。

    其实陶斯容本可先走一步,到得莫声谷凌晨醒来,问明方位,再和她会合也可。不过乌鸦岭离七星树颇近,自己若先走,肯定会走了过去,直走到朝天宫附近,武当方会凌晨。陶斯容既已知晓莫声谷幼时便是在七星树给只猴子推下山崖的,不能亲眼得见,这案发现场怎么着也想和他同时围观一下的。

    莫声谷虽对陶斯容的八卦态度感觉略囧,但也没出声反对。隔日一早,他出门时背了个小药篓,只待天柱峰登完,下山路经黄龙洞时,顺便采点草药,行些力所能及之事。

    乌鸦岭上方有一景点,名叫榔梅祠。明永乐年间因颇有药效的榔梅果得建此祠,传到现在果木却已灭绝,空留一祠而已。陶斯容见这景点也不是元朝就有的,只大略看了看,跟莫声谷介绍了些来历,也就完了。

    过了榔梅祠,前面便是七星树了。

    “这七星树有七颗按照北斗七星方位生长的参天大树,一到夜晚,竟会发出盈盈夜光,璀璨如星。山岭虽不磅礴,但走势纤巧,颇具秀气。”

    莫声谷一番极为推崇的说辞,让陶斯容愈发好奇,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些。

    但当她寻到写有七星树的路标时,往前一看,登时兴味索然。只见触眼之处,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山包,杂草满地,连棵树都没有,与莫声谷之前所说“璀璨如星,走势纤巧,颇具秀气”的形容,八竿子打不着,实有天壤之别。

    “难道那七棵树被人当柴砍去烧了?”陶斯容叹了一回气,手机在面前一放,道,“莫……哥啊,你看这七星树是这样子的。”

    她半路改口,自然是因为旁边有人经过了。莫声谷既知原因,虽觉一个哥字有点不伦不类,听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此刻只有些得意:“都说沧海成桑田,这可变的不好看了。快来看真正的美景。”一边说,一边走,从各个角度引陶斯容看了那七颗参天大树、走势纤巧的各个悬崖。陶斯容虽想寻些相似的角度,跟一下莫声谷的脚步,奈何这山岭整个已成了圆圆一个包子,毫无特征可言,只好作罢,原地歇着,待他说完,方才叹道:“这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了。如今这山上盖了许多房子,自然景色嘛,自然有吃亏的地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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