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声谷与苏梦青的对话自然无比正常。

    “苏师妹,这个时候过来,莫非贝师妹已是无恙?”

    “原只是寻常的迷药,睡醒了便全好了。”

    莫声谷不禁一笑:“醒了便好。你俩接下来可有打算?”

    “有的。师姊和我同想着,待会儿吃过午饭便去寻其他师姊妹们。”苏梦青似乎想了想,又道,“梦青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莫师兄与宋少侠是否方便。”

    “请说。”

    “虽说我俩大致知晓其他人的撤退方向,但终究力量有限。不知两位可方便一同寻找?”

    张无忌是和周芷若一块出海的,若是有了周芷若的消息,八成便能顺藤摸瓜知晓张无忌在哪里。此刻就算苏梦青不这么说,莫声谷也得出声询问四人能否同行。既如此,便点头应道:“当然可以。青书一早去打听消息,过会儿应该便回了。具体的,不如等他回来咱们再商议吧。”

    苏梦青便微微一笑:“师兄请便。我与师姊先下楼了。”

    莫声谷见她背身下楼去,忙又将门掩好了,三两步回身坐到床沿,口中正说着:“陶姑娘,你……”忽地咦了一声,手在屏幕上一挡,“你……你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陶斯容一瞬之间见他似乎脸上红了一下,不觉一愣:“什么好好说话,这不说着话呢。”一凝神间,想起自己刚才把头发散下来了,便又道,“是不是披散头发太不庄重?等会儿我得去睡呢。再说你透过手机屏幕也看不全啊。”

    “自、自然不是头发的事情。是……”连着磕磕巴巴了好几个是字,莫声谷才将舌头捋顺溜了,“是锁骨露出来了,快遮住。”

    陶斯容一听这,险些噗一声笑出来。原来现世最近天气愈暖,宿舍里还没来得及扯小风扇,她刚趁着莫声谷和苏梦青说话的时候,开过免提,自顾自把夏天的睡衣换上了。普通的圆领T恤,还是能露出两小节锁骨滴。自与武当有联系以来,一直都是秋冬季节,陶路二女穿衣风格又都保守,因而直到现在才出现这个问题。眼见莫声谷如此纯情的反应,陶斯容只好憋着笑随个俗,从衣柜里扯出条长纱巾儿往脖子里胡乱绕了一圈,这才道:“遮好啦,手拿开罢。也是我疏忽了,我们这儿男女之防没那么严重。”

    莫声谷闻言,手挪了一下,露出一半屏幕,见陶斯容果真在脖子上裹了衣物,这才放心,完全撤开手,道:“适才的话都听见了吧?”

    陶斯容便道:“听见啦。你们四个要一块去找峨嵋那些师太嘛。”

    按理说,她没太多干涉过去的动作,这时候的剧情应该和原著相差无几才对。而宋陈二人又不可能在莫声谷会合峨嵋弟子后再做暗算,那么算来算去,这个重要剧情只能在这几日间发生了。速度还真有点快。

    莫声谷点头附和道:“也没别的法子,一来找到周姑娘八成便能找到无忌,二来朝廷这几日查得紧,她们两个女子落单,多少会有些危险。”

    “你们都是江湖中人,自然要相互照应。再说峨嵋与武当是世交,那位苏姑娘声音听起来柔柔和和的,应该长得很好看吧?”

    莫声谷哪儿闻得见这言语里的酸味儿,顺口答道:“好不好看的,我怎么看得出,不过她练功很勤奋。”

    “很勤奋?”陶斯容立时听出了其中的猫腻,紧跟着问道。

    莫声谷方“啊”了一声,似觉失言,挠了挠头发,才道:“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昨儿个在这客栈里安顿好后,苏师妹问了我几句使暗器的要诀,又在院外自个儿练了半夜,可不是很勤奋呢。”

    他这话自觉很是有理,陶斯容却从中听出了别的意思,直觉满腔醋意几欲溢出,忍不住小声哼哼唧唧:“都知道人姑娘练功练到半夜了,莫七侠你可上心得很呐!”

    她既说得小声,又是透过手机传过去的,是以莫声谷虽内力深厚,却没听清楚,见她神色明显不豫,忙问:“陶姑娘,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看看这电还剩多少了?”

    “还有两格。”

    出门在外,自然不如在武当山上方便充电。陶斯容既知电快用完,又知暗算剧情就在这几天,便道:“这几日你有事,还是专心找那些师太吧。两格电也能撑几天呢。我乏啦,这便去睡啦。”

    这话当然只是个借口。挂罢电话,陶斯容起身伸了个好大的懒腰,脑子里兀自回旋着莫声谷夸奖苏梦青那几句话,怒从心头起,只觉屋子里更热了,随手将手机往小桌上一放,开了窗户探头去吹风。

    凉凉的风吹过来,倒是颇让人惬意。陶斯容刚闭上眼准备享受享受,忽觉脸上掠过一阵痒痒的感觉,一睁眼,却是脖子里的纱巾儿被风一吹,一端挂在了窗外晾衣架的铁丝末梢上。

    陶斯容立时大骇。这纱巾儿是大二外出考察时和路清扉一块在凤凰买的。虽不是什么名贵材质,但雪纺经纬稀薄,用力一扯便会烂了,当下不敢妄动,将另一端纱巾儿绕好,这才双手探出窗外,小心翼翼地将纱巾从铁钩上取下。缩回手时,却一个疏忽,指尖被挂了个小口子。

    于是,路清扉再次进门时,瞧见的便是陶斯容立于窗边,脖子里绕着不合时节的纱巾,朝食指指尖伤口吹着气的景象。

    这几日,路清扉常有加班的时候,精力常有不继,回了宿舍还要看见陶斯容这等让她产生不好联想的行为。衣服里泡出血、和原本没有交情的白泽熟到不行、频频往窗外探头、手指尖……

    愣了一愣,路清扉才回过神,从包里翻出个创可贴递过去:“怎么搞的?”

    “就挂了一下,没事儿。”

    “那这个围巾呢?这个天还戴它?”

    一提纱巾,陶斯容想到莫声谷的反应,又乐起来,拉着路清扉便道:“路路你听我说,我刚才不是换了T恤和莫七侠说话么,这领子有点露锁骨,然后莫七侠就看见了。你猜他什么反应?三十多岁的人呐,居然——脸红了!”

    “矜持,矜持点。”路清扉被逗笑了一回,午夜寂静,辗转未睡时,不免继续思量。

    尽管和其他普通人一样,路清扉也曾有整日价YY穿越外星等不切实际状况的年龄段。但YY是一回事,真赶上事儿了是另外一回事。在乍一确定手机穿越过去的时候,路清扉之所以将这事只当个乐子没有太在意,归根到底是因为那只是个手机,想来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可其后的发展,似乎有些失控了。

    路清扉忽然想起,自陶斯容手机掉到武当山开始,除去某几次接通的电话,基本都是由陶斯容打过去的。毕竟手机不是自己丢的,又没看过原著,兴趣远不如陶斯容来的大。

    若是由自己打过去呢?接电话的还会是千年前的人么?

    路清扉自然不知道,在她打定主意的这一刻,一件足以动摇她世界观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翌日,又是周末,每星期陶路二女去养老院的时候。

    陶斯容依着往日习惯起了个大早,眼见路清扉大有一觉睡到十二点的趋势,忙颠颠的下楼一趟买回早餐。

    路清扉刷过牙,也没洗脸,依旧窝在被窝里,摸索着吸管扎破豆浆杯,迷迷糊糊的道:“今儿个我就不去了,下午还有些文档要改呢。”说罢,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陶斯容原也打算下午才去,此刻正在上铺玩着电脑,闻言答道:“行啊,那这次我去。”

    “对了,陶,你去的时候就别拿手机了。我忽然想起来有个好久没用的账号要解绑,得用原先那个手机接收验证信息呢。”

    陶斯容虽不知详情,但这手机本来便是路清扉的,当下也不疑有他,一上午玩过去,便独自下楼了。

    宿舍院儿离公交站牌很近,只是中间隔了个破败的小楼,过往行人不多,路边杂草丛生,因而显得有些寂寥。

    陶斯容掐好时间到了养老院,正逢众老人吃过午饭。和小王等一块做完刷锅洗碗的家务事,各人便挨个哄着老人们喝板蓝根。原来时逢换季,早晚温差颇大,院里已有好几个老人出现轻微的感冒症状。好在不是什么大病,吃些预防药物也就好了。

    管老太亦是有些不舒服,加之腿脚不便,今儿个连床都没下。陶斯容进得屋里,按例检查了水电,这才服侍管老太喝过药,坐床边陪她说会儿话。

    她知晓这管老太是来自书香世家,肯定自幼博览群书的,话没说几句,便忍不住笑嘻嘻的问道:“阿姨,你读过倚天屠龙记吗?”

    管老太果然点头道:“有啊,还是年轻时候看的呢。那时候还有一些翻拍的电视剧。只不过以现在的眼光看,画质会不好。”想了一想,问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陶斯容自然是说不了实情的,只笑道:“没什么,就是我以前也看过,最近忽然想起来了,觉得写的很好,里面的人也挺好的。诶,阿姨,那本书里你喜欢那些角色呀?”

    管老太沉吟片刻,道:“大概是武当七侠吧。”

    陶斯容一听此言,欢喜得差点一蹦三尺高,脸上笑容越发收不住,口中只道:“真的呀!我也是!我也是!”

    管老太见她这明显过激的反应,眨了眨眼,不禁有些茫然:“小陶最近有什么好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陶斯容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在那书里武当七侠戏份不多,原来还有人注意啊。”虽在如此说,脸上仍是笑嘻嘻地。

    管老太一时不解,便不在意了,只道:“戏份不多,但不乏亮点。六大派里,属武当最有正派风范。可惜到最后,七侠只剩四人,不免有些让人唏嘘。”

    “说的也是。”陶斯容想起俞岱岩和那个没见过面的张翠山,顺口便说了出来,“先是三侠俞岱岩重伤,虽然后来治好了,但是武功到底大打折扣。后来五侠张翠山夫妇自杀,七侠只剩五……”

    她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算着,说到“五”字,立觉不对:“咦,这不还有五个呢。阿姨你怎么说只剩四个?”

    管老太只道她忘了,便道:“后来七侠莫声谷死了呀。”

    陶斯容闻听此言,脑中立时嗡的一声,耳中只听得管老太续道:“忘了不是?这块没写明白,但是莫声谷确实是死了的,是被宋青书和陈友谅联手暗算的。”

    “可……不是还有苏梦青……”

    “苏梦青?你说那个峨嵋弟子吗?有这个人,但是戏份比贝锦仪还少呢。怎么忽然说起她了?”

    陶斯容只怔了片刻,思维便被理智拉回现实。现在已无暇计较自己为什么会记错剧情,最要紧的是赶紧回去通知莫声谷。匆匆跟小王请过假,陶斯容一口气奔出养老院,站牌处正巧驶来了辆公交,忙跳了上去。

    统共只有几分钟的车程,陶斯容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这宽敞到没几个人在坐的公交车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怕就算自己及时赶回宿舍,莫声谷却扣下电池充电去了,如此岂不是通知不到?这般数着秒挨过去,终于到了站。还没等车身停稳,陶斯容便瞅着车门一开,奋力蹭了出去。临着地时,脚踝扭了一下。但此时哪儿还顾得上疼,还好没有过往行人,没命价奔到宿舍楼门口,定睛看时,却是一愣。

    只见门前停着一辆白色救护车,车后门大开着,旁边站了几个白大褂,为首的一人正和两个女生说着话。这两个女生,一个陶斯容见过,应该是住一层的,另一个正是路清扉。

    陶斯容本对白大褂有些阴影,此刻见路清扉无端与这些人说话,虽有些奇怪,但还是条件反射抬步往一边躲去。但刚跨出一步,余光一瞥,忽然看到为首的那白大褂手里正拿着路清扉那可与过去通话的手机。

    陶斯容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鼓起勇气上前去,向路清扉问道:“路路,你们在弄什么?”

    路清扉显然吃了一惊,还未答话,她旁边站着的女生忽道:“你是陶斯容!”

    她这话一出,几个白大褂立时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过来。陶斯容心里一阵打鼓,还是糯糯的答道:“是我啊,怎么了?”

    路清扉脸色微变:“陶,你养老院不是还有事么,还不快去。”

    “我……我忘拿手机了,我来拿手机的。”陶斯容复向手机看去,抬了抬手,却不敢去拿。

    那女生与白大褂们的脸色更怪了。那女生尖声问道:“你要给谁打电话?”

    陶斯容心头忽然涌出一阵极其绝望的预感,似乎自己再也不能给莫声谷打去电话,不能通知他的死劫,心神恍惚间,只知向手机伸过手去,直愣愣的道:“我只打一个电话,只打一个就行,其他怎么着都……”

    两侧各有个白大褂将她向外架了出去。陶斯容立知那预感成了真,凭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拗得过,眼见离手机越来越远,只能大声央求道:“真的只打一个电话,只打一个……”

    话音未落,突觉颈中一下刺痛,似乎挨了一针镇定剂,立时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触眼一片洁白,似乎是间病房里。旁边坐了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陶……?”

    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陶斯容翻身坐起拽住路清扉的衣服,急道:“手机在你那儿是不是?!快给我!快给我!”她猛然起身,视物不清,激动之下,重心偏移,险些从床上跌了下去。路清扉忙将她扶正了:“小心点,你手背上还扎着针……”

    陶斯容此刻哪儿还顾得上这个,见她一脸茫然,更急了,大声道:“再晚莫七侠就没命啦!你让我跟他说一声啊!快把手机给我!”

    路清扉明显怔了一下,脸上不知为何却掺有一丝不忍,将手机从衣兜里拿了出来:“就算你……”

    陶斯容不待她说下去,劈手便将手机夺过,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险些划错了号码。

    片刻,病房里,便响起阵久违的手机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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