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是个无聊的家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谁也没料到他会去窥探别人的隐私。

    柳风会随着两人钻进林子,或埋伏在花丛里,像个木桩子纹丝不动,听着乌生和毕花儿的甜言蜜语。

    他每次都被蚊子叮了一脸的包,面目全非地回来。秋菊和刘嫣嫌弃地瞥他一眼。

    他却兴致高昂,模仿着乌生的腔调,说:“花儿,我这辈子都会保护你……”接着,他又学毕花儿害羞地往乌生怀里钻的样子,娇滴滴地说:“乌哥哥,你真好。”惟妙惟肖的语言动作,每次都能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乌生和毕花儿竭力隐秘的山盟海誓,都被三人一句句点评。

    两人明显没有创意,总是搬弄些古诗词。那段时间,乌生突然喜欢读书了,经常到书店向店老板求教,以至于店老板误会了,总扯着乌生谈论诗赋。

    看着乌生的滑稽模样,三人笑得下巴差点儿掉。

    乌生每次回来,都意味着欢乐时间到了。

    然而,最后一次,柳风面色凝重地回来了。他四处瞅,像是做贼,见没人注意,就拉着刘嫣和秋菊进房,关上门。

    秋菊脸色涨红,说:“大白天,不好吧?另外,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侍候你。”

    刘嫣像是懂了什么,冷吸一口,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拉开门往外走,说:“我不耽误你们的好事。你们随便。”

    柳风急了,顿足道:“你们想什么呢?我有重要的事,和师兄有关系。”

    见他的认真劲儿,刘嫣不由得关上了门,聚了过去。

    柳风阴沉地说:“我觉得毕花儿有问题。”

    在柳风说出缘由的当晚,乌生就被抓了。

    柳风说,毕花儿应试的目的是偷取官印。这位县令大概想到当官太不容易,就私自将官印藏了起来,用时取出。接近县令的计划被乌生毁了,毕花儿就请乌生帮忙,让他将功补过。方法很简单,乌生在县令府乱闯,高喊“我拿到官印了”。县令自然会疑心,一定会到藏官印的地方查看。毕花儿尾随上去,趁机夺走。乌生暂且被捉,给官差一份假口供,给毕花儿逃出城的机会。毕花儿承诺,一月以内,一定会带着手下救乌生。

    “手下?”刘嫣诧异道。

    “是这么说的。”柳风肯定地点头。

    秋菊满不在乎地说:“乌少爷一定不会那么傻。平日里,谁敢说一个对他不利的字,他‘唰’抽出剑刺出去了。你色迷心窍,这么干。我信。乌少爷,我绝对不信。”

    秋菊说着,冷笑着摇头。

    柳风无奈地转向刘嫣,以求助的语气问道:“师姐,你说呢?”

    刘嫣犹豫不决,只是答了句:“不知道。”

    明月高悬,在漆黑的夜里像颗宝石。

    乌生和毕花儿还没回来。这是最近常有的事,因此,秋菊和刘嫣不太担心。柳风则一副“你俩瞧好吧”的模样。

    大概是午夜,刘嫣被吵醒了。窗口火光闪烁,街上乱糟糟的,有种兵荒马乱的感觉。

    这时,秋菊和柳风在外急切地拍门。

    三人到街上时,只见到官差的队尾。

    城里的士兵举起火把,跑远了,很急的样子。

    街的两岸簇拥着百姓,有的站在房内,从窗户往下看。议论纷纷,如一群苍蝇嗡嗡叫。

    柳风一把扯住要回去的客栈老板问:“怎么回事?”

    客栈老板眼里闪出高深莫测的光,捋着胡子,慢条斯理地说:“要出大事了。”

    秋菊急切地问道:“什么大事?”

    店老板大摇其头,回去睡觉。

    柳风乐了,说:“准与师兄他们有关。我没骗你们吧?”

    秋菊没好气地说:“高兴什么!快点儿收拾东西逃吧。”她说完,就小跑回去。

    刘嫣认为没那么糟,不然早就被官差团团围住了。

    第二天,城里四处张贴告示,是关于一个重犯的。那人是个秃头,脸上一道疤,面相凶恶。至于做了什么坏事,没有详说,只说,犯了重罪,举报有奖。

    秋菊回去后,打开行李,兴奋地说:“果然与乌少爷无关。”

    柳风不甘心地说:“他现在在哪儿呢?”

    是啊,两个人怎么还没回来。

    秋菊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玩了一整晚。年轻人嘛,体力好。”

    几天后,秋菊终于不再乐观了。

    “要不出去打探下消息?”秋菊首先提议道。

    “去哪儿打探呢?”柳风没精打采地说。

    “一定是被关在牢里了。咱们在监狱附近转悠,趁机和里面的人搭讪。”刘嫣说出早已想好的计划。

    他俩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刘嫣接着说:“我和秋菊要女扮男装。女人难免会被人轻视。”

    监狱的周围稍微荒凉,只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敢与它为邻。

    三人起得很早,在外面观察了大半天,见两个狱卒进去了,稍停了一会儿,才装作闲着无事,散漫地走了进去。

    落座时,刘嫣的声音提高了些,说:“最近城里闹哄哄的,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秋菊会意,忙说:“咱这些小百姓怎么能知道呢。”

    柳风高喊:“我知道。”这一声喊,如平地炸雷。

    两位官差被这么一喊,就好奇地转过脸来瞧。

    “一定是谁没长眼,惹了县令家的亲戚。”柳风得意洋洋地说道。

    刘嫣和秋菊撇嘴,以示不相信。

    柳风急了,嚷道:“你们不信?咱们打赌。赌十两银子,怎么样?”

    秋菊犯难道:“谁能证明你是对的?”

    柳风装作才发现了这两位官差,上前行礼道:“求两位官爷给小的做证人。我定有厚谢。”

    其中一位胖官差指着柳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说:“你错了。”

    那位偏瘦的眼色示意他别多嘴,胖官差就停住了话头。

    刘嫣见状,连忙喊:“伙计,换雅间。”

    在雅间里,两位官差被连劝了几杯酒,嘴也松动了。

    那个瘦子说:“县令的官印被偷了。”

    三人都逼真地猛吸一口凉气,几乎同时惊呼道:“了不得啊。”

    “可不是吗?天塌了呀!”瘦子指着空中,激动地说道,唾沫星子砸到了柳风脸上。

    胖子可能怕话被同伴抢完了,说:“当天晚上就抓到了一个,是年轻小伙子。他立即招认了,说同伴藏在城南的荒草地里。全城的兵马几乎全部出动,却扑了个空。他又招出了主谋,是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可惜啊,现在还没捉到。县太爷急得像屁股上张了痔疮,坐不住。”

    柳风啧啧两声,说:“这伙人真是胆大包天。我真想见见他们是不是长有六只手三只眼。”

    “监牢重地,哪是你想进就能进的。”秋菊在旁冷哼一声,说道。

    柳风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

    两位官差对视了一下,像在商量事情。瘦官差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想进去瞧瞧,也不难。只是不知道几位肯不肯?”

    刘嫣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这个我们懂。这点儿银子是孝敬两位官爷的。事成后自然还有一份。”

    胖官差笑着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畅快。”

    两位官差领着三人进去,去见牢头。

    牢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眼睛里射出精明的光,听手下说完,微笑着颔首。

    柳风递上去十两银子。

    牢头接过去,不说话,也不动。

    胖官差忙递上几两碎银子,说:“这点儿肉沫是我哥俩孝敬您的。”

    牢头这才松口道:“你俩带着进去吧。”

    监狱里阴暗潮湿,静悄悄的,如坟墓般死寂。

    刘嫣进了监狱,像进了猛虎的嘴里,全身冰凉,头皮发麻。

    她看了眼柳风和秋菊。两人脸上的恐惧显露无疑。

    三人挨个查看犯人,终于在左边第六个里发现了乌生。

    乌生蓬乱的头发,□□了的血分成了几大块儿。他低着头,手和脚都绑上了铁链子,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

    怕乌生坏了计划,刘嫣连忙说道:“这人怎么能做出这种大案?他的父母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瘦官差说:“这种人,天生祸害人的。他的父母一定早就被他祸害了。”

    乌生狠瞪了他一眼。

    瘦官差吓得往后一跳,接着又恼羞成怒道:“狗东西!过些日子上了刑场,你就哭爹叫娘了。”

    柳风笑道:“这人挺凶的。”

    胖官差心有余悸地说:“是啊。被他瞪一眼,寒毛直竖。”

    刘嫣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哪天拉他出来,丢进我的狗窝里。瞧瞧他和狗哪个更凶。”

    瘦官差小声说道:“这个好说。不过,要过些日子。”

    “唉!真可怜啊。他的同伴一定承诺很快救他。这么多天了,还没个动静。他啊,八成是个诱饵。”柳风幸灾乐祸地哀叹道。

    “他的同伙得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他真傻啊,还苦苦等着。”秋菊附和道。

    过了一会儿,乌生终于开口说道:“我等她一个月。一个月后,她还不来。我宁愿被你的狗咬死。在这一月内,我一定要在这里等她回来救我。”

    两位官差哈哈大笑。

    “这人啊,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世上还真有这么蠢的人啊。”

    乌生不理睬他们,拖着沉重的铁链,躺在干草堆上,背对着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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