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打开牢门,朝正在睡觉的乌生狠踢一脚,骂道:“狗东西!快点儿起来!”

    “一个月到了。”刘嫣提醒道。

    乌生心头一震,悲凉涌上心头,继而是满腔恨意。

    他起身时,身上的锁链叮叮响。

    刘嫣见了,忙说:“打开吧,折磨了这么多天,他没有力气逃了。外面还有几十位卫兵呢。叮叮响,太不好玩了。”

    胖子在外面豪爽地高喊道:“打开,打开!”

    瘦子摸出几把小钥匙,试了几次,才打开了。

    乌生停下,活动了下手腕。

    瘦子不大乐意了,重重地推了一下乌生。

    乌生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瘦子补上几脚,叫骂道:“混蛋,快点儿起来!”

    杀!

    杀!!

    杀!!!

    ……

    乌生咬牙站起,内心嘶喊着。

    瘦子得意地笑,指着他对刘嫣说:“调教得不错吧。”

    刘嫣陪着笑了几声。

    乌生一路被踢打着,走了出去。

    胖子招呼道:“来,快点儿过来。”

    乌生向前几步,走到胖子身旁。

    胖子指了指酒碗,示意乌生倒酒。瘦子也坐了下来。

    乌生装作去搬酒坛,顺势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刀。

    杀!

    杀!!

    杀!!!

    ……

    胖子瘦子顿时酒醒了,往后退着嚷嚷:“你想干什么!监狱重地,岂容你胡作非为!”

    乌生不答话,抽出刀就砍了过去。

    胖子咽喉一刀,瘦子头顶一刀。两人倒在一起,鲜血染红了地。

    乌生不理睬三人,提刀就往外走,逢人便砍。

    杀!

    杀!!

    杀!!!

    ……

    三人一时懵了,缩手缩脚地跟了出去。

    三人出去时,乌生早就不见了踪影。监狱大门敞开,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柳风大叫“不好”,去找他们来时骑的马。

    马少了一匹,一定是被乌生骑走了。

    回到客栈时,三人惊奇地发现一切如常。客栈里的人,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喝酒聊天。

    乌生已经躺在房间里睡着了。他睡了两天两夜,舒服得让人嫉妒。

    “他倒是舒服,连累我们担惊受怕。”柳风抱怨道。

    刘嫣深有同感。这几天总做恶梦,梦到被捉住了,在监牢里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押赴刑场。刽子手的那把刀闪着寒光。“咔嚓”一声,一切风平浪静。

    这两天城里的兵四处搜查,从民房开始。大概,县令以为作为一个重犯,是不敢住在客栈里的。客栈里人多眼杂,很容易暴露。

    因此,乌生侥幸躲过一劫。

    乌生醒来后,第一件事是让伙计烧洗澡水,准备丰盛大餐。他换上新衣,酒足饭饱后,容光焕发。他觉得浑身畅快了。

    三人产生了错觉,以为乌生被关在监狱里的事只是一场梦。

    在三人愣神那会儿,乌生持剑走出房间,骑马而去。

    三人在客栈里商量着尽快离开。

    不多时,几个男人跑了进来,嚷嚷着一个年轻人杀了几个守城的卫兵。

    三人在心底哀叹一声,知道这次被彻底连累了,就收拾好,悄悄地逃了。

    至于乌生的目的地,三人不用讨论,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乌少爷真是痴情。事情到这种田地,还不肯死心。唉!”秋菊感叹道。

    “师姐,你不应该告诉他毕花儿的住处。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呢。”柳风抱怨刘嫣道。

    “我也没料到啊。我想让他知道我们没骗他。”刘嫣说的是真心话。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三人策马狂奔,一路追了出去。

    尽管马不停蹄,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刘嫣原想,乌生人生地不熟,在山里一定会迷路,折腾一段时间。然而,她忘记了行走江湖最简便有效的问路方法。乌生拔剑指着正在山里采摘食物的寨子厨师,喝道:“带路!”

    天空中乌云群聚,打着闷雷。

    他们到时,寨子前躺着几具触目惊心的尸体,血淋淋的,像是泡在血里。

    乌生和一个中年汉子对峙着。中年汉子身后站着葛晴和一个斯文的书生。寨子里的勇士站在他们身后。

    中年汉子威严地说:“我是寨主葛。”

    “我只要葛晴。”乌生明显对他不感兴趣。

    葛天霸回看葛晴。葛晴面露恐惧。

    斯文书生行礼道:“在下。”

    “我只要葛晴。”乌生的声音高了些,透着阴狠。

    斯文书生谦恭地说道:“都是在下不对。是在下设。”

    利剑在空气中尖厉的声音,乌生拔剑说道:“你们要么交人,要么去死。”

    葛天霸抽出刀,指着乌生说:“哼!你有命上山,没命下山。”

    柳风忙跑在中间,笑着说:“大家有话好好说嘛。坐下来,谈谈天说说地,品茶饮酒,优雅悠闲。两句话还没说完,就拔剑,斗得两败俱伤。实在不聪明啊。”

    葛天霸用刀指着他,喝道:“滚!”

    柳风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被人骂了,立即就冷下脸,指着乌生,对葛天霸说:“刘巨侠是我们的师父。他是师父的得意弟子。你觉得有能力打败他。我立即滚。”

    葛天霸的脸色变得有些痛苦。他艰难地舔舔嘴唇,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说:“不知舍妹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柳风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

    葛天霸狠狠地瞪了斯文书生一眼。斯文书生像个遇到了老虎的鸡,耷拉着头。

    葛天霸对乌生说:“你可以把书生带走。”

    葛晴抱着斯文书生,说:“我也一起走。”

    “我只要葛晴。”乌生冷淡的说。

    葛天霸坚定地摇摇头。

    柳风见事态已经无法收拾,识相地躲在一旁。

    天暗了下来,狂风大作。

    斯文书生挣开葛晴,走到乌生面前,吼道:“你要带走葛晴,就先把我杀了吧。”

    一声闷雷,雨开始滴落。

    血飞溅在乌生衣服上,深深的剑伤贯穿了斯文书生的头顶和胸脯。

    他硬硬地往后倒去,摔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葛晴的表情顿时崩毁,眼睛像两股深潭,汩汩地冒出眼泪。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抽刀扑了上去。

    葛天霸大喊一声“不要”,但为时已晚。

    雨突然暴烈,像山猛然崩塌,石头千军万马似地往下滚。

    葛晴没有立即倒下去。乌生的剑很快,几乎让人看不清。几十剑仿佛在同一时刻完成。葛晴倒在斯文书生身上时,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了。

    乌生的衣服也成了血衣。

    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脸。他阴沉冷漠的脸,像是被雕刻出来的。

    他淡然道:“我已经报仇。从此两不相欠了。”

    寨子里的人已经忍耐不住了,抄起家伙,吼着冲向了乌生。

    “住手!都退下!”葛天霸大吼道。

    寨子里的人只得退后。

    葛天霸刀指着乌生喝道:“我今天替刘巨侠清理门户。”

    乌生捡起葛晴的刀。

    大雨里,葛天霸怒吼着砍了过去。

    只三招,葛天霸就被两把刀钉在树上。

    寨子里的勇士,在雨幕里怒吼,刀剑发着冷光,蚁群似地围住乌生。

    杀!

    杀!!

    杀!!!

    ……

    嘶喊声如战鼓在乌生的心里响起。

    哀嚎、刀剑相撞声、怒吼声、倒地声。

    寨子像被血水浸泡过,二百多具尸体层层叠叠。

    乌生转身离去,三人紧紧跟着。

    “刘巨侠怎么会有你这种徒弟!”

    “老天不开眼啊!”

    “天啊!”

    ……

    葛天霸的声音,像只兽在绝望地哀鸣。雷声滚滚大雨声和哀鸣混在一起,刘嫣毛骨悚然,柳风和秋菊缩手缩脚地搂着,被冻惨的样子。

    乌生又成了出来前的那个沉默寡言的人。

    柳风和秋菊被吓破了胆,一路上老实安分,尽可能不出现在乌生的面前。

    刘嫣心事重重,回想着父亲临行前的嘱咐。

    刘浩说:“这次外出,一是增长见闻,积累经验;二是改变乌生的性情。第二条是最重要的。切记。”

    她苦恼不已。

    终于有一天,乌生开口说话了。他伫立在窗边,望着天上的云,慢条斯理地说道:“该回去了。”像是在自言自语。

    柳风和秋菊连声附和。

    刘嫣最怕的事情出现了,但却无力阻拦。

    回到家时,已是夏初。

    刚进城,柳风和秋菊就推说有事,躲避瘟疫似地逃了。

    乌生回家的第一句话:“我要出师。”

    刘浩看着乌生杀气凝重的脸,大概意识到了什么,责备地看了刘嫣一眼。

    她愧疚又委屈地低下了头。

    “还是先歇歇吧。不然,胜算会很低。”刘浩一脸笑,拉着乌生进屋。

    乌生如磐石般立着说:“已经足够了。”

    刘浩愣住了。

    乌生第一次对师父说这么狂妄的话。

    刘嫣如动物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迅速地躲开。

    两个男人在院子中持剑而立。

    刘浩常说,高手间的决斗,经常是在一瞬间。

    然而,那天两人却斗了一炷香时间。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像两条缠斗的龙。刘嫣仿佛蚂蚁,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战斗中战栗。

    最后,刘嫣看到父亲单腿跪地,苍老的气息凝结在他周围。

    乌生收剑入鞘,天神般地俯视。

    “你出师了。”刘浩不甘心地说,说出每个字都像是在吐血。

    乌生跪下,对着师父磕头。

    他的额头贴着地,开始说话:“多谢师父收养,不肖弟子才能苟活到今日。此次游历,弟子感触良多,思虑再三,决定出师……”

    乌生说了很多话,从在林子里做野人,直到现今出师。当他抬起头后,刘嫣才发现乌生额下的尘土已经成了一团泥。

    刘浩老泪纵横,说:“不管你这次遇到了什么,那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已。世上有善有恶,你不必极端。”

    乌生只是说:“我现在就要离开了。”

    “稍等。”刘浩收住了泪,叫道。

    乌生要转身的脚又跨了回来。

    “我的一位好友最近遇到了些麻烦。你回来了,替我去解决吧。我写封介绍信。”刘浩说完,转身回屋。

    他再出来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风度,把一个包裹和一封信递给乌生,叮嘱道:“里面有些碎银子。你省点儿用。”

    乌生深深地行了一礼,就离去了。

    望着乌生远去的背影,刘嫣蓦地泪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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