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没了父亲,生活一定很苦吧。”蒲大师看着唐琼感慨道,却用余光瞅着唐云。

    唐云和唐琼四目相对,都不说话。

    蒲大师起身,笑着说:“我们该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走啊。”唐云的语气里夹杂着不忍。

    “古人踏雪寻友,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虽只聊了几句,但我已乐不可支。趁还快乐,及时告退,才是客人应该做的。”

    唐云看着唐琼,无奈地啊了一声。

    乌生随即也起身,唐琼则恋恋不舍。

    唐云送他们出了府,用话缠着蒲大师,眼睛一直盯着唐琼。

    蒲大师劝他回去时,都暗骂自己残忍。

    然而,他当机立断,说:“你不用送了。回去吧。”

    唐云这才醒悟早已送他们到府外了,干笑着说再会。

    唐琼还留恋在唐府门前。

    蒲大师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到此为止。

    回到住处后,唐琼略埋怨地问道:“你怎么不让我和他相认啊?”

    “时机未到。不要妄想一步到位,不然,可能会把自己逼到绝路。”蒲大师用瓢舀水,泼在花上,说道。

    “怎么会呢?”唐琼觉得莫名其妙。

    蒲大师停住了,看着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完满的家,一个你不应该存在的家。而且,他能混到高位,是岳父鼎力支持。说到底,他不应该姓唐,而应该姓凌。你陡然出现,会给他现在的生活带来危机,就像一块巨石砸在盛着水的碗上。所以啊,不要急,慢慢来。”

    唐琼有些沮丧,问道:“如你所说,他不会和我相认了。”

    蒲大师露出安慰的笑,说道:“说不准。以今天的情形来看,父女相认的日子应该不远了。你就安心地等着吧。”

    唐琼扑上去,搂着蒲大师的脖子在脸上吻了一下。

    蒲大师只顾乐,瓢里的水洒在了身上。

    “喂!你要教我什么?”乌生在旁懒懒地说。

    蒲大师一副才想起乌生的样子,沉吟片刻,说:“你躺在台阶上,看天上的云吧。”

    “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乌生没好气地问道。

    “小家伙,不要太早下定论。你试过后,依然觉得我在耍你,可以杀了我。”蒲大师轻描淡写地说道。

    乌生不甘地撇嘴,躺在台阶上,困惑地望着天上的云。

    “我干什么?”唐琼主动请缨道。

    “浇花啊。”

    唐琼夺过蒲大师手中的瓢,说:“你歇着吧,让我来干。”

    蒲大师蹲下去,扶正一棵瘫倒在地的花,说:“其实,浇花也应该算作赏花的一部分。花就像是孩子,需要悉心照料。把它从一粒种子照料成一棵花。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很快乐。当你闻着盛放的花朵,就会感觉比那些并非出自你手的花朵香千万倍。”

    “歪理邪说。”乌生晃着二郎腿,说道。

    唐琼抿嘴笑了,问道:“你看云,有了什么结果?”

    “看云飘来飘去,真无聊啊。”乌生冷哼一声,说道。

    蒲大师重重地叹了一声,说:“蠢徒弟能累死师父啊。你不要用眼看。”

    “呵!我用什么看?用手?用脚?哈哈……”

    蒲大师指着自己的脑袋,又指指自己的心,说:“用这个,用这个。你真是笨啊。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棉花糖,想象神仙乘云下来,来和你喝茶聊天,想象你就是一朵云,在空中悠闲地飘来飘去。你也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鸟,啄食棉花糖云朵。”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乌生不甘示弱地问道。

    “享受生活。我说的享受生活,与那些住华丽的房子、坐舒适的马车、吃美味佳肴不同。我要让你用思想享受。思想是没有形状、千变万化的,是不可阻碍的。它比现实中的幸福更容易获得、更丰富多彩、更甘美。”

    乌生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

    过了几天,唐云来了,没有带仆人,也没有坐马车。

    那时,正在浇花的唐琼,听到叩门声,十分惊奇。自从来了后,还没一个访客呢。

    当她打开门时,见到了局促不安的唐云。

    唐云见她探出脑袋,不由得一怔,但很快就换上稳重的样子。

    “小姑娘,我是来和蒲大师聊天的。”唐云彬彬有礼。

    唐琼缓过神,连忙说请。

    蒲大师正在捉虫子,见唐云进来,满意地笑了。

    唐云怕踩到花,走得很小心,对蒲大师回了一笑,看到了正在躺着看云的乌生,关切地问道:“小伙子,在干什么呢?”

    乌生依旧看云,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唐云干笑两声,装出已经得到满意回答的样子,连连说好。

    蒲大师明知故问:“有重要的事吗?”

    唐云笑呵呵地说:“今天闲着无事,想和蒲大师聊天。”

    蒲大师摊开两手,笑道:“我这里只有白开水和花满园,恐怕要委屈你了。”

    唐云从怀里掏出几十两银子,恭恭敬敬地递过去说:“这是晚辈孝敬您的。”

    蒲大师没伸手接,而是招呼唐琼。

    唐琼接过去,说:“谢谢。”

    唐云急了,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蒲大师在旁提议道:“这里全是花,要不咱们出去吧?她来京城后,还没出去玩过呢。”

    唐云激动地连说了几声“好”。

    蒲大师小跑着去洗脚、穿鞋。唐琼则陪着唐云闲聊着。

    唐云问:“在这里还习惯吧?”

    唐琼答:“嗯。”

    唐云问:“每顿饭能吃饱吧?”

    唐琼答:“嗯。”

    唐云问:“晚上睡得还好吧?”

    唐琼答:“嗯。”

    唐云问:“晚上蚊子多吧?”

    唐琼答:“嗯。”

    她立即意识到不对,连忙摇头。

    唐云松了一口气,说:“遇到难处,尽管给我说;缺钱了,尽管向我要。”

    唐琼点头。

    唐云指着乌生说:“他欺负你了,也要给我说。我替你打他。”

    唐琼连说没有。

    乌生则白了他一眼。

    蒲大师穿了双布鞋喜滋滋地出来了,走到乌生旁边,说:“走,出去玩。”

    乌生把他往旁一推,说:“挡住了。我还要看云呢。”

    蒲大师踢了他一脚,说:“看云是修炼的一种,出去玩也是一种。快起来。”

    乌生不情愿地站起身。

    蒲大师指着他手中的剑说:“把剑放家里。出去玩就是要放松的,那把剑搞得人紧张兮兮的。”

    乌生坚定地摇头。

    蒲大师只好作罢。

    京城的街上人头攒动,四人立即淹没在人海里。

    来的那天,唐琼没来得及看新鲜,今天是专门玩的,就看得眼花缭乱,乐得合不拢嘴,感觉京城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其实,京城里的很多东西,在小城里大多都见过,风筝、糖人、面具、真假古董,等等。不过,小城里的东西没有京城里的精美、种类繁多。

    她兴高采烈地扑过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爱不释手,但脸上闪现出一丝忧愁,悻悻地放下了。

    过惯苦日子的她,知道喜欢和买下来是两回事,尽管最近发了一笔小财,但难保以后不会有大灾大难,况且,发财后的狂热早已冷了下来。

    唐云像是明白她的心思,凡是她拿在手里久久把玩的,都悄悄地让伙计包了起来。

    回去时,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伙计。伙计们的手都被占着,就连乌生也背了一个大包。

    蒲大师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我说让你不要拿剑,你偏不听。”

    唐琼买的东西都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和一些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

    怕踩坏了花草,她让他们放在大门口,挤了一大堆,让路人误以为是在卖东西呢。

    她像个老到的管家,琢磨着这些玩意应该放的位置。

    蒲大师和唐云饶有兴趣地在旁看。乌生则无奈地撇嘴。

    燕子归巢时,唐云说要回去了。

    唐琼小孩子似地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放,一直送他了两里多路。

    唐云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说了几句安慰话。

    她这才不情愿地撒开手,看着他的背影被夕阳染成橙色拉长,又变短变黑,终于消失了。

    回去时,她见乌生躺着看夕阳,就坐在他旁边。

    她犹豫着,终于说了出来:“我原以为会恨他,没想到……”

    “爱恨都不是人能决定的。”乌生沉声说道。

    唐琼拍着乌生,笑着问:“你也懂爱恨?”

    乌生侧过身,背对着她,不再理睬。

章节目录

唉!乌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阿莫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阿莫多并收藏唉!乌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