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小图书馆的这个秋日的下午,苏锦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跟安忆年一起分析了她的期中考和近期小测的成绩,并给出了不少建设性的意见。

    “你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苏锦捏着试卷的边缘,认真地看着安忆年卷子上的错题。

    “是什么?”安忆年将头凑过去,和苏锦一起研究他手上拿的数学卷子。

    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一个红色的打叉,卷面上还有她订正时自己用红笔在题干上圈起来的参数范围限定。

    安忆年有些不好意思:“粗心丢分,这个我真没法辩解,太不应该了。”

    苏锦思忖了一下,说道:“这样的话,那我建议你读题的时候一边用笔把所有关键条件都圈出来。”

    他抽了一张自己的卷子,给安忆年做了示范:“如果有一些隐藏条件,比如定义域,你还可以在直接上面补充出来,这样可以减少失误。”

    “原来如此,就类似英语阅读在文章里划线一样,适当地在试卷上做一些直观的标记。”

    在旁边做教辅的卫夏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

    “不好意思,其实是刚刚看到你写物理之后得到的灵感。”苏锦立刻礼貌地致歉。

    卫夏无奈地摆了摆手:“用吧,本来也不是我独创的。”

    她原本答应让苏锦一起来,目的是想偷师一些他的学习方法,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还有这题。”苏锦将她的答题卷翻到背面,手指在倒数第三题上只写了两行的字迹上点了点,“依我对你的情况分析,如果再给你一点时间,这道题是能做出来的,对不对?”

    他说的话正好戳中安忆年的痛点,她用力点头:“做到后面时间实在太赶了,根本来不及。”

    苏锦轻轻笑了一下,看向卫夏:“你说呢?”

    “她就是熟练度太低了。”卫夏顺口接道,“包括你们前面说到的粗心丢分,归根结底就是警觉性和敏锐性不够。”

    苏锦赞同地点了点头,补充道:“虽然我们常说不要盲目地题海战术,但只有达到一定的做题量,才能更快更顺地提升成绩。”

    “因为做题的过程,也是你将知识体系巩固并理解贯通的过程,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达到质变,这都是必经之路,学习是没有捷径的。”

    “听到了没。”卫夏伸手在安忆年面前的桌上敲了敲,“你以为你已经掌握的,实际上可能还差得远呢。想学人家不写重复性的作业,也得先把自己的情况真正把握清楚才行。”

    “师父,别念了。”安忆年连忙乖觉地作揖求饶,“徒儿知错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卫夏和苏锦都被她逗笑了。

    安忆年虽然插科打诨,但学霸亲自帮你分析试卷这种事百年难遇,她十分珍惜,全都认真地记下了。

    认真学习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夕阳余晖已经染红了天边一角,渐起的夜风里多了一分凉意。

    苏锦即便自身能力再强,但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也只能尽量针对安忆年的不足给出一些解决办法,并在安忆年自己列下的学习计划里给予一些建议。

    分别的时候,他大概是觉得这个承诺履行的还不够到位,特意多说了一句:“之后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不会的作业、听不懂的知识点都可以,反正你也有我的电话。”

    安忆年特别感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人美心善的学霸:“好!真是太感谢你了。”

    听了苏锦最后一句话,卫夏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对方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可以直接问我。”卫夏挽住安忆年的手,“反正我们就坐在一起,也不用怕打扰我,对吧。”

    “那当然啦,我不是一向都问你吗!”

    等两人都走远了,安忆年才无奈地松了口气,和路边围墙上趴着的大胖橘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对手之间天然的敌意吗?”

    大橘懒洋洋地站起来,细细地“喵”了一声,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随后见它优雅地跳了下来,用丰盈的身体在安忆年脚边讨好地蹭了一下。

    安忆年:“……”

    卫夏说的没错,这猫的胆子和身体一样肥,也不怕被哪个心思歹毒的拐走了。

    她在包里翻了翻,居然找出一小包散装的鱿鱼干,确认了一下保质期后,拆开了喂给它。

    秋日薄暮下,安忆年沿着石板铺就的道路走着,石板缝隙里的杂草长得郁郁葱葱,毫不见外地四处伸展。

    两旁的矮楼都能清晰地听到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炒菜做饭的烟火从方寸大的小窗飘出来,勾得安忆年肚子里的馋虫大闹天宫。

    突然,她像是见了鬼似的,猛地停下脚步,紧随而来的是一股恶寒窜上心头。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前方趴在那的是一只南方特产——小孩巴掌大的强子!

    安忆年罚站似的杵在原地,冷汗都要下来了。一人一螂各占了道路的两边,谁都不敢先动。

    早知道刚刚就不把大橘放走了,应该拐来让它和强子大战三百回合!

    安忆年最先站不住了,她缓慢地往墙边移动几步,开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试图挪出蟑螂的活动范围。

    “这不是忆年嘛,在那搞什么奇怪的仪式?”

    惊雷一般出现的声音吓到了安忆年,也吓到了那只可怜的蟑螂,它一展翅膀,居然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身影一闪,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去了。

    还是个会飞的!?

    “卧槽!”安忆年连连后退,连滚带爬地朝声音所在地扑过去,“方爷爷,有会飞的蟑螂啊!!”

    方大爷就住在宋老太楼上,安忆年小时候在这带撒野,皮得人尽皆知,左邻右舍没有不认识她的。

    “哪有蟑螂。”方大爷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他笑起来,“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怕这小小的蟑螂。”

    “那可不是小小的蟑螂!欸算了,您眼神不好。”安忆年放弃为自己辩解,转而问道,“方爷爷你吃饭了吗?这么早就要去散步呢。”

    “老头子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干,早早就吃饭喽。”方大爷拍了拍她,“还是你外婆有福气,外孙女都上一中了,哪像我家小浩,只会调皮捣蛋。”

    安忆年自从长大以后,在这群老头老太太面前就套着一副懂事知礼善解人意的人设,她立刻宽慰他:“小浩这才多大呢,活泼一点才好。

    “唉,调皮也就算了,你说每次叫他读书都不情不愿的,天天偷懒,成绩一直都不好。”

    “小浩聪明,只要以后他自己肯读,成绩肯定能上去的。而且我小时候,成绩不也差的不行嘛。”

    方大爷嘴上虽然还在谦虚“那小子怎么能跟你比”,但明显肉眼可见地被哄高兴了:“不耽误你了,赶紧回去吃饭吧,你外婆应该早就做好饭等你了。”

    安忆年笑眯眯地和方大爷道了别,接着一路又遇到了好几个出门散步的邻居家老太太,又是一通寒暄才回到宋老太家,果不其然被她骂了一通。

    “这么晚才回来,天气预报都快开始了。”

    宋老太每天的行程安排雷打不动,下午四点结束麻将,老家伙们各自回家煮饭吃饭,吃完饭观看中央八套的电视剧,接着赶在新闻联播开始前转到椿城卫视收看天气预报,至此,这才算是完成一整套晚餐的仪式。

    当电视屏幕中出现深蓝色的地球标志时,宋老太才准备进入下一项日程,并向她的宝贝外孙女发出了邀请:“要不要跟外婆一起去河边散步。”

    安忆年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板夹:“你跟隔壁阿婆一起去吧,我这边在写作业呢。”

    宋老太点点头:“快去穿鞋,不然我不等你了。”

    安忆年:“……”

    她到底是真听不清还是装的?

    周末两天,安忆年感觉自己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老人家觉少,周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宋老太就已经起床去晨练了。外面的铁门“哐”一声关上,安忆年被惊醒,但没完全清醒,翻个身很快又睡着了。

    过不到一个小时,宋老太就回来了,她动作很轻地探头进房间:“年宝,外婆要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安忆年裹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随便”。

    接着不到半小时,宋老太又轻轻地打开门进来:“年宝,外婆去买菜了,不吵你了,你继续睡啊。”

    安忆年:“……”

    房门关上以后,安忆年眯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六点,比她上学时起床的时间还早。

    她实在困得不行,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大门外开始热闹起来。街坊邻居全都是退休的老人,既没有班要上也没有书要读,搬了小凳子在房门口围了一个圈一边聊天一边择菜。笑声顺着丝毫不隔音的墙传到了安忆年耳朵里。

    接着门口一阵叮铃哐啷的钥匙声,铁门一开一关,宋老太又笑眯眯地进屋来了:“年宝,你要睡到几点呀?”

    这要是10岁以前的安忆年,现在已经坐起来大吼一声“不要来烦我了”。

    但是15岁的安忆年就算有天大的起床气,对着头发发白的老太太也发不出来,她只能用力地掐了一下鼻梁,无奈地对宋老太说:“求你了,外婆,对咱家门好一点吧。”

    陪宋老太看电视剧、河边散步、三缺一的两天过得很快,又进入了新的一周。

    周一上午是惯例的升旗仪式和晨会,一般在领导发表演说的时候,各年级的正副段长会下场检查仪容仪表。主要是抓改裤脚、染烫头发、还有没戴胸牌的。

    眼瞧着副段长板着严肃的脸巡到了五班,哈欠连天的安忆年只好强打起精神,装作认真地听主席台上教务主任的教诲。

    副段长走到她斜前方的时候突然站定了,虽然跟她差不多高但压迫感却极强。安忆年神色一凛,凝滞的大脑开始高速旋转,短短几秒迅速把今天的穿着再到上周的表现通通过了一遍。

    谁知她的视线却越过了安忆年,指向她身后:“那个同学,你头发怎么回事?”

    安忆年跟随着大众一起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原来被盯上的倒霉蛋是他们班上一名卷毛,只见那个男生虽然哭丧着脸,却并不慌张,可见是被骂习惯了:“杨段,我这个是自然卷。”

    五班的同学都不约而同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杨副段长又确认了几遍,这才放过了他,转而又去叫旁边的乔语嫣把贴在胸牌头像上的贴纸撕掉。

    之后又骂了几个擦边改裤脚的,但因为改得不明显,杨副段长只是略作警告,并没有真的把人抓出来。

    等杨副段长终于放过了五班,去巡视下一个班级时,安忆年才松了口气,继续放心地神游天外。

    正当她想到午餐要吃什么的时候,杨副段长的一声怒喝将她拉回了现实。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给我站出来!”

    安忆年看向六班处,正好看见一男一女分别从队伍前后走出来,俨然是顾容和周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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