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姬梵听将姬玄羲宣至御书房。

    姬梵听一如既往,开门见山:“朕听闻沈星辰日后再难有孕,此事是否为实?”

    “回母皇,此事为实。”姬玄羲微微垂下头,静等下文,放在袖口中的手已经轻轻地收拢。

    “既如此,朕不日便要封你为太女,在此之前却要你重纳太女主君,沈星辰降为侧君。”姬梵听缓缓道,带着帝皇独有的威严。

    姬玄羲纵然有准备,听完这话,心中依旧是无比不平。为沈星辰而不平,他倾尽所有,甚至堵上沈家未来的荣华,得到的却是什么?

    姬玄羲哑声道:“母皇,既您已然知晓他日后难以有孕,那自然也是查清了原因的。皇室亏欠他,儿臣亏欠他,被他护着的所有人皆都亏欠他。如此,他为何要蒙受如此羞辱?”

    “千秋,皇室容不下一个无法有嗣的主君。再者,如今他已然为西雪候,日后无论是谁为正君都不能将他为难了去。”姬梵听不容置疑,一如既往。

    姬玄羲淡淡晒笑,所以他就一定得无声地吞下这羞辱?为了皇室?

    姬玄羲屈膝跪下,第一次,生出了对母皇的不满,纵然那一场几乎让她送命的刑罚都不曾让她有此想法。

    她看似恭恭敬敬,说出的话却足以诛心,道:“母皇,宁王的王君身体康健,无有子嗣之忧。既然星辰无法胜任主君之位,母皇何必勉强?”

    此时说得何止是沈星辰主君之位,姬玄羲的意思何等明显,沈星辰既然不能为太女正君,这太女之位她不要又有何妨?底下的姬玄宁和其正君足以胜任。

    可这话何止是把姬梵听的脸面往地上踩,分明在说你想给我的,我并不稀罕,随你如何处理。明说这太女之位还没沈星辰一个正君之位重要。

    姬梵听闻言后果然暴怒,直接将茶杯往她脸上扔,姬玄羲岂能躲不过,只是母训女,女不敢不从。

    茶杯砸到了额头上,顿时鲜血淋漓。

    姬梵听仍然觉得气不过,亲自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动手掌掴了她一巴掌。

    姬玄羲的态度服从,不躲不闪,无有不敬。可是从她的嘴里没有出来过一句认错知罪的话。

    “皇儿翅膀硬了。”姬梵听面色阴沉,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怒气。

    姬玄羲一声不吭,终究是没有再出言顶撞。

    “儿臣愿为王,终身镇守边疆。”姬玄羲恭敬道。

    “你可是有替你的父主考虑过丝毫?朕百年之后,又有谁能护着他?”姬梵听沉声道,目向前方,眼中是放不开来的顾虑,又吩咐道:“宣太医。”

    “求母皇饶过儿臣不敬之处。昔年母皇纵然身后有种种原因,可是无论如何,您做了选择。您弃了父主,所以直至今日,您依旧不得父主交心。这孤家寡人之痛,母皇也要儿臣再尝一次么?”姬玄羲不顾额头上的伤口,再次叩首,又道:“若是时光回流,母皇可是后悔了?儿臣向来不愿做日后令自己后悔之事,然而在星辰身上,儿臣却已经做得够多了。”

    姬梵听居高临下看着她,第二次,这是第二次皇儿放下身段,软声求她。

    第一次、第二次都是为了沈星辰。

    一位皇储,有一个如此明显的软肋,定然不是好事。

    只是那一句是否后悔了,确实让她无话可说。

    况且,在单独宣见过沈星辰后,她曾经或许有想过赐死他,但是她从未想过废黜沈星辰王君之位。

    更不必说这次大战之后。先前一提不过是欲要一步步让姬玄羲妥协,谁料皇儿寸步不让。

    罢了罢了。

    “十日后,诸国之宴,让沈星辰参宴。”

    “诺。”姬玄羲垂下眼眸,她知道这是成了。

    姬玄羲匆匆处理了伤口,在宫门落锁之前便离宫了。

    虽说姬梵听震怒,扔了个茶杯,带了内劲,只是她依旧是有分寸的,扔的位置在额头之上,发丝之间,即便是留了疤痕都看不见。更遑论,太医院出手怎么会让一国皇储留下疤痕。

    回到王府之后,姬玄羲直接去了世安居,却被守在院门口的黯十九拦下。

    姬玄羲微微凝视他,他额上几乎冒出了虚汗。

    她倒也不曾生怒,只是道:“你且前去禀报。”

    黯十九又进门禀报,沈星辰道:“不见。”

    听到了回答后,姬玄羲似是毫不在意,直接转身离去。

    沈星辰第二次听到脚步声,以为依旧是黯十九,他微微恼怒,哑着声音道:“不必回禀了,告知王上,不见就是不见。”

    姬玄羲哑然失笑,着实是她理亏,直至现在他的声音都是哑着的,叫他如何不恼怒。

    她倒了一杯蜜水递给她。

    此时的沈星辰已然发现不对,转身看到是她,倒也不慌,就着她的手便喝了一口蜜水。

    再次抬头时,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同,王上的额上竟然有伤口,不必想便也知道普天之下能对她动手的人是谁。

    只是,此时又能有什么事会惹得陛下如此震怒?

    “王上。”

    姬玄羲笑看着他,却没有开口要说的意思。

    这些争锋,他无需知道。

    她在的时候,他只需要好好养着身子,无忧无虑即可。

    沈星辰询问道:“臣侍替王上更衣吧?”他这是想看看她的身上是否有其它伤口。

    “方才阿辰还不愿见我,转眼便要替我更衣?”姬玄羲调侃道。

    沈星辰却答非所问,在她身前蹲下,仰视着道:“若是为了我,王上不必多费心力。”

    姬玄羲笑而不语,心想为了他都不必多费心力,还要为谁。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不必多想。与其想这些,阿辰不如仔细想想,夜间如何伺候才能让我满意。”

    这话当真惹恼了沈星辰,昨夜的一切瞬间映入脑海,不顾刚才在说什么,腾得一下便站起来了。

    一句句认错,一声声讨饶,此时沙哑的嗓音便是最好的见证。

    “昨日我不过是一句失言,王上竟如此……”沈星辰羞恼到想不出下言。

    这是第一次姬玄羲见他这般羞恼,她右手握拳抵在唇上,才勉强克制住让自己不露出笑意。

    随即正色道:“昨日给了你几次机会?何谈一句失言。看来阿辰还是不曾认错。”

    沈星辰此时若是说一句他错了,姬玄羲便必不会旧事重提。

    只是他低着头,不愿承认。

    姬玄羲在他脸上只看到了倔强,不由得微微蹙眉道:“好言好语不听,莫不是本王非要用罚才能让你长个记性?趴到床沿上,褪去下衣。”

    沈星辰抿了抿唇,把头埋在她的肩上,轻声道:“我错了,往后绝不敢质疑王上。”

    “现在认错,又晚了那么些。按我先前说得做。”姬玄羲的眼中露出星点笑意,沈星辰自然不曾看到。

    他权衡了一番,还是乖乖照着她说的做了。

    褪下下衣后,沈星辰的眼睫不断地颤动,双臀紧绷,等着戒条重重地落下来。

    姬玄羲不过是吓唬他罢了,昨天盛怒之下,都不曾动他一根指头,如今又岂会罚他。

    沈星辰等待了半天,都不曾等到火辣辣的戒条,而是冰凉舒爽的药膏。

    姬玄羲拍了拍他的臀,示意他翻身躺下来,好方便她继续上药。昨日用得狠了,此时微微有些红肿,照着他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开口去让人取药的。

    沈星辰这才明白,她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根本就不曾想着要罚他。

    “看什么?莫不是要我亲自罚了你才痛快?”语气冷凝,却也挡不住她眼中的笑意。

    沈星辰抬头看她,闻言收回了视线,垂眸微微一笑。

    姬玄羲看着他,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他的颜色好,她一向知道,此刻尤胜。

    她忍不住垂首去吻他的唇,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背上。

    沈星辰轻声呜咽,姬玄羲开口安抚他:“安心,今日让你好生休息。“

    两人一块躺在床上,姬玄羲忍不住拥着她,轻声和他说:“十日之后的诸国宴,母皇让你参宴。”

    “恭贺王上。”所谓的诸国宴,不过是四方来投诚的盛宴。

    这意味着各方边境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彻底安稳下来了。

    沈星辰轻声又问出先前的问题:“王上这伤可是为臣侍所受?”

    姬玄羲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告诫道:“阿辰也太过高看自己了。”

    他太聪明了,一旦她再多说什么,他立马就能顺藤摸瓜,猜出原因。

    虽说母皇确实有让她废君另立之意,只是她在,断然没有同意之说。既然如此,何必又让他知道?他虽是聪慧,可心思也重。即便不显,未免不会暗自神伤。

    一切风雨,既然她能挡,又何须他再多虑?

    再者,她能调和便调和,着实不想两人多生间隙。

    沈星辰听她这声近乎喝斥的话,便不敢再多语。

    往日倒不至如此,只是昨日刚惹她生气,今日自然不敢多言。

    见他一声不吭,姬玄羲又想着自己莫不是将话说得太重了,她替他捻了捻被子,轻轻搂住:“快睡。”

    沈星辰的唇边挂着浅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微微亮。

    两人便早早地醒了过来。

    沈星辰一见她的双眼,便明白了她的欲望。

    一言不语,便温顺地贴近了她,任她动作。

    一番下来,两人皆是大汗淋漓。

    姬玄羲传了水,待两人都洗漱干净,太阳早已经明晃晃地挂在了天边。

    纾解了情欲,姬玄羲自然是心情大好,看着沈星辰的眼神中是止不住的缠绵。

    惹得沈星辰几乎都不敢和她对视。

    此时,刚刚进了大乾国土的水烟国太女洛天仪,坐在马车中,偶尔拨开帘子,看向外方。

    一眼所望,风土人情明明与水烟国的差异甚大,却没有一点能吸引的了她的注意力。

    虽然她的眼睛看向前方,思绪却已经飘向远方。

    她想起朝堂上,她的母皇望向众臣,亲口让她这个太女前去大乾,递上降书。

    她这个太女已经彻底被放弃了。

    如今,她只是空有太女之名。

    一回水烟,等待她的便是废黜;又或者,她甚至没有回水烟的命。

    上次被掳时,虽说大乾没有大肆声张,收了万匹战马后,便放了她回去。

    只是从那时起,她便没了人心,虽说大乾不曾闹得人尽皆知,可朝中重臣何人不知。

    她却不懂得要从此以后要低调行事,后来战事上再次失利,让母皇彻底失去了对她的信心。

    这些事情明明都有迹可循,可惜她直到现在,众叛亲离时,才看得清楚明白。

    归根究底,是她技不如人,也怨不得旁人,只是对大乾,心中又岂能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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