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演出后,酒吧内又恢复了方才的喧嚣。

    林凌跟着我出来放风,我顶着头晕脑胀问她,“你确定这是清吧?”

    她不知道从哪摸到了一支棒棒糖,说话带着草莓味。

    “你就说好不好看吧,哎?我刚才都跟你说了,把酒吧的小老板介绍给你,你答应不?”

    我一把就把她搭在我肩膀的手打下去,“不答应。”

    “咦~为什么?他这个长相可是很受欢迎的,要说资产也很丰厚,在北京有房有车有门市,还有什么是你不满意的?”

    我摇摇头,“不是。”

    林凌追问,“那是什么?别说姐们不给你解决单身问题啊。”

    我看了她一眼,笑笑,“我性冷淡。”

    林凌的表情停滞了一瞬,随后她撒开我,锤了我肩膀一下。

    “去你的,跟我耍贫嘴来了?”

    我笑着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林凌晃着脑袋,“年后吧,我打算带着全家去三亚过年。”

    我问,“各走各的?”

    “我姥姥姥爷从内蒙走,我爸我妈带着我爷我奶从乔城走。就是我爷爷腿脚不方便,我还琢磨着整个代步小轮椅,但老爷子自己不乐意,觉得意味不好。”

    听她说完,我也惦记起了家里的老人。

    “年纪大了,怕的多了,也难免固执。”

    我说,“你定下来告诉我就是了。”

    “好说,我顺道送你回去,别打车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包,“你先回吧,我去给我徒弟送点东西。”

    “喲?”林凌眉头一挑,“我可是听说了,你徒弟长得特带劲。”

    我揉了揉额角,“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别以貌取人。”

    “切,你是第一天知道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吗。”

    “好啦,你先回去吧,外面冷,我在这等他一会。”

    林凌突然眉头一皱,“不对不对,有情况。”

    我说,“能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从陆续离开的人流中突然迸出一阵非常熟悉的声音,雀跃又兴奋地喊着。

    “小师父,我在这。”

    我惊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是从“欢迎光临”酒吧里出来的。

    林凌先是循声看过去,然后我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一看,好家伙,那双眼睛都在发绿光。

    我还没来得及为掉在地上的棒棒糖惋惜,林凌就已经在掐我了。

    “老天爷,我今天真是开眼了。”

    我还没开口,周至深已经带着一身尚未消散的暖气和果香跑了过来,他还是初见的样子,但脸色在黑夜里更显苍白,一身黑色的长款皮面羽绒服,里面似乎穿了一条深色牛仔裤,蹬了一双细腕马丁靴。

    “小师父,我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吗,你怎么出来了,冷不冷啊。”

    说着他旁若无人地把两只手贴在我的脸颊上,手心温暖又柔软,搞得我脸上一阵飞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不好意思。

    林凌站在一旁,目光不断在我们之间梭巡,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意。

    我清了下嗓子,把他的两只爪子扒拉下去。

    “那……那个……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林凌,就在咱们楼上的新维传媒。这是我徒弟,叫周至深。”

    周至深热情地伸出手,“你好,师父的朋友果然也是美女。”

    林凌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心花怒放,伸手跟他握了一下,然后突然诡异地笑出了声。

    我被她吓一跳,“你干嘛,你正常点,别吓人。”

    “没有没有。”林凌连连摆手,捂着嘴说道。

    “我就是太开心了,小帅哥,姐姐请你吃夜宵啊,哈哈哈哈。”

    周至深倒是见怪不怪的,他好奇地眨眨眼看我。

    我一时间有点尴尬,拉了拉林凌,“别忘了你是有对象的人。”

    “什么对象?我有对象吗?”林凌笑得合不拢嘴。

    “怪不得你说性冷淡,要是我天天跟这种级别的帅哥朝夕相处,我也吃不下别的啊。”

    我顶着一头黑线跟周至深说,“没事,她今天吃错药了不管她。”

    周至深倒不太在意,他还很大方地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小店,味道超赞!师父还有师父的朋友,咱们仨可以现在就去,我打车!”

    林凌:“耶。”

    我不禁扶额,“你俩加起来不超过三岁是吧。”

    林凌嘿嘿一笑,周至深问我,“师父,你要给我什么啊?”

    对了,我连忙从托特包里拿了个小盒子和一沓A4大小的文件出来。

    “盒子里是之前新人抽奖的奖品,你没来,我就替你抽了一个,另一个小册子是年会的表演台词,就是咱们部门四个人演的小品。”

    周至深原本兴致缺缺,但一听说抽奖立刻眼睛亮了,从盒子里拆出来了一个小拇指长的人鱼娃娃,嘴上还有个淡蓝色的泡泡。

    “哇,师父,你手气真好,真好看。”

    周至深像个小孩一样眼睛烁烁发光,让我前一秒的担心灰飞云散。

    林凌吐了吐舌头,“你们公司也太抠了,我们当初入职的新员工一人给颗小金豆,可惜啊,今时不同往日……一会去哪吃。”

    “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你们俩去吧。”

    周至深说,“师父,我们三个第一次见面,看在林凌姐的份上,吃一口也是可以的~我到现在都没吃一口东西,真的要饿晕了owo。”

    他这眼泪汪汪、泫然欲泣的小狗样立刻让林凌倒戈,指责我,“你看看,给孩子饿成什么样了,强烈谴责!”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无奈扶额。

    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了。

    现在能营业到十一二点的店大多是烤肉火锅之类的,在周至深的强烈推荐下,最后我们选了一家离酒吧坐车五分钟就能到的烤肉店。

    他俩真是棋逢对手,一顿饭下来滔滔不绝,从天文地理谈到人生哲学,我在专心致志地烤肉、剪肉,一时间不由得怀疑我是不是被他们骗了。

    “林凌,你快别喝了,就算明天休息你也不能这么放纵啊。”

    我看着她已经喝掉了十几棒啤酒,还不尽兴地伸手大着舌头喊服务员拿酒,赶快把她按住。

    周至深简直是深藏不露,他不仅喝了啤酒,还喝了五六瓶白酒,而且一点不上脸,除了酒气比较重,眼神还是很清明的。

    我松了一口气,“小周,你不渴吗,喝点水。”

    我刚说完,周至深迷茫地看了我一会,下意识地有给自己倒酒。

    我吓一跳,立刻阻止他,“这是酒,你喝这个,这个杯子没人用。”

    周至深喝了一口温水,皱着眉头含住这口水,跟我说,“师父……我想吐……唔唔。”

    我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周至深的嘴,“别在这啊!你忍一下,去厕所吐。”

    这时老板又搬了一箱啤酒过来,“你们年轻人现在是真能喝啊,哎,这些够不够,店里服务员下班了,今天上的酒水还没搬呢,这最后一箱了,不够我去隔壁卖店给你们再买点。”

    我看老板大概四五十岁,面色黝黑,一看就是热情老实的生意人,这大晚上的又麻烦人家哼哧哼哧搬了箱啤酒过来,我们还不喝。

    我尴尬地摆摆手,“不好意思,哥,我们这桌喝不动了,能麻烦你带他去一下卫生间吗。”

    老板愣了愣,随后看向唔唔叫着的俊俏少年,摸了摸后脑勺,明白了什么。

    “额行……那这酒……”

    “不要了,结下账吧。”

    我去前台付了帐,看着已经趴倒在桌子上的林凌有些发愁,正想着是不是带她回我家凑合一晚,林凌的手机一亮,然后嗡嗡地震动起来。

    我一看备注就明白了,如蒙大赦般接起来。

    那边先是犹豫地问了一句,“林凌呢?”

    “林凌喝得有点多,我是她朋友。”

    那边的男青年立刻说,“凌凌在哪?方便给我个地址吗?”

    “三源洋烤肉,三里屯店。”

    “好,谢谢。”

    我摇了摇林凌,她乱挥着手,嘴里呢喃着,“老公,别闹。”

    我叹了一口气,好在她是真的信任这个男朋友,打消了我隐约的一点担心。

    不一会老板扶着一脸迷糊的周至深回来,老板操着一口带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说道。

    “小姑娘,你这个朋友怎么突然哭起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你看看。”

    周至深果然死死抓着老板不放手,鼻涕眼泪都快蹭人围裙上了。

    老板似乎想躲,又实在躲不开,只好摊着手尴尬地笑着。

    我:……

    “说实话,这个小情侣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事,不至于啊,不至于……”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周至深放下,我也赶快伸手去接,不忘和老板道谢。

    “老板,我们可以在这待一会吗?”

    “可以可以,我们十二点关店,你们可以等等车。”

    我点点头,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醉鬼,不由得微叹一口气。

    过了二十多分钟,来了个穿着短款羽绒服、丹宁牛仔裤的锡纸烫男青年,一进门就四处打量,随后在门口开始打电话。

    我看林凌的iPhone一闪一闪的,就知道是她对象来了。

    我探出头招了招手,在我的目送下,小伙子轻手轻脚地把林凌带回了家。

    呼,看起来还算靠谱。

    解决了一个,我把像个鼻涕虫一样靠着我的周至深脑袋往一旁推了推,结果没掌握好力度,他的那颗精致的脑袋碰到墙壁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砰”。

    周至深被撞了一下也清醒了点,但是他没叫出声,只是扁着嘴在想什么。

    我看他幽怨且委屈的眼神,不由得一机灵,无措地挥着手,“别……我错了好不好,我我我和你道歉。”

    眼看周至深眼泪又要从眼眶中掉出来,我投降了。

    “你有什么条件,你提,别哭好吗。”

    周至深歪了歪脑袋,伸出一根食指,“我要吃冰淇淋。”

    “行,”我咬牙说道,“但现在太晚了,等明天我给你点外卖好吧。”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要吃超级无敌巨无霸全家乐享大圣代套装!”

    “……行。”

    “还有。”

    他伸出一根拇指,“我要吃干脆面!”

    “……可,可以。”

    第三根中指,“猴□□!”

    “吃。”

    我咬着后槽牙,无奈道,“好了祖宗。”

    我看把他刚要伸出来的第四根手指按下去。

    “求你了,你看看我比的是几?”

    我伸出了一根手指竖在他面前,周至深看了半天,无果。

    我看他都快成斗鸡眼了,只好准备缩回手。

    他突然两只手并用地紧紧攥着我的手,这次我倒是吓一跳。

    “你……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这是人手不是鸡爪,你可别饿急乱用餐啊!”

    我急忙掰着他的手,纹丝不动。

    这醉鬼!

    我暗暗在心中发誓,以后再和他俩吃饭,不,是喝酒,我就是那个!

    “好了。”我妥协了。

    “请你告诉我你家的住址好吗?”

    周至深还在看着我的手,头一歪,睡着了。

    我:……

    苍天,这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想了无数对策。

    但这次周至深不管我怎么叫,都不醒,我也不能像电视剧那样给他脸上泼杯水。

    最终还是在老板的帮助下叫了辆车,把他塞了进去。

    上车以后,出租车师傅问,“去哪?”

    我把早就搜索到的离这最近的酒店地址说给他,咔哒一声,车门上锁,出租车在北京的繁华中缓缓行驶着。

    北京人都带点话痨属性,出租车司机也不例外。

    “哎,你们去那地可是夜间工作者出没的地儿啊。”

    我还没搞明白什么叫“夜间工作者”,但听这语气,好像明白了什么。

    “噢……是吗。”

    这种街边传闻多了去的,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

    不过正在这时候,前方不远处突然冲过一个行人,吓得司机立刻踩了急刹车。

    喇叭声猛地响起,“草他妈的,不要命了,想死别耽误别人过活!”

    说完司机缩回脑袋,抱歉地朝我们看了一眼,“没事吧,美女。”

    我摆摆手,这一个急刹车让我的胃也不舒服起来,可能是这两天事太多,除了工作上的日常任务和转正,还要关心徒弟的实习生培训,再加上我自己的新人训和要分神应付方伟胜等人,实在力不从心,紧绷的神经始终没得到放松。

    这一下子也惊动了一直靠着我的周至深,他伸手抱住我,那颗漂亮脑袋不断在我颈窝蹭着,嘴里黏黏糊糊地撒娇。

    “师父,我好热……”

    要不是在车内,我整个人都要蹿出十米,我不免激灵了一下,感觉脸上唰一下烧了起来。

    而前排的司机也听得很清楚,他清了下嗓子,我正好一抬头,看见他那古怪、复杂还有点欣慰的眼神。

    “年轻人……嘛,哈哈。”

    师傅,我知道你是在用笑掩饰尴尬。

    我动了动喉咙,觉得现在是越描越黑,也没必要解释什么,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好在十分钟过得很快,我飞速付了车费,好歹这时候周至深虽然意识不太清醒,但能顺着我的力道往外挪,这样我就不用像想象中那样连拉带拽了。

    好在,保留了我最后的体面。

    到达了一家连锁酒店,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神有些羡慕,似乎还有些嫉妒。

    我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什么,然后就听她问道,“确定是单人间吗?”

    “对,就他一个人住,身份证可以留我的吗?”

    “这个……原则来说我们要证件与客人身份对上的。”

    我说道,“你也看到这情况了,要不你先登记上,明天我再让他下来补办就是了。”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了点什么。

    把房卡交给我的时候我甚至还稍微用了点力气才从她手里抽出来。

    等到了13层,1306,我把周至深扔在床上,忍不住扶着膝盖大喘气,这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即使只有一半的重量无意识地靠着我,也真是够累人的,赶上扛半扇猪了。

    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了瓶水咕噜噜地喝起来。

    这家伙,大喇喇地躺着,几乎睡成了个大字。

    我看他嘴里嘟囔着什么梦话,原本歇息好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想了想我还是凑近准备听听他说了什么。

    !!

    一阵天翻地覆,我正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就被周至深一个翻身紧紧搂在了怀里。

    从这个角度,我能看到他颈动脉些微的跳动和他身上那阵诱人的果香,不知不觉我耳朵已经通红,长这么大我还没和男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

    我用力挣扎,想趁他一时松手钻出去,但他越抱越紧,搞得我快喘不过气。

    我感觉我的脸红一般都源于此,但也不再动弹,我是真怕他没轻重把我勒死。

    但是,我费力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3:15。

    天杀的周至深,等你小子醒了的!

    我要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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