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我抢到了一张卧铺票。
许久不见的绿皮火车在漫长又曲折的轨道上缓缓而行。
“我听说去西藏可以坐这种火车诶。”
“是啊是啊，你看那边的山，看风景好好哦。”
我在上铺，原本抢到的是下铺，但来的是位孕妇，肚子微微隆起，看着确实不方便。
她的丈夫在我对面的上铺，下面是两个女大学生的铺位，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刚才说话的两个女大学生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打游戏、讲校园绯闻。
对面的大哥去给妻子排队打热水了，我下面的中铺是一个一直在敲键盘打电话的工程师，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没打领带，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扣子开了两颗。
我上卫生间回来，看见他正在紧缩眉头地重重敲击ctrl和f键。
我把小鸡炖蘑菇面揭开，准备去打点热水泡面。
“诶，大妹子。你用我刚接的水吧，那块人贼多。”
我知道他是打来给自己妻子用的，“没事没事，你这壶也不大，你们两个人用还不一定够。”
“没什么。”中年男人大方地挥挥手。
“就一口水的事，关键是那边接热水的机器出了点问题，列车员在那维修呢，一时半会也接不上。”
我远远地看见一些拎着食物或者壶回位置的人，嘴里和同行人嚷嚷着，“没接上，没接上，一会的吧。”
我点点头，“谢谢。”
他们两口子带了不少东西，连盆带碗，大哥把自己背包打开，塑料口袋里装了红红绿绿的蔬果。
他热情地分给我们四个，“来来，都拿点。这都是在家就洗过的，补充维生素。”
两个女大给了大哥一包鹌鹑蛋，我兜里实在没带什么能吃的，看那个孕妇神情恹恹的，拿出一颗柠檬糖。
“要是晕车的话可以吃这个。”
大哥应道，“谢谢嗷，这么客气。”
孕妇休息了一会，脸色好了些，也朝我们点点头。
工程师过了一会拿起一边的西红柿咬了一口，连带着底下粘着的面巾纸也提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好像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带了个蔬菜。
然后他礼貌地朝底下正给他老婆忙活按摩小腿的大哥道了谢。
大哥豪爽地摆摆手，仰起头乐呵呵地说道，“哎，大兄弟快吃饭吧。”
工程师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下是难掩的乌青。
“没办法，脱离不开，这才整好，一会又得开会。”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还不知道信号怎么样。”
“没事，我给你那啥，我给你开热点。”
工程师大概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信号不好和流量不够是两件事，他只是有些疲惫地露出个笑容。
“哎呀，要我说啊，在外面打拼归打拼，身体可得注意啊。就上个月我还听说原先邻居小孙他儿子说是在公司加班犯了心脏病，亏得倒下前还记得打120，这不然真都有性命危险。”
他媳妇轻轻踢了他一脚，“就你话多。”
工程师还没来得及说话，上面就响起了微信视频的声音。
……
到了晚上九点多，列车的灯暗了些，我们这两排人都还没睡。
大哥还没上床，一直小心守着老婆旁边。
工程师轻手轻脚爬下来，买了桶泡面回来。
大哥正在吃牛肉，看他回来，小声招呼他。
“哎？大兄弟，你来这，我给你加点好吃的。”
工程师原本还想推辞，但确实是饿了，再加上他那一兜子卤味太香，也没忍住吃了两口。
大哥也不好意思自己吃，起来看一圈，我们都没睡，又挨个塞了一些卤鸡腿和酱牛肉。
到这个份上，大家也都熟起来了，开始交换一些自己的零食。
大哥也获得了我的芒果干，两个大学生给的小袋坚果。
大哥双手合十，满脸热情地小声道，“谢谢嗷，谢谢。”
工程师掏了掏兜，抽出一盒烟，问他，“一会到站抽两根？”
大哥摆摆手，“不抽了，自从我媳妇怀孕，我现在烟酒都戒了，不然闻着就吐。包括吃东西，你们送的我都吃了，嘿嘿，我媳妇只能吃自己家做的，不然也有反应。”
工程师听完，把烟揣了回去。
他媳妇躺在床上，大哥轻轻给她捋着肚子，她脑袋上戴着耳机。
“听音乐能缓解焦虑？”工程师好奇道。
“嗐，咱也不懂。就是我看那个网上短视频都这么说，然后我还问了大夫，也说管点用。”
工程师点点头，吸溜了一口面，还不忘随时瞄两眼手机。
“哎？大兄弟你几几年的？”
工程师简短回答道，“91的。”
“哎呀，那你年轻啊，你得管我叫哥了。”
“你是？”
大哥激动一拍大腿，“我87的么，属兔，你91的我算算啊，是不属马。”
工程师刚咽下一口面条，正要说话，大哥一伸手。
“哎？不对，等会嗷，辰龙巳蛇午马未羊，你属羊，对，你91的比我老弟小一年么。”
然后两人就从恋爱聊到婚姻和家庭，从小孩聊到以后养老，从国家大事聊到历史传闻，最后的落点在北京生活和东北出马仙上。
男人的话题真是无所不包啊，我迷糊地听着，不知不觉沉沉入睡了。
*
第二天中午，我下了火车，打了个车回家。
当天就是除夕，忙忙碌碌的过了一天两天。
见了奶奶爷爷，见了姥姥姥爷，又见了七大姑八大姨，从初四开始又要安排和朋友同学见面吃饭，聊聊去年一年工作如何、生活怎样。
初五晚上，我和初中的老朋友分别。
小县城和北京截然不同，夜晚很安静，有时候小区门口会有支起来的烧烤摊，一个烧炭的炉子、一个戴着白色围裙沾点油污的老板，有时候妻子还在边上穿串，小孩在一旁临时支起来的桌子上写作业，饿了跑到烟熏火燎的炉子边上张张嘴，就能得到一串烤好的肉皮。
我踏着枯枝，顶着疏落的星子回去。
这种难得的静谧，说不上多爱，就是享受。
我从小享受到大，但上了北京后，这点享受也慢慢磨没了。
这么多的从小县城出来的朋友同学，有的学习好，有的学习不好，有的有理想，有的混日子，最终都要向生活弯一弯膝盖，养家糊口。
昨天的童稚和今天的成熟在一线之间，大人的世界，很无趣。
……
晚上我和林凌唠嗑，问她近况。
那天从周至深家离开以后，在路边，恋恋不舍的，连说了好几声羡慕。
她问我，“你不羡慕吗？”
我摇摇头，“离得太远了，就算看见摸到了，也不觉得那种生活跟自己有关。”
林凌拍了拍我的肩膀头，“你就是太清醒了，这样怎么活得下去。一线城市都是物欲横流的地方，有点欲望才能活下去。”
我说，“你有向往，说明你还够得上。我知道自己和这种地方是绝缘的，也不抱什么想象。”
林凌挑挑眉，没说话了。
我问，“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说，“我爸不是开工厂吗，得得嗖嗖的给人做担保，结果那人破产了，钱大概率还不上。”
我乍一听，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起诉他呢？”
林凌烦躁地抓了吧自己的头发，“就是这个老头太倔，说是什么自己兄弟，处了二十来年了，死活不相信人家骗他，说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之类的……哎，要是最坏的情况，整个工厂都要赔给人家。”
她继续说，“你知道，我妈从结婚就没沾过阳春水，家里有保姆，买东西基本上随便买。这事我们都瞒着她，怕她知道了承受不住，本来她现在血压就不稳定。”
“那是怎么吵起来的？”
“我妈不是知道我有对象吗，就是吴泽，你应该见过。他家在北京，勉强算个中产吧。我妈那天就提起来说她朋友的闺女结婚，男方给了80万彩礼，还有房子车子什么的。然后就谈到我和我对象，我妈说要给我提前买车，都算婚前财产。”
“我妈没过过苦日子，她说要我爸至少出200万给我买车，剩下的给我存款。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担保这事，后来我爸跟我妈呛呛了几句，我又问了他一下他才说。”
“吴泽知道我爸妈那天到，晚上请吃饭，又说到这事了。两人又吵了，我爸在外面抽烟，我妈在屋里掉眼泪。然后和吴泽说，以后可不能学我爸，不着家，天天在外面乱窜，说不准有了小三小四狐狸精什么的。我本来让他先回去，他不肯，还跟我妈保证今年就结婚，我就特别生气，我跟他说，谁答应你了你就拍胸脯保证。”
我按了按太阳穴，“所以，你们又吵了一架？”
“嗯。谈的时候我就说过，三年之内不结婚，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有意无意磨叽，还给我推什么婚礼策划的短视频，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理了理思绪，“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经济问题，那个找你爸担保的人，还是要劝叔叔抓紧起诉，再晚恐怕真来不及了。”
林凌长叹一口气，“哎——我知道，老头就是好面子，但我上次说完，口风也松动了。毕竟这么大事，不是他要面子就能解决的。”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从小到大也没学过亲密地安慰别人，只能捏了捏她的肩膀，藉此给她力量。
“没事。”我说，“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你养我啊？”
我学着周星驰笑了一下，“我养你啊。”
许久不见的绿皮火车在漫长又曲折的轨道上缓缓而行。
“我听说去西藏可以坐这种火车诶。”
“是啊是啊，你看那边的山，看风景好好哦。”
我在上铺，原本抢到的是下铺，但来的是位孕妇，肚子微微隆起，看着确实不方便。
她的丈夫在我对面的上铺，下面是两个女大学生的铺位，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刚才说话的两个女大学生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打游戏、讲校园绯闻。
对面的大哥去给妻子排队打热水了，我下面的中铺是一个一直在敲键盘打电话的工程师，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没打领带，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扣子开了两颗。
我上卫生间回来，看见他正在紧缩眉头地重重敲击ctrl和f键。
我把小鸡炖蘑菇面揭开，准备去打点热水泡面。
“诶，大妹子。你用我刚接的水吧，那块人贼多。”
我知道他是打来给自己妻子用的，“没事没事，你这壶也不大，你们两个人用还不一定够。”
“没什么。”中年男人大方地挥挥手。
“就一口水的事，关键是那边接热水的机器出了点问题，列车员在那维修呢，一时半会也接不上。”
我远远地看见一些拎着食物或者壶回位置的人，嘴里和同行人嚷嚷着，“没接上，没接上，一会的吧。”
我点点头，“谢谢。”
他们两口子带了不少东西，连盆带碗，大哥把自己背包打开，塑料口袋里装了红红绿绿的蔬果。
他热情地分给我们四个，“来来，都拿点。这都是在家就洗过的，补充维生素。”
两个女大给了大哥一包鹌鹑蛋，我兜里实在没带什么能吃的，看那个孕妇神情恹恹的，拿出一颗柠檬糖。
“要是晕车的话可以吃这个。”
大哥应道，“谢谢嗷，这么客气。”
孕妇休息了一会，脸色好了些，也朝我们点点头。
工程师过了一会拿起一边的西红柿咬了一口，连带着底下粘着的面巾纸也提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好像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带了个蔬菜。
然后他礼貌地朝底下正给他老婆忙活按摩小腿的大哥道了谢。
大哥豪爽地摆摆手，仰起头乐呵呵地说道，“哎，大兄弟快吃饭吧。”
工程师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下是难掩的乌青。
“没办法，脱离不开，这才整好，一会又得开会。”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还不知道信号怎么样。”
“没事，我给你那啥，我给你开热点。”
工程师大概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信号不好和流量不够是两件事，他只是有些疲惫地露出个笑容。
“哎呀，要我说啊，在外面打拼归打拼，身体可得注意啊。就上个月我还听说原先邻居小孙他儿子说是在公司加班犯了心脏病，亏得倒下前还记得打120，这不然真都有性命危险。”
他媳妇轻轻踢了他一脚，“就你话多。”
工程师还没来得及说话，上面就响起了微信视频的声音。
……
到了晚上九点多，列车的灯暗了些，我们这两排人都还没睡。
大哥还没上床，一直小心守着老婆旁边。
工程师轻手轻脚爬下来，买了桶泡面回来。
大哥正在吃牛肉，看他回来，小声招呼他。
“哎？大兄弟，你来这，我给你加点好吃的。”
工程师原本还想推辞，但确实是饿了，再加上他那一兜子卤味太香，也没忍住吃了两口。
大哥也不好意思自己吃，起来看一圈，我们都没睡，又挨个塞了一些卤鸡腿和酱牛肉。
到这个份上，大家也都熟起来了，开始交换一些自己的零食。
大哥也获得了我的芒果干，两个大学生给的小袋坚果。
大哥双手合十，满脸热情地小声道，“谢谢嗷，谢谢。”
工程师掏了掏兜，抽出一盒烟，问他，“一会到站抽两根？”
大哥摆摆手，“不抽了，自从我媳妇怀孕，我现在烟酒都戒了，不然闻着就吐。包括吃东西，你们送的我都吃了，嘿嘿，我媳妇只能吃自己家做的，不然也有反应。”
工程师听完，把烟揣了回去。
他媳妇躺在床上，大哥轻轻给她捋着肚子，她脑袋上戴着耳机。
“听音乐能缓解焦虑？”工程师好奇道。
“嗐，咱也不懂。就是我看那个网上短视频都这么说，然后我还问了大夫，也说管点用。”
工程师点点头，吸溜了一口面，还不忘随时瞄两眼手机。
“哎？大兄弟你几几年的？”
工程师简短回答道，“91的。”
“哎呀，那你年轻啊，你得管我叫哥了。”
“你是？”
大哥激动一拍大腿，“我87的么，属兔，你91的我算算啊，是不属马。”
工程师刚咽下一口面条，正要说话，大哥一伸手。
“哎？不对，等会嗷，辰龙巳蛇午马未羊，你属羊，对，你91的比我老弟小一年么。”
然后两人就从恋爱聊到婚姻和家庭，从小孩聊到以后养老，从国家大事聊到历史传闻，最后的落点在北京生活和东北出马仙上。
男人的话题真是无所不包啊，我迷糊地听着，不知不觉沉沉入睡了。
*
第二天中午，我下了火车，打了个车回家。
当天就是除夕，忙忙碌碌的过了一天两天。
见了奶奶爷爷，见了姥姥姥爷，又见了七大姑八大姨，从初四开始又要安排和朋友同学见面吃饭，聊聊去年一年工作如何、生活怎样。
初五晚上，我和初中的老朋友分别。
小县城和北京截然不同，夜晚很安静，有时候小区门口会有支起来的烧烤摊，一个烧炭的炉子、一个戴着白色围裙沾点油污的老板，有时候妻子还在边上穿串，小孩在一旁临时支起来的桌子上写作业，饿了跑到烟熏火燎的炉子边上张张嘴，就能得到一串烤好的肉皮。
我踏着枯枝，顶着疏落的星子回去。
这种难得的静谧，说不上多爱，就是享受。
我从小享受到大，但上了北京后，这点享受也慢慢磨没了。
这么多的从小县城出来的朋友同学，有的学习好，有的学习不好，有的有理想，有的混日子，最终都要向生活弯一弯膝盖，养家糊口。
昨天的童稚和今天的成熟在一线之间，大人的世界，很无趣。
……
晚上我和林凌唠嗑，问她近况。
那天从周至深家离开以后，在路边，恋恋不舍的，连说了好几声羡慕。
她问我，“你不羡慕吗？”
我摇摇头，“离得太远了，就算看见摸到了，也不觉得那种生活跟自己有关。”
林凌拍了拍我的肩膀头，“你就是太清醒了，这样怎么活得下去。一线城市都是物欲横流的地方，有点欲望才能活下去。”
我说，“你有向往，说明你还够得上。我知道自己和这种地方是绝缘的，也不抱什么想象。”
林凌挑挑眉，没说话了。
我问，“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说，“我爸不是开工厂吗，得得嗖嗖的给人做担保，结果那人破产了，钱大概率还不上。”
我乍一听，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起诉他呢？”
林凌烦躁地抓了吧自己的头发，“就是这个老头太倔，说是什么自己兄弟，处了二十来年了，死活不相信人家骗他，说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之类的……哎，要是最坏的情况，整个工厂都要赔给人家。”
她继续说，“你知道，我妈从结婚就没沾过阳春水，家里有保姆，买东西基本上随便买。这事我们都瞒着她，怕她知道了承受不住，本来她现在血压就不稳定。”
“那是怎么吵起来的？”
“我妈不是知道我有对象吗，就是吴泽，你应该见过。他家在北京，勉强算个中产吧。我妈那天就提起来说她朋友的闺女结婚，男方给了80万彩礼，还有房子车子什么的。然后就谈到我和我对象，我妈说要给我提前买车，都算婚前财产。”
“我妈没过过苦日子，她说要我爸至少出200万给我买车，剩下的给我存款。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担保这事，后来我爸跟我妈呛呛了几句，我又问了他一下他才说。”
“吴泽知道我爸妈那天到，晚上请吃饭，又说到这事了。两人又吵了，我爸在外面抽烟，我妈在屋里掉眼泪。然后和吴泽说，以后可不能学我爸，不着家，天天在外面乱窜，说不准有了小三小四狐狸精什么的。我本来让他先回去，他不肯，还跟我妈保证今年就结婚，我就特别生气，我跟他说，谁答应你了你就拍胸脯保证。”
我按了按太阳穴，“所以，你们又吵了一架？”
“嗯。谈的时候我就说过，三年之内不结婚，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有意无意磨叽，还给我推什么婚礼策划的短视频，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理了理思绪，“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经济问题，那个找你爸担保的人，还是要劝叔叔抓紧起诉，再晚恐怕真来不及了。”
林凌长叹一口气，“哎——我知道，老头就是好面子，但我上次说完，口风也松动了。毕竟这么大事，不是他要面子就能解决的。”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从小到大也没学过亲密地安慰别人，只能捏了捏她的肩膀，藉此给她力量。
“没事。”我说，“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你养我啊？”
我学着周星驰笑了一下，“我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