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平行时空6

    华衿看了一眼锲而不舍亮起的手机屏幕,抬手摁灭了,对方却十分耐心,一直等到电子女声响起才挂断,融入未接来电的红点里,归于平静。

    五分钟一个电话,已经从下午五点打到七点,她不接,也不知疲倦地一直打来,平静和耐心之中,蕴含着怒火风暴。

    华衿知道华天渺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小衿,还不走?”韩教授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这个论文数据还没有校对完。”

    “这点活你已经干一下午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呀。”韩教授哈哈笑了两声,“你爸爸都把电话打到我这了,我就不压榨他的小宝贝了,快回去吧。”

    华衿应了声,慢吞吞地校对完最后一点。

    “老师,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这么大了还跟爸爸闹别扭。”

    华衿没有解释,在韩教授笑眯眯的目光里挥了挥手退出办公室。

    走出办公楼,天已经黑了大半,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跑车,华礼珩穿着一身运动服靠在车门上,看见她立马站直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爸爸让我来接你。”

    华衿顿了顿,点点头上了副驾,她的车就停在学校里,根本不需要谁来接,华天渺是什么意思也很明显。

    “开车不用看路?”华衿闭着眼睛。

    “对不起。”华礼珩移开频频看向她的目光。

    “姐姐,你要跟楚皙玉联姻吗?”

    “跟你没关系。”

    华礼珩抿唇,仍坚持开口:“你不需要联姻,姐姐,我不会跟你抢什么。”

    “闭嘴。”华衿睁开眼睛。

    “别跟爸爸对着干了,没有必要因为我跟爸爸生气,姐姐,毕业之后我就会离开燕…”

    “因为你?想多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华家饿不死你。”

    华礼珩手心发热,忍不住又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华衿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她恶语相向,却并没有把怨恨连坐到他的头上。

    明明不怕落得恶名,却连话都不让他说完,真是一个太过好骗的人,他又怎么会让她陷入不幸的联姻呢。

    无论楚皙玉是出于什么想法流连于那些眉眼身形相似的花丛,现在想浪子回头,轻而易举拿到他想要的。

    休想。

    华礼珩翘了翘唇角。

    到酒楼门口,华礼珩把车钥匙扔给泊车的门童,迎宾开车门把华衿迎下来,她低头给楚皙林拨去电话。

    “小林,我到楼下了…嗯,不用接我,在包间等我吧。”

    几辆车依次停到华礼珩的车后,酒楼门口的一队迎宾连忙跑过去,华衿举着手机漫不经心地侧头看了一眼。

    正对上付闻樱不善的目光。

    她不是第一次见付闻樱和孟怀瑾,孟家的两位家长在华家的饭桌和战场上都不是稀客,但华衿年纪尚轻,那两位与她针锋相对才是失了身份。

    可此时付闻樱眉头微挑,露出一种让华衿极为不爽的挑剔神色,孟怀瑾则收敛得多,他温雅的目光追随妻子而来,看见她时,变成莫测的审视。

    想都不用想,他们的态度变化并非是因为她在商场上隐晦的越界,而是昨日孟宴臣的奇怪举动所致。

    虽然华衿很高兴能被这两位敌视,这对她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肯定,但这其中的原因却与她的期待背道而驰。

    该不会是怀疑她染指他们的儿子吧,这种类似对待入侵者的目光。

    真讨厌。

    明明是孟宴臣吃了毒蘑菇过来找麻烦,害她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不说,现在还被逼着跟楚皙玉联姻,给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居然还敢这么看着她。

    华衿冷下脸,抬步越过孟怀瑾和付闻樱,首先进了大厅。

    “怎么了?”华礼珩察觉到华衿的不快。

    “孟家人,没看见?把头抬起来。”她目不斜视。

    肖亦骁感觉华衿绝对生气了,可付闻樱也明显生气了,他抹了抹额头,觉得十分棘手,兄弟未来的家庭关系实在令人忧心。

    “目中无人的小崽,旁边那是谁?”肖父摸摸下巴好奇道。

    “跟华天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恐怕是他那个私生子吧,还是第一次见呢。”肖母猜测道。

    “瞧着关系还不错?”

    “家风不正,也不稀奇。”付闻樱冷笑一声。

    此时,家风不正的华家人正和乐融融地与好友寒暄,华衿再清楚今天不是吃个饭这么简单,也不能把冷脸带到饭桌子上来。

    原因无他,楚父楚母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楚皙林和楚皙玉更是她珍重的好友,华衿不想坏了两家的关系。

    更何况楚家真的没有坏心,平心而论,即便是选择众多,楚皙玉也称得上是上上之选,他们交情不浅,熟悉彼此,家族和睦。

    可华衿知道自己不愿意,不只是想要反抗父亲的决定。她在楚父楚母欣喜的目光里掐紧了自己的手心,撑起无暇的微笑。

    “老华,咱们这几个孩子,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林林小时候骑个滑板车带着小衿衿的样子我现在还能想起来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一去不复返啊。”楚母温柔道。

    “是啊,几个小不点,现在都长成大人了,我们家这个小时候粘人精,见不着我就掉金豆子,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要背,千金的脚,沾不得地,现在也不爱搭理我了,一连不知道多少天,我不叫,人家就不回家。”华天渺想起往事,眼中露出怀念。

    “谁说不是呢,我们家这个更是说不得,你瞧,顶着一头什么头发,还不能说,说一句就要给我也染成花毛毽子。”楚父哈哈大笑起来。

    “爸你胡说什么呢!自罚三杯快点!”楚皙林一瞪眼就往楚父手里塞酒杯。

    “好好好我喝,看我们林林这个闹腾性子,你说愁人不愁人,也不知道能找个什么姑爷回来。”

    “要是能像衿衿一样稳重些就好了。”楚母笑道。

    “那我做梦都乐醒了,巴不得衿衿是我的闺女呢。”楚父一拍巴掌。

    “你别做梦了,还抢别人的宝贝疙瘩,损不损呢。”楚皙林翻了个白眼。

    “那恐怕不行了,我就这么一个千金,确实不能割爱。”华天渺仰头大笑。

    “闺女不行,儿媳行不行?咱也算亲上加亲了。”

    终于进入正题了,华衿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此时突然落入所有人的目光,只得慢吞吞抬起眼。

    楚父楚母期待地看着她,楚皙林却没有什么喜悦,反而看起来有些慌张,楚皙玉也一直没有说话,深深地看着她,华衿看不懂他的目光,但觉得,无非也是被逼无奈罢了。

    “我倒没什么意见,我不乐意能怎么的,也不可能一辈子留着我的宝贝在家里吧。”华天渺笑着抿了口茶。

    “那肯定的,咱们衿衿这么好,肯定也得找个最好的。”楚父连连点头。

    “瞧你,你儿子是最好的呀?这不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楚母嗔怪道。

    “这可说的不对,我看皙玉就好极了,聪明又可靠,长的也是一表人才,脾气好,人品好,以咱们两家这关系,你们俩当公婆也不能欺负了我们衿衿,我看挺合适!”华天渺笑道。

    “那肯定是的,那肯定是的,我们看着小衿衿长大的,跟亲闺女也没什么两样的呀,欺负这小子也不能让衿衿受一点委屈的!”楚父拍着胸口保证,楚母捂着嘴连声附和。

    “他还脾气好呀…”楚皙林嘟囔。

    饭桌上静了一瞬。

    “你俩能一样吗,不收拾你你往我脑门上画王八,衿衿可不会那么对我,你见过我给衿衿瞪眼吗。”楚皙玉挑眉道。

    “你又提那事做什么…”楚皙林窘迫道。

    气氛一下又热络起来,长辈起着哄,把华衿架到了火上,看着楚皙林抱歉又无措的表情,华衿并没有责怪她,甚至,她也没有责怪楚皙玉的不配合。

    “伯父伯母对我好,我都知道,从小,我尊敬你们,就像尊敬我的父母一样,这杯敬伯父伯母。”

    华衿说完,连小杯都没用,端起分酒杯一饮而尽,众人一愣,纷纷伸手想拦,奈何她喝得太快,华天渺抓住她的手腕,华衿已经喝完,杯口向下,一滴未落。

    “我跟皙玉哥和小林一起长大,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来说,不只是朋友,更像亲人一样,这杯敬你们,我的,手足。”

    华衿挣开华天渺的手,眼看他们急匆匆拿走酒瓶,便端了华礼珩面前的分酒杯,又一仰头,辛辣的酒液灌入喉口,灼得她有些痛。

    “我很…在乎你们,真的…真的很…”

    华衿注视着楚家兄妹,辣与刺痛冲入气管,她咳起来,咳得越来越无法抑制,眼眶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喉中是哽咽还是喘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哎呦,衿衿你这是干什么你说说,这是干什么呀,喝得这么急,跟自家人喝酒哪用这样!”

    楚父着急来夺酒杯,楚母连连抚着华衿的后背:“你愿意就好了呀,乖乖,伯父伯母也很在乎你,皙玉也是,他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华礼珩被挤开,他站在角落平静地看着,楚父楚母误会了华衿的话,也许是根本没懂她的内心,他们心疼又欢喜,为这桩两情相悦的婚事。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违心不拒绝。

    “手足。”

    他们是手足,那他是什么。

    华礼珩敛下眼睛,垂眸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快了。

    他已经等不及了。

    咳的越来越狠,大半斤白酒在空荡荡的胃里作威,华衿单薄的脊背轮廓弯曲起来,头晕目眩,转身逃出了包间。

    她凭借模糊的记忆跌跌撞撞找到外面的卫生间,把喝下的酒吐了出来。

    待清醒了些,华衿扶着墙壁走进旁边的舆洗室洗了把脸。

    “衿衿,等等我!”楚皙林的声音紧随而来。

    “是不是喝多了?难受不难受?”

    “没有,我没事。”华衿从洗手台的盒子里抽出一条漱口水。

    “…你生气了吗?”楚皙林小心翼翼问。

    “我没有,小林,我就算生气,也不会气你和皙玉哥的。”

    “对不起,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爸妈和伯父真的想让你跟楚皙玉在一起,我一直以为我爸妈是开玩笑来着,他们从小就爱那么开玩笑。”

    高浓度的薄荷漱口水带来一种与酒液相似的辛辣感,华衿忍着痛吐出漱口水,一边擦净嘴角的水珠,一边靠在洗手台上平复。

    “嗯,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那…你是怎么想的?”

    “小林,他今天专门把华礼珩叫过来,是为了警告我,警告我不是唯一的选择。”华衿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看着还挺老实,怎么,你那个弟弟有什么不安分的想法?我看趁早把他踢回他妈那里算了,一辈子别回国。”

    “他妈是拿了钱把他卖了,他能去哪,我爸不会让他们再见面的,跟他安分不安分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我最近让我爸不太满意。”

    “什么意思呀?你难不成真跟那个孟…”

    “没有,但也许有他的原因吧,本来我不会这么早去联姻的,现在,兴许是怕我翅膀硬了,像他一样,脱离管制。”华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怎么办呀?”楚皙林扁了扁嘴,急得快哭了,“你又不喜欢我哥…”

    “小林,喜欢不喜欢没有那么重要,我们这样的人,还想着爱情,就太贪心了,我知道我会去联姻的,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不希望丢掉我的朋友。”

    华衿回过头看着好友。

    “我刚才就说了,我很在乎你们,不想让婚姻把我们变成很不堪的样子。”

    “你是不是太悲观了,衿衿,就算是联姻,也可以选择喜欢你,对你好的呀。”

    “喜欢,是最靠不住的,我以前不明白我爸为什么可以一边爱我和妈妈,一边在外面有另一个家,现在我想通了,人大概就是有爱很多人的能力。”

    “我要的不是喜欢我,对我好,而是他本身就很好,或者被迫扮演一个好人。”华衿笑了笑,“但前者太难得,所以,我本来打算挑个听话又家世普通的。”

    “你想的太简单了,伯父不会同意的。”楚皙玉从门口走进来。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这只是个计划,但现在被打乱了。”华衿平静地看着他。

    她在瓷砖的反光中看见了楚皙玉的衣角,知道他在走廊里,所以说了那些话,想让他自己放弃。

    只是不能如愿。

    “那样的人帮不到你,不是吗,你要一个花瓶有什么用呢。”

    “不需要谁帮我,我想要一些东西,也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

    “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更多,我们产业互补,家族情谊紧固,有我在,华礼珩抢不走你的任何东西,如果你觉得哥哥会让你受委屈,时间会证明一切。”

    华衿沉默着,楚皙玉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可华天渺心意已决,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时间是会证明还是毁掉他们呢。

    她不知道。

    “可以信我一次吗?”

    华衿下意识避开楚皙玉真诚的眼睛,觉得自己几乎要妥协低头。

    她垂首,余光里看到身后走出一个人,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环抱,楚皙玉皱起眉看向她身后,敌意乍现。

    “偷听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孟宴臣掀起眼皮,瞥了一眼门框上显眼的“吸烟室”三个字,怠于回应。

    楚皙玉面色青白,不安感又泛上心头。

    华衿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孟宴臣,她回头,正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与昨日截然不同,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变回了孟大少一贯的冷淡模样。

    楚皙玉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华家包间的经理急匆匆跑过来。

    “可找着您了,楚少,您快回去看看吧…有人找您…”经理面露难色。

    “谁?来这找我?”

    “是…是两个女孩,其中一个还说…她怀孕了,俩人正在包间里闹呢…”经理汗流浃背道。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楚皙玉脸色一下变了。

    “衿衿我没有…”

    “先回去看看吧。”华衿不着痕迹躲开他的手,先一步走了出去。

    楚皙玉还想解释什么,看着华衿的背影,终是什么都没说,咬牙跟了上去。

    他觉得很不对劲,不管是哪两个人,此时此刻都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带着那么蹩脚的理由,巧得可怕。

    是谁在阻挠他?

    楚皙玉猛地回头,孟宴臣一手插兜站在走廊上,薄薄的金丝眼镜下神色不明,他却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死死追随攀附在华衿身上。

    是错觉吗?

    那人却又看过来,轻慢的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挑衅,似是不屑于在暗,他唇角勾起,含笑宣布了,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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