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四下悄悄,只有几个丫鬟进进出出的在布膳。

    萧安乐偷偷看了眼谢倞祤,眼下早过了用膳时间,她偷懒醒的迟错过了时辰,谢倞祤这是忙过头也错过了?

    他不是饿了吗?菜齐了,怎么还不动筷?

    萧安乐挖了一勺豆羹放入谢倞祤碗中,上次在刘九渊寿宴上,谢倞祤只吃了些素鸡,萧安乐便猜他应该很喜欢豆制品,于是特地命人做了几道豆类的菜肴。

    “郡主……”

    卫影皱着眉头,想要出声制止,就见谢倞祤觑了他一眼。

    谢倞祤目光里带了威压,轻飘飘的落在了卫影身上,看的卫影心中一沉连忙噤了声。

    “怎么了?”

    萧安乐抬起头,说话间送出去的汤匙也停在了半空。

    “没什么,小心烫。”卫影面无表情的撒了个谎。

    确实没什么,不过是谢倞祤已用过晚膳不会再吃,更何况还是他最不爱吃的豆羹,一切和豆子沾边的他都不喜,郡主这是要白费心思了。

    “嗯。”萧安乐莞尔一笑,着实没想到卫影一个大男人竟比她还要心细。

    谢倞祤冷眼看着她二人,虽未出声但眉头却紧紧蹙起拧成了一团。

    他倒是不知萧安乐与卫影何时这般熟络了?熟络的让他莫名有些心烦,连看萧安乐的笑都觉得刺眼。

    他很不喜欢,她的眼睛里装着别人……。

    谢倞祤脸上的冷意更甚了几分,狭长的眼眸里隐隐有了怒气,一言不发的攥住萧安乐的皓腕用力一扯,连人带椅子都拉得离他更近了些。

    萧安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谢倞祤,谢倞祤也不解释,只微垂下头就势张嘴,将一勺豆羹吃得分毫不剩。

    明明谢倞祤的手很凉,像裹着寒风的雪,乍一触着就激的人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萧安乐却躁的涨红了脸。

    “谢倞祤,你你干什,都看着呢。”萧安乐压低的声音又急又羞,月牙般的眼眸里似怒似嗔,像遮了一层云雾,雾里望月格外挠人。

    谢倞祤心底的褶皱被月光抚平,紧抿的唇慢慢松弛,狭长的眼眸淡淡扫了眼众人,最后焦灼在萧安乐身上,眼底是浅浅的笑意:“谁看了?卫影?”

    “属下近日眼疾,与盲人无二。”卫影把不要脸发挥的淋漓尽致,不就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吗,他懂!

    有卫影做榜样,自然都识趣的很,个个低着个头,眼观鼻鼻观心。

    萧安乐被谢倞祤气的词穷,无语的瞪着他:“你……”

    谢倞祤脸上的笑意更深,神情之间还有些自得。

    “无赖!”萧安乐气道。

    “嗯,是无赖。”谢倞祤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像得了褒奖一样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

    “……”

    萧安乐才发现谢倞祤这人是有些没脸没皮的,和他理论不过是白费口舌。未免谢倞祤再做出什么发疯的举动,忙一筷接一筷的将豆羹,豆芽菜,什锦豆腐……都夹入谢倞祤碗中。

    谢倞祤看的眼皮直挑,抿着唇也没说什么,拿起筷箸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后日宫中设宴。”谢倞祤夹起一块豆腐端详了会儿,眼神似有若无的瞟向萧安乐,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的懒散。

    “宫中规矩一向如此。”萧安乐点头,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这是毋庸说的规矩,谢倞祤特意提及难道是有什么言外之意?不管他是何意,她都要进宫,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竹青了。

    想到此,萧安乐不放心的又跟了句:“依圣命在朝官员都要赴宴,因而前几日我就命人备好了礼服。”

    “嗯。”谢倞祤脸上的温情冷了下来,从鼻腔中冷冷哼出一声,夹起的豆腐放回碗中,一双筷箸也撂在了一旁,显然是不准备再用饭了。

    萧安乐摸不准他又搭错了哪根筋,吃了少许便命人先将饭食撤下了。

    “那腊梅从哪里来?”半天没有说话的谢倞祤突然开口问。

    萧安乐随着谢倞祤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厅中红木制的花架上不知何时摆放了一瓶腊梅,花开的正艳俏影弄姿,很是好看。

    “回相爷和郡主,是楚先生傍晚间差潋秋姑娘送来的,楚先生还邀郡主明日去春锦园赏梅。”冬枝回道。

    潋秋来送花时,萧安乐睡的正沉,冬枝便没敢吵醒她。

    “你说楚先生邀我明日赏梅?”萧安乐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楚锦绣虽是谢倞祤的义妹,对她的态度却颇为冷淡甚至是有些厌恶,她怎么会邀请她一同赏梅。

    “是的,郡主。”冬枝点点头:“潋秋姑娘还说这花也是楚先生亲自摘的。”

    “好,我知道了。”萧安乐没再问了,只要她还在相府,还是谢倞祤名义上的妻,就不能与楚锦绣交恶,这邀约她不能不赴。

    “若不想去便拒了。”谢倞祤淡淡道。

    谢倞祤说的干脆,换作旁人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但不是旁人,是谢倞祤啊。

    萧安乐平静的心湖像被丢进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层层涟漪,她茫然的看着谢倞祤,觉得愈发看不懂他了。

    他素来冷漠,杀伐果决,从未见他在意紧张过谁,更别谈去考虑旁人的感受,这样一个人,方才竟说若不想去便拒了,他何时会考虑她的感受了?

    “锦绣是你义妹,便也是我的义妹,义妹相邀,我怎能不去。”萧安乐压下心头的悸动软声回道。

    她不去怕是不好。

    “你自己决定便是。”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曲起,谢倞祤眼眸微阖没再说什么,只使了个眼神给卫影。

    卫影心领神会,相爷这是让他明日跟着郡主,有什么事立刻禀报。

    “郡主,热水已备好。”打水的丫鬟来道。

    萧安乐轻轻应了声,踟蹰的看着谢倞祤,他还不走吗?

    “你、你可要沐浴?”萧安乐红着脸,声音低若蚊蝇。

    他们虽早已成婚,也同床共枕过,却是隔着一件衣服,可若谢倞祤要沐浴,她定要在跟前侍候,届时……萧安乐不敢再想下去。

    “自然。”谢倞祤神色泰然的进了净室,萧安乐咬着唇只得小步跟上了。

    净室内热气熏人,氤氲了眼睛,萧安乐抬眼就见谢倞祤已张开手臂,就等着她来宽衣。

    萧安乐走上前,颤抖着手触上谢倞祤的身躯,她的手抖成了筛子,落在谢倞祤身上像小猫的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痒意自肌肤钻入心底。

    谢倞祤的喉结滚动了下,伸手握住萧安乐的手轻轻一拉,衣带便开了。

    “手不要抖,不要紧,日后多为我宽衣便会了。”

    多为他宽衣?这种话他、他怎么就这么大剌剌的说出了口。

    萧安乐又羞又惊,差点咬住舌头,砰砰的心也似要跳出胸腔一样,再看谢倞祤面上无波,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算了,不能与他这种人计较。

    萧安乐深吸口气,快步绕到谢倞祤背后将他的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装作不懂道:“ 好了。 ”说着就要退出去。

    谢倞祤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伸手拉住萧安乐,捉着她的手紧紧贴上胸膛,自上而下缓缓下移,微眯着眼好整以暇的看着萧安乐。

    “ 里衣。”

    萧安乐低垂着头虽什么都未看到,但指腹下的触感格外清晰,谢倞祤的胸膛微凉却坚实有力,手指划过的每一处都在清晰的告诉她被里衣包裹着的躯体是何样。

    萧安乐浑身像被火烧了一样,自脖颈以上每一处落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淡淡的粉。

    谢倞祤看的的呼吸一窒,喉间莫名干涩起来,淡漠的眼神中也有了波动,琥珀的眸色渐深,原本捉住萧安乐的手失了控制,直到萧安乐的手碰到一处,这才惊觉的回过神,猛地将萧安乐推开了。

    萧安乐茫然的抬起头,就见谢倞祤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得他的声音又急又狠,想来面色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 出去!”

    萧安乐长吁一口气,虽不明白谢倞祤这又是怎么了,但心里松了口气,她巴不得赶紧出去。

    萧安乐沐浴好时,谢倞祤已经在床榻外侧睡下了,他睡的很沉,连萧安乐绕过他在里侧躺下都没能吵醒。

    因着午间睡过,这会儿萧安乐一点睡意也没,她轻轻翻过身面向谢倞祤。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应该就是谢倞祤这样的人,睡着的他一脸无害,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眉未修而英挺,高挺的鼻梁下,菱唇厚薄适中,他的五官无一处不好看。

    箫安乐忍不住伸手轻轻描绘着谢倞祤的眉眼:“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脾气那么差?”

    萧安乐轻叹了声,翻身平躺好闭上了眼,似梦似醒时呢喃出声:“可我却觉得你很好……”

    谢倞祤缓缓睁开眼,古井一般的眼眸里星光点点,他这种在刀尖上过活的人,早就不将别人的评判放在心上了。

    好人如何,坏人又如何,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的随口一说,他若因此就放在心上,为了别人口中的好而好,坏而坏,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生死从不由命也不由人而由已!

    可从萧安乐口中听见她说他很好时,他竟真的想去做一个好人,内心深处甚至还生出从未有过的胆怯和害怕。

    他害怕她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会不再认为他很好,更怕在她眼里看见厌恶或者惊惧。

    “可以看着我变成一个好人吗?”

    谢倞祤望着萧安乐的侧脸怔了下,这是他不敢问出口的话。

    长夜漫漫,也无人能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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