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伤害是越积越厚的灰尘
583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快赶上岳风流了。其实我一整夜都没睡好，困得要死，但为了不要大清早就见到安翔，我顽强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天蒙蒙亮就去上学了。人有时固执起来，真是连睡魔都挡不住。
等到了学校，实在扛不住了，我就趴在桌上睡觉。
你说我图什么呢？起个大早然后来教室里又冷又硬的桌子上睡觉。生气伤不伤肝我不知道，一定很伤睡眠质量。
584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广播吵醒了。我都忘了，今早是安翔和安鸡酉那个《早，安！篮球》播音节目例行播出的时间。
这家伙还挺有精神的嘛。我耷拉着惺忪睡眼暗暗地想，下一秒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本攻不像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吵完架晚上还能睡得倍儿香，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做节目。本攻现在要补眠，天皇老子来了都不起来。
结果我才睡着没两分钟，桌面还没捂热呢，一阵神魔错乱的手机震动声就把我震醒了。我愤怒地打开手机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二货敢这个时候来吵本攻，结果却发现没有任何消息。我愣了一下，把抽屉里的书包拖出来，惊讶地从里面拿出了声源——安翔的手机。看来是昨晚在麦德客一起自习时拉在我书包里了。
难怪他昨晚没找过我，我稍稍慰藉。
我打开那条短信一看，是一个高一小学妹的求爱短信。瞎眼，真是瞎眼，比南极臭氧空洞还瞎眼。我默默合上了手机。
难怪他昨晚没找过我，我鼻子酸酸的。
585
放学后，我拿着手机去找到安翔。我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说：“你的手机，昨晚落在我书包里了，有人发短信找过你。”
他打开手机，看了开头的称呼就直接删掉了。我问他：“不看看内容么？”
他说：“你知道我向来不关心这些东西的。”顿了顿，他又说：“你今天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上学？”
我没想到他还跟没事人一样，一团无名火登时窜上心头，我阴阳怪气地说：“安少，一群小学妹等着跟你上学呢，我这种路人甲等不起呵。”
他拧起眉头来，有些央求地说：“别闹了，橙子。”
我就是讨厌他这样，好像全都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好像他比我还委屈一样，好像只要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睡一觉一切都会自动好起来一样。他企图在我们之间花清一条对错比例线，却不知道我
根本不在乎这个比例精确与否，只是想和他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586
每当安翔说这种话的时候，我都会生出一种一走了之的冲动。我们明明站在同一个走廊里，彼此之间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比火星文还让人陌生。
他企图伸手挽留我，被我甩开了。我听见他低声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讨厌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更讨厌答非所问的时候。我想他谈感情，他却非要跟我讲道理，我们是在谈恋爱还是在上数学课？付老师都会说“很多东西是要慢慢培养的，包括感情在内，题感也是这样”，他数学这么好怎么不多学学付老师的人生哲学呢？！
我没有付老师那样洗练的生活智慧，只能选择甩头走人，无声地表达我不想再做任何有声的抗议。
587
安翔真的生气了，他硬拉住我，手臂上传来他指关节握紧所带来的压迫感。“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几乎是在吼我。
“放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我不放。”他也很倔强。
“放开我。”我像是复读机一般循环着。
“我！说！我！不！放！”他一字一顿地说，抓着我手臂的手握得更用力了。
我瞪着他，用手去掰他的手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因为咳嗽了几天而苍白的脸都涨得通红。他没有办法，只能松软了下来，任我一节一节地掰开他的手指。
我看到他的眼神近乎哀求，也看到了他瞳孔里的我有多么冷漠。
588
雨越下越大了，我没有带伞。深秋的雨冷得不像话，可我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想一场大雨把所有的伤心都冲刷干净。
安翔却默默把他的伞硬塞给了我，甚至容不得我拒绝，他就飞快到跑入了雨幕中。我拿着那把黑色的大伞愣愣地杵在原地，直得眼泪随雨雾漫上眼眶。
589
北都大学的陆仁冰学姐回来北中宣传自主招生的相关事宜，已经保研的人就是潇洒，想什么时候飞回老家就什么时候飞回来。
宣传的摊位前挤满了人，有的同学来咨询报考事宜，也有的请教学习经验，更多的是来围观北大学霸的。学姐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我只是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安翔没有出现，我却来了，何其讽刺。
其实我从来没认真地想过要考北都大学。在腹黑省这种偏远的省里，文科只有十个北大的名额，即便是北煤市第一名也很难企及全省前十。能够去复夕大学，甚至分数更低一点的大学，我也很满意了。理科就不同了，他们有四十个名额，而且北中的理科实力还是不错的，安翔如果发挥得好，能考进年级前三，又有自主招生添一臂之力的话，还是有希望去北大的。
所以我来这里做什么呢？我只是想问问学姐，像安翔这样的偏科生要怎么考自招。如果他能够去北大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他陪我。
说到底，我还是舍不得他，比想把他留在身边更多更久远的舍不得。
590
宣传持续了两个小时，人都渐渐散了。我在旁边也都听得差不多了，根本不需要特地去问。什么样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情况都有，安翔这点偏科的小事儿简直难以启齿，上去问都嫌浪费公共资源。
陆学姐却注意到了我，问我：“学妹，我看你在这站了很久了，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学姐会意地说：“我一会儿去学校的餐厅吃饭，你要一起来吗？”
我跟着她走了。
591
我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我和安翔的事。
学姐放下茶杯，双手手指交握地说：“其实我个人觉得，你们应该先把这段感情放一放。”
我问她：“为什么？”
学姐说：“你们这样很影响学习，对两个人都不好。我不敢说你们缘起于一时冲动，但起码你们现在还不能为这份爱负责。”
我有些生气：“那你们成年人就能吗？你们说爱是一种责任，却把责任等价于金钱，没钱就没能力负责。学姐，爱不是那么物质的东西。正如中考的压轴题，当时做很难，放到高考时做就简单得不得了，所以就要嘲笑中考生们做不出来了吗？同理，少年时候的爱情，在成年之后就要把它归为可笑的冲动抑或泛滥的好感了吗？”
学姐却笑了，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敢把早恋归为爱情的人。”
我坚定地说：“那是因为它确实如此。”
学姐摇了摇头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592
我没有和学姐争论，在这顿晚饭转身后我们都不会再有交集，又何必破坏两个陌生人间稀薄的温情？
我还是耐着性子听学姐说完了，讲未来的一年半可以如何补救偏科的问题，讲她那些同学劳燕分飞的故事，讲北都大学令人神往的学术氛围；讲不一样的人生选择……
渐渐地，我听出了学姐的意思。她不打算正面粉碎我的想法，而想从侧面反衬出未来的旷久宏大，现下的短暂渺小，站得更高才有更多选择，牺牲明天的选择来换取今天一时的快乐多么不值得。
可是世界之大，你有你的精彩，我有我的感慨。如果你让我放弃一些去成就另一些，谓之“人生还有更多的选择”，那其实还是你认为的有价值的选择，根本不是由我自己去选择。
许鸿鹄嘲笑燕雀之浅薄，就不许燕雀不稀罕鸿鹄之远志了吗？
593
走出餐厅，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需要以后，我现在就懂学姐的意思。比起猜疑、不安、误会、矛盾，我们有更直白的伤痛，那就是年龄。
年少，它让你勇敢却又让你怯懦；它让你奋不顾身却又未免是飞蛾扑火；它让你像一张白纸却又任由人世践踏；它让你拥有一片光明便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却又能在下一秒轻易地抽空你所有的气力。
但是我不在乎。如果大人们负责定义爱情，那么我们负责颠覆它的概念。哪怕他们拥有一切的话语权，而我们只有一颗热血鲜活的心。
夜幕如囚牢般笼罩了北煤的上空，那一刻，我忽然疯狂地想念安翔。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快赶上岳风流了。其实我一整夜都没睡好，困得要死，但为了不要大清早就见到安翔，我顽强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天蒙蒙亮就去上学了。人有时固执起来，真是连睡魔都挡不住。
等到了学校，实在扛不住了，我就趴在桌上睡觉。
你说我图什么呢？起个大早然后来教室里又冷又硬的桌子上睡觉。生气伤不伤肝我不知道，一定很伤睡眠质量。
584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广播吵醒了。我都忘了，今早是安翔和安鸡酉那个《早，安！篮球》播音节目例行播出的时间。
这家伙还挺有精神的嘛。我耷拉着惺忪睡眼暗暗地想，下一秒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本攻不像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吵完架晚上还能睡得倍儿香，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做节目。本攻现在要补眠，天皇老子来了都不起来。
结果我才睡着没两分钟，桌面还没捂热呢，一阵神魔错乱的手机震动声就把我震醒了。我愤怒地打开手机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二货敢这个时候来吵本攻，结果却发现没有任何消息。我愣了一下，把抽屉里的书包拖出来，惊讶地从里面拿出了声源——安翔的手机。看来是昨晚在麦德客一起自习时拉在我书包里了。
难怪他昨晚没找过我，我稍稍慰藉。
我打开那条短信一看，是一个高一小学妹的求爱短信。瞎眼，真是瞎眼，比南极臭氧空洞还瞎眼。我默默合上了手机。
难怪他昨晚没找过我，我鼻子酸酸的。
585
放学后，我拿着手机去找到安翔。我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说：“你的手机，昨晚落在我书包里了，有人发短信找过你。”
他打开手机，看了开头的称呼就直接删掉了。我问他：“不看看内容么？”
他说：“你知道我向来不关心这些东西的。”顿了顿，他又说：“你今天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上学？”
我没想到他还跟没事人一样，一团无名火登时窜上心头，我阴阳怪气地说：“安少，一群小学妹等着跟你上学呢，我这种路人甲等不起呵。”
他拧起眉头来，有些央求地说：“别闹了，橙子。”
我就是讨厌他这样，好像全都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好像他比我还委屈一样，好像只要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睡一觉一切都会自动好起来一样。他企图在我们之间花清一条对错比例线，却不知道我
根本不在乎这个比例精确与否，只是想和他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586
每当安翔说这种话的时候，我都会生出一种一走了之的冲动。我们明明站在同一个走廊里，彼此之间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比火星文还让人陌生。
他企图伸手挽留我，被我甩开了。我听见他低声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讨厌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更讨厌答非所问的时候。我想他谈感情，他却非要跟我讲道理，我们是在谈恋爱还是在上数学课？付老师都会说“很多东西是要慢慢培养的，包括感情在内，题感也是这样”，他数学这么好怎么不多学学付老师的人生哲学呢？！
我没有付老师那样洗练的生活智慧，只能选择甩头走人，无声地表达我不想再做任何有声的抗议。
587
安翔真的生气了，他硬拉住我，手臂上传来他指关节握紧所带来的压迫感。“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几乎是在吼我。
“放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我不放。”他也很倔强。
“放开我。”我像是复读机一般循环着。
“我！说！我！不！放！”他一字一顿地说，抓着我手臂的手握得更用力了。
我瞪着他，用手去掰他的手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因为咳嗽了几天而苍白的脸都涨得通红。他没有办法，只能松软了下来，任我一节一节地掰开他的手指。
我看到他的眼神近乎哀求，也看到了他瞳孔里的我有多么冷漠。
588
雨越下越大了，我没有带伞。深秋的雨冷得不像话，可我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想一场大雨把所有的伤心都冲刷干净。
安翔却默默把他的伞硬塞给了我，甚至容不得我拒绝，他就飞快到跑入了雨幕中。我拿着那把黑色的大伞愣愣地杵在原地，直得眼泪随雨雾漫上眼眶。
589
北都大学的陆仁冰学姐回来北中宣传自主招生的相关事宜，已经保研的人就是潇洒，想什么时候飞回老家就什么时候飞回来。
宣传的摊位前挤满了人，有的同学来咨询报考事宜，也有的请教学习经验，更多的是来围观北大学霸的。学姐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我只是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安翔没有出现，我却来了，何其讽刺。
其实我从来没认真地想过要考北都大学。在腹黑省这种偏远的省里，文科只有十个北大的名额，即便是北煤市第一名也很难企及全省前十。能够去复夕大学，甚至分数更低一点的大学，我也很满意了。理科就不同了，他们有四十个名额，而且北中的理科实力还是不错的，安翔如果发挥得好，能考进年级前三，又有自主招生添一臂之力的话，还是有希望去北大的。
所以我来这里做什么呢？我只是想问问学姐，像安翔这样的偏科生要怎么考自招。如果他能够去北大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他陪我。
说到底，我还是舍不得他，比想把他留在身边更多更久远的舍不得。
590
宣传持续了两个小时，人都渐渐散了。我在旁边也都听得差不多了，根本不需要特地去问。什么样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情况都有，安翔这点偏科的小事儿简直难以启齿，上去问都嫌浪费公共资源。
陆学姐却注意到了我，问我：“学妹，我看你在这站了很久了，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学姐会意地说：“我一会儿去学校的餐厅吃饭，你要一起来吗？”
我跟着她走了。
591
我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我和安翔的事。
学姐放下茶杯，双手手指交握地说：“其实我个人觉得，你们应该先把这段感情放一放。”
我问她：“为什么？”
学姐说：“你们这样很影响学习，对两个人都不好。我不敢说你们缘起于一时冲动，但起码你们现在还不能为这份爱负责。”
我有些生气：“那你们成年人就能吗？你们说爱是一种责任，却把责任等价于金钱，没钱就没能力负责。学姐，爱不是那么物质的东西。正如中考的压轴题，当时做很难，放到高考时做就简单得不得了，所以就要嘲笑中考生们做不出来了吗？同理，少年时候的爱情，在成年之后就要把它归为可笑的冲动抑或泛滥的好感了吗？”
学姐却笑了，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敢把早恋归为爱情的人。”
我坚定地说：“那是因为它确实如此。”
学姐摇了摇头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592
我没有和学姐争论，在这顿晚饭转身后我们都不会再有交集，又何必破坏两个陌生人间稀薄的温情？
我还是耐着性子听学姐说完了，讲未来的一年半可以如何补救偏科的问题，讲她那些同学劳燕分飞的故事，讲北都大学令人神往的学术氛围；讲不一样的人生选择……
渐渐地，我听出了学姐的意思。她不打算正面粉碎我的想法，而想从侧面反衬出未来的旷久宏大，现下的短暂渺小，站得更高才有更多选择，牺牲明天的选择来换取今天一时的快乐多么不值得。
可是世界之大，你有你的精彩，我有我的感慨。如果你让我放弃一些去成就另一些，谓之“人生还有更多的选择”，那其实还是你认为的有价值的选择，根本不是由我自己去选择。
许鸿鹄嘲笑燕雀之浅薄，就不许燕雀不稀罕鸿鹄之远志了吗？
593
走出餐厅，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需要以后，我现在就懂学姐的意思。比起猜疑、不安、误会、矛盾，我们有更直白的伤痛，那就是年龄。
年少，它让你勇敢却又让你怯懦；它让你奋不顾身却又未免是飞蛾扑火；它让你像一张白纸却又任由人世践踏；它让你拥有一片光明便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却又能在下一秒轻易地抽空你所有的气力。
但是我不在乎。如果大人们负责定义爱情，那么我们负责颠覆它的概念。哪怕他们拥有一切的话语权，而我们只有一颗热血鲜活的心。
夜幕如囚牢般笼罩了北煤的上空，那一刻，我忽然疯狂地想念安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