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0

    炎夏燥热得令人抓狂,停电的炎夏燥热得令人非常抓狂,在停电的炎夏里补课燥热得令人极其抓狂。

    大家无精打采地摇着烟煤路路口“北煤狩嘉男科医院”免费派发的劣质塑料扇子,动作迟缓。夏天的自习课简直不需要老师监督,大家热得连开口都懒得。

    突然间!却见叶凌傲一马当先,举起手机大喊:“来了!来了!”正伏在桌上奄奄一息的同学们条件反射般挺直了腰板,目光霍霍发亮,全都跟飞刀也似的射向叶凌傲。

    叶凌傲双手下摆,示意大家冷静,然后清了清嗓子,看着手机上的文字朗声念道:“北煤市气象台今日9时发布台红色预警:今年第八号台风‘莱德豪’,将于今日12时30分前后在沿海登陆。据预计,届时沿海风力将达到十二级,局部阵风十四级;市区风力十级,局部阵风十二级。今日到明日夜间,北煤市将出现大风暴雨天气,请海上作业船只和各位市民做好预防准备。”

    叶凌傲刚念完,教室里就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好像农奴解放运动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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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夏燥热得令人抓狂,停电的炎夏燥热得令人非常抓狂,在停电的炎夏里补课燥热得令人极其抓狂,在停电的炎夏里收到台风红色预警后仍然补课燥热得令人抓狂得不能更抓狂。

    对于学校的不作为,同学们很不满意,学校显然不会比叶凌傲更晚收到通知,但他们就是假装什么事也没有。于是同学们也以牙还牙,在接下来的课上消极怠工。

    苏老师发现了这点,停下讲课,跟大家解释了起来:“可能有些同学已经收到台风预警的消息了,校方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了,预警上说12时30分台风才会抵达沿海,而我们12时就放学了,大家继续上课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的。”稍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大家不要那么心浮气躁,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不要老想着放假。”

    在苏老师讲话的过程中,我听到讲台下不屑的“嗤嗤嗤”声由隐秘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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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天气可不像我那么好欺负,听到苏老师夸口说“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它就马上来打脸了。只是约摸十分钟之间,天空由艳阳高照迅速转向了阴云密布,乌云频繁地流窜,云朵摩擦间轰雷霹雳。还没容语文课上完,天空已经黑得可怖了,苏老师的脸色也像天空一样越来越黑。

    一两分钟后,苏老师也坐不住了,停下了讲课,去向校领导请示停课的事。不到一分钟他就回来了,估计校方比他动作更快。他才走到门口就先赶紧向大家宣布:“因天气原因停课一日,具体返校时间等通知。各位同学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苏老师刚说完,教室里就爆发出了一场场欢呼声,好像农奴解放运动大获全胜。

    我在人群里看着苏老师,他好像也没有因为被天气打脸了、被同学嘲笑了而不开心。

    真是个矛盾的人啊,我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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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千秋一面迎着狂风,一面不住地称爽。天开始下起小雨,她披起雨衣当蓑笠,顿时诗兴大发:“好雨知时节,上学乃发生!”

    我边抹着眼镜上的雨水边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它等我到家时再下。”

    花千秋在雨里大声说:“哥还是比较喜欢它现在下,把学校的脸打得啪啪啪响,跟下暴雨的节奏似的。”

    我不禁笑了:“学校没那么大过错吧,你这么记恨他们啊?”

    花千秋嗤之以鼻:“我承认我们的动机也不是多高尚,但怎么着也比学校强。再说我们又没藏着掖着想放假的心,学校一股脑想着升学率还假惺惺什么为我们好,忒恶心了,哥就是讨厌虚伪。”

    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花千秋的,敢爱敢恨,不自找烦恼地给对方的行为找理由。不像我连对待个彻底伤害了我的人,都不能彻底恨起来。

    974

    两天后,台风完全平息了,整个北煤从头到脚洗了个遍,天空透蓝透蓝的,像一块完美无瑕的水晶。

    受台风影响,天气还有些凉快。花千秋站在教室的阳台上吹着风儿,嘴里直是称爽。叶凌傲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诶,你们知道吗?今天开始就有复读生来一起补课了,我从苏老师那里弄到份名单,你们要不要看看?”

    花千秋接过来随意浏览着,忽然忿然拍砖:“为什么别的班有那么多男的复读生,我们班都没有?!”愤怒罢,她环视了一下班里,又无限落寞地说:“再不来几个汉子,我都要变基佬了……”

    叶凌傲小心翼翼地从她的魔爪下收回名单,才敢直言:“说得好像你现在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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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千秋又无限感慨:“现在学历史和政治的不是软妹子就是死基佬,鄙人为国家的前途深感忧虑啊!”

    叶凌傲不屑地问:“花哥,你也算软妹子?”

    花千秋拍了拍叶凌傲的肩膀说:“不,我们都是死基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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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一下名单,发现16班来了一名复读生,赫然正是“花一城”。我不禁笑了,嘴里默念:“有点意思。”

    花千秋凑过来一看,一阵咋呼:“竟然有本家。”旋即她闭目掐指一算,突然睁眼道:“细细排起来,洒家还长他三辈呢!”

    我们都默默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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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清凉,我听课的状态也好了许多,连苏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沙沙声,我都能听进去。

    他在讲字的记忆方法,为作示例在黑板上写下两个——“爱”与“愛”,然后缓缓地说:“大家都知道,‘爱’是简体字,以前繁体的写作‘愛’。‘愛’从心,‘爱’从友。有人批判这种改法,说是没有心了还如何谈爱。老师倒是觉得不妨这么解释,心不在一起了,但至少还能做朋友吧。”

    言者有没有心我不知道,但作为听者的我显然有意。心不在一起了,但至少还能做朋友吗?我感到心烦意乱,虽然心里有千万个恨安翔的理由,但是还有一个小心思在萌动——渴望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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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打开了收件箱,虽然我删了几条安翔发来的没什么实质意义的短信,但那个叫“等压线”的发件人还留在这里。我咬了咬下唇,大拇指移向“呼叫联系人”的选项。从心所欲吧,强大的心魔在呼唤。

    那不就是怂吗?我的手指又移开了。我最后看了一眼收件箱,时间定格在他走的那一天,“对不起,橙子。”。

    安翔,是你欠我一个解释,凭什么要我去乞讨答案?

    我开始理解什么叫“借钱的都是大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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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活动课,李息兮发短信告诉我文学社有事,她不能陪我轧马路了。我也没放心上,一个人在校道上瞎逛。

    忽然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眼前出现了,我定睛一看,不是李息兮还是哪个?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生陪着。两个人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可以看出相谈十分愉快。要知道李息兮可是个毒舌的懒人,不仅自己惜字如金,还经常毒舌得让别人说不出话来。能跟她这样交谈融洽的人,除了我自己,我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我眯起眼打量这个男生,1.78m左右的身高,与1.58cm的李息兮相得映彰;时而偏过的侧脸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上面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不拘一格的酒红色T恤与深蓝色的休闲长裤透露出他的衣着品味;手腕上精致的手表在阳光下不时发亮。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花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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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李息兮的隐瞒,我没有感到生气。她大概也不想在这个时间点高调地宣布和某人在一起了,反衬出我的落寞。相反地,我还感到欣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终于也有人来降她了。

    有的人不幸福,就恨不得全世界也像他一样不幸福,虽然不那么光彩,但是似乎也很可以理解。但当我不幸福的时候,我却忽然想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幸福,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或许是受过伤害,才更懂得温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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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着走着,我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张长椅休息。刚坐下来,我就发现旁边放了一本高二版的《绿色通道》,封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书:无意拾得此书,请丢失者自行认领。

    我翻开第一页,手顿时僵住了——扉页上赫然龙飞凤舞地写着“安翔”——太过于龙飞凤舞了,以至于拾取者看不懂这个名字,只能原封不动地放在丢失的地点让等主人来领取。

    我的手指颤抖着翻动书页,安翔的墨宝猖狂地布满了每一页,透露着一个矛盾的事实:它的主人字迹潦草,却很认真地对待它。

    我看着它们,就是像看到了安翔坐在书桌前抓耳挠腮寻思着怎么一题多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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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广播里蓦然响起《The truth that you leave》的旋律。我都忘记了,《早,安!篮球》组合不在了,可是安鸡酉的《轻音乐鉴赏栏目》还在。这是他选的歌。高三了,他已经学会不彰显自己,把想象的空间都留给听众。

    钢琴的旋律轻快而明朗,那是初识的夏天;然后是两人闹别扭的片段,忧郁但并不深沉;继而是别离与挽留,琴声像雨点般落下;陡然激烈,陡然激越,感情如同爆发的山洪般无法止歇;最后终于渐渐平息,为这出悲剧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大概很多人都会有类似的诠释,但我想象的空间最终是定格在这里——合上《绿色通道》,目光与思绪一同透过那绿色的封面沉潜到它内部的每一个字符里,我不禁自嘲:This is, 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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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我只是为了你的前途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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