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离京城,自北向南至扬州,离开明府后继续南下,在会稽暂留。

    骆禅檀同陶昭南和蓝鸢一道,陶昭南觉着他戴着面具惹眼,便让他摘了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神暗司尊使“活阎王”的名声虽如雷贯耳,但普天之下,尤其是离开了京城,能识得他面目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然而,陶昭南本就花容月貌,甚是惹眼。加之骆禅檀那张摘下了面具的脸,二人出现在一块儿,更是引人注目。

    抵达会稽后,陶昭南寻房牙租下一间临江的院子。

    院子的房主是位长目飞耳的中年妇女,最爱打听左邻右舍的消息八卦,周围人私下唤她“板凳娘娘”。

    就因着她时常坐在江边的板凳那儿和人谈天说地,聊闲话。

    “板凳娘娘”原名房蔓春,是个格外江南春意的名字。

    陶昭南跟着房牙喊她房大娘。

    俗话说,江南多美人。

    在江南生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见过不少绝色佳人的房大娘初次见陶昭南时,也不禁感叹一句——此女堪比青女秀娥,恍若仙女下凡。

    不仅如此,她身侧那郎君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夭矫不群不像普通人。

    “姑娘是从何处来。”房大娘好奇地问。

    “我自扬州来。”陶昭南向她微微一笑。

    她笑颜清婉,如春风拂面般和煦,笑容晃过房大娘的眼睛,让她不禁愣神一瞬。

    陶昭南自知这副容颜姣好,也懂得利用相貌上的优势让人心生好感。

    房大娘回神后的余光扫过跟在陶昭南身后的男子,那男子虽是一表人才,但气质冷冽,少言寡语,看着不好相与。

    和眼前这姑娘简直是极与极的差别。

    “姑娘是来游玩的么。”房大娘不动声色地打探,“这两位是姑娘的……”

    察觉到房大娘的迟疑和试探,陶昭南猜出她疑虑的对象正是骆禅檀。

    她扬起温和的笑容,态度亲和地解释说:“这是我的小妹与阿弟。”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身后的骆禅檀朝她背影望来一个晦暗的眼神,注意到那位大娘的视线后很快又移开目光。

    “原是如此。”房大娘笑了笑,看起来不大相信陶昭南的说辞。

    但最终,在房牙的担保相劝下,房大娘还是把屋子租给了他们。

    陶昭南格外喜欢这处院子临江的风景,二楼的屋子一推窗就能看见流经城中的江水和石砌的拱桥,正如诗中所言的那般小桥流水,烟雨江南。

    是以,她出手阔绰,几乎是给出了将近两倍的价钱租下这间院子。

    房大娘性格热情,不仅同陶昭南说,她就住在隔壁的院子,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尽管到旁边去寻她,还同她说了许多邻居的性情与相处之道。

    “对了。”要送走房大娘的时候,她拉着陶昭南的手神秘兮兮地嘱咐,“你带你家小郎君出门的时候可得小心些。”

    这是什么缘故?

    陶昭南面露疑惑神色,挑眉不解地看向房大娘。

    “城内有一户人家,姓白。白家是会稽有名的富户,那家的女儿白窕……”

    提及此人,房大娘欲言又止,皱眉叹气,一脸不喜。

    她摇头说:“那姑娘行事出格,都年二十了还不嫁人。不嫁人也就罢了,白家家底殷实,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姑娘家。”

    与房大娘相处短短半日,陶昭南已然发觉她说话总是喜欢添油加醋,弯弯绕绕许久才能说到重点。

    “但是,那姑娘行事出格。”房大娘谴责地啧叹一声,压低声音,“她不仅光明正大地出入风月所,府里还养着一众面首。”

    “若是路上遇着合眼缘的俊俏郎君,会不择手段地将人收进府中。”

    陶昭南颇有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竟有这等事?

    房大娘以为她是被吓住了,连忙安抚道:“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白家在城东,这儿是城西,一般是遇不上的。”

    “况且白家姑娘白日里一般不大爱出门,一般都是夜里……”

    “总之,你家……阿弟,样貌生得出挑,还是多多注意些吧。”

    陶昭南无奈地笑了笑,向她点头道谢:“多谢大娘叮嘱。”

    然而,陶昭南多少觉得房大娘有些夸大其词了。

    更甚,她还挺好奇那位超凡脱俗的白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竟做得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举。

    终于送走房大娘,陶昭南一转头就险些撞上站在她身后的骆禅檀。

    他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的。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吓了她一跳。

    骆禅檀双手环胸在身前,语气低沉不悦:“你为什么说我是你阿弟。”

    “那要说什么,表哥?”陶昭南瞥了他一眼,“左不过是为了让房主安心,反正都是说谎,表哥还是阿弟有什么区别。”

    何况,一路上都是她在与外人交涉。

    若说他是她的兄长,谁会相信。

    她欲与他擦身而过,忽地被他拉住手腕。

    他闷声问她:“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就因为她和他阿姐长得想象,她才故意这么说。

    陶昭南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一副懒得和他解释的样子,冷冷丢下一句。

    “骆禅檀,你别想多了。”

    骆禅檀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像极了被丢弃的小狗。

    午后,陶昭南和蓝鸢将屋子内外都洒扫了一遍,骆禅檀默默无声地在她旁边帮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初初搬进这屋子,家中所缺的用品有许多,陶昭南打算出门采买一趟。

    但是要买的东西不少,她一个人是没办法提回来的。

    蓝鸢方才被她叫去买晚膳的食材了。

    她自然将视线看向在院子里自觉砍柴的骆禅檀。

    他像是将气都撒在那些木头上,一下又一下干脆利落,砍柴跟杀人一样,浑身充满了戾气。

    “骆禅檀。”她叫他名字。

    闻声的骆禅檀放下手中的斧子,阴沉的眸子看向她,脸上没有笑。

    “跟我出门一趟吧。”

    他放下手中的斧子,到旁边的水池洗手。

    当他洗完手站在门口等她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她手上拿着的那张被他闲置了一段时间的银质面具。

    黑色面具太骇人,他就换成了银质的半遮面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嘴和下巴。

    目光从面具移向陶昭南的脸,他歪了歪脑袋,挑起左眉,眼神里有询问的意味。

    陶昭南莫名觉得他跟她置气不说话的样子有些好笑,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孩子。

    她将面具举到他面前:“戴上,出门。”

    骆禅檀自愿留下,她就一直是这样的态度,不冷不热的。

    “为什么要戴。”他终于肯出声说话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其实刚刚他十分不满那位啰嗦的房主一直拉着陶昭南说话,站在陶昭南身后的时候,他自然将那位房主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是因为那个姓白的,所以才让他戴面具的吗。

    “一路上你都太惹眼了,麻烦。”她举着面具的手又抬了抬。

    他们一起出现总是会吸引不少的视线,陶昭南不想招惹是非。

    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帷帽,露出给骆禅檀看见。

    骆禅檀这才接过她手上的面具戴上。

    初来乍到会稽,陶昭南尚对此地人生地不熟,采买清单上的物品花费了不少时间。

    回小院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家茶楼,招牌上写着售卖的商品种类。

    陶昭南一眼就看见了菜单上的冰镇绿豆汤。

    她突然很想喝一碗,于是转头对骆禅檀说:“去喝盏茶再回去吧。”

    提着大包小包的骆禅檀完全脸不红气不喘,注意到她带着兴致的眼神,对她点了点头。

    陶昭南一坐下就直接点了一碗冰镇绿豆汤,转而去问他要喝什么。

    “和你一样。”

    陶昭南转头对店小二说:“来两碗冰镇绿豆汤。”

    等待绿豆汤的同时,陶昭南凭栏从上远眺下方。

    不得不说,这处茶楼的位置当真不错,窗外是一片绿意,还能瞧见远山上藏在绿林里的半座寺庙。

    恰是此时,楼下路过的轿子里坐着的正是传言里行事荒唐的白家姑娘白窕。

    “去富春楼买盒豌豆糕,赵公子喜欢吃。”

    赵公子是近来白窕感兴趣的男女支,弹得一手好古琴。

    不过,白窕听的不是琴,而是看上了他那双弹琴的手。

    皮肤白皙,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关节处还透着点粉。

    跟玉雕似的,好看极了。

    她懒洋洋地坐在轿子里等下人去富春路买豌豆糕,无意间抬眼瞥见了二楼窗户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桃花人面,视线自然而然被她吸引。

    长得这般妍丽的女子,她却不曾听闻,想来不是本地人。

    闲来无事,目光又好奇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子。

    那男子戴着面具,只露出下半截的脸,但身形挺立,不看五官也同样气质出尘。

    她忽然起了兴致,唤来一旁的小厮,吩咐道。

    “去查查,二楼那两个是什么人。”

    小厮顺着小姐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就知晓了小姐所指的是哪两位。

    那两位的气质仿佛与其他人有着天堑。

    侍女提着豌豆糕回来,白窕施施然地一笑。

    “走吧,去揽月楼听琴。”

    白窕对那两人感兴趣,并不妨碍她感兴趣的人多了去了。

    五感灵敏的骆禅檀也察觉到了楼下停留的轿子,目光在那轿子上停顿了数秒。

    难道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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