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持见叶茶这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虽然此时呛水,体力不支,但也突然崩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这笑声,即使把叶茶拉回当前的情境,他们知道这是琉璃宫。

    叶茶正想往远走些,突然听到顾念持喊了一句“这儿还有一个病人呢?”

    “你是说装死装到呛水吗?”

    “怎么救你一命,还要被你抢白一顿。我那时落水后,原来散落在湖上的果实有些被卷到湖底,朝一个方向涌去,所以我在探查湖底是否有气口。你下水后,我还救你一回是不是?”顾念持说的上去不接下气,最后一个音还发颤了。

    叶茶听他这一顿说,有点无奈的回头,把他扶起来,两人一起朝外走去,想从里打开琉璃宫,快点和他们取得联系。

    哪知两人朝外走了一阵,又走了一阵,似乎一直在绕圈,尤其是琉璃通透,一堵堵墙相似性极大,又互相映射,更是记不住方向,直接陷在迷宫里。

    “现在迷失在这琉璃宫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也不知自己在哪个位置,只感受方向,肯定是走不出去的。”顾念持突然停下来。

    “我让及及鸟去探路吧。”叶茶顺手一指,及及鸟便从袖间飞出,从高处牵引二人往出走。直至走到了一座宫殿,明显比最初进来的地方还要富丽堂皇。尤其是殿内左角的琉璃球,星罗密布。

    顾念持正要用咒启动琉璃球,突然黑衣人冲出,朝着他右臂就是一记重袭,虽然躲开,但是伤势雪上加霜。

    叶茶立即驰援,与顾念持双双配合夹击,剑花同挽,风华流转,双剑合壁,黑衣人力有不及,叶茶乘胜追击,生生挑下了对方的面纱。

    是暮霭夫人!

    “你终于现身了,暮霭夫人。”顾念持似乎早有准备。

    “既然我现了身,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暮霭夫人有些狰狞,声音中似乎还有一丝绝望。

    “说,你为什么偷袭?”顾念持提剑指在她那柔婉的喉咙上。

    暮霭夫人面无表情。叹了口气,倔强地低下头。

    “你再不说,便没机会看到渡魂铃了。“顾念持淡淡说道。

    暮霭夫人眼眸流转,悲伤瞬间溢满了眼眶,但依然不语。

    叶茶淡淡笑道:“夫人再不说,我就继续打开这宫殿了。”

    暮霭夫人知道是叶茶的激将和要挟,但就恰好踩在软肋上。她得拖延时间,等到渡魂铃。心思转了几个弯,也想不什么法子,沉吟片刻,说起了旧日的故事。

    当年的傅明飞是族内的嫡长女,高岭之花,秀外慧中,皎皎如月,与当时的世子元庭,都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双方长辈本就有渊源,乐意促成这段佳话。等到那年长阳的讲学大会,族里长辈就把他俩派去,就是想让二人朝夕相处,互生情愫。

    本来一开始两人谈诗论道,对经作赋,琴瑟和鸣。在众人眼中,情投意合,般配极了,直到后来明飞的表妹傅锦若出现。她在少时曾在明飞家中借住过一段时日,感情甚笃,那次长阳讲学也是她们长大后第一次相见。

    暮霭夫人还记得那天小姐世子们正在给誊抄明日经卷,纸香墨韵萦绕梁间,只听外面有人来报,锦若小姐到。

    傅锦若莲步轻移,款款前来,在场的各家世子无不呆住片刻,连女子见到她,都意外她极妍的容貌,灵动的杏眼点缀在俏丽的脸庞上,顾盼生辉,少女的娇俏与端正的五官融合的浑然天成。

    有的开始窃窃私语,有的面若春风,傅锦若款款走到明飞旁边,脆生生地喊了句“明飞姐姐”。

    明飞看到当年那个孤僻孱弱的表妹,现在已经出落成眼前这位出尘的少女,心里惊喜不已,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这是少时就依靠她,爱戴她,跟在她身后的锦若呀!

    两人自然而然住在一处,锦若总有很多的故事讲给明飞听,原来当年锦若被姑母接走之后,也是有不少颠沛流离,直到后来她的母亲嫁给了乌溪谭氏,日子才好过起来。

    谈起旧事,锦若总能红了眼眶,但是旋即又说起别的高兴处,众人心疼之余,见她能自我安慰,也都放心不少。尤其她现在还长成了一个明媚的少女,大胆勇敢了很多。

    讲学的日子里大家一起抄经,一起给讲学长老做糕点,一起结伴外出,快乐的日子是想起来都很温馨,只不过也不知从哪天开始就有了苦涩的味道。

    也许是锦若因为被长老罚抄,元庭去帮她;也许是锦若连夜学习厨艺,在厨房里元庭笑她,又或是锦若走散了,元庭去找她。

    讲学期间,有一个比赛,是男女搭配成组进行经学辩论。明飞是想和元庭一起的,那是她熟悉的人,喜欢的人。但是自己害羞 ,主动相邀有点说不出口,那是她命定的元庭,肯定是会在一起的。

    大家都选得差不多了,犹豫之间,只听有人朗声说道:我能选元庭哥哥吗?”

    众人一看,是锦若。着实是有一些惊诧的。大家都默认了明月飞和元庭会组一队。甚至之前也并没有哪位千金自不量力提到元庭。毕竟要是被当众拒绝,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气氛有点躁动,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甚至听够听到别人的嗤笑,锦若只是直直地看着元庭,有点期待,有点瑟缩地等一个回复。

    要或者不要?

    明飞心里沉沉地屏住了呼吸,她确定,她,也不确定。

    “我选明飞吧。”

    众人听到元庭做出选择,一阵欢呼和起哄,明飞眼眶有点异样,傅明飞那不为人知的自我怀疑与动摇,被此刻元庭的选择击穿,甚至为了他此刻公开的坚定,以后用一切回报。

    这是她从不输人的自尊和骄傲,哪怕源头只是一场经学辩论。

    起哄和打趣过后,没有人再注意到羞赧后离席后的锦若。

    可元庭的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他明白自己会选择明飞,即使是这种平时的玩闹。

    只是,他这次有了想选锦若的念头,他被锦若的炙热烫到了,众人中央,目光汇集,他感到了锦若需要他,他感到自己被强烈的需要。

    那次的讲经比赛,很多细节都记不住了,甚至锦若后来是和谁一组,是关山洛氏的洛流,还是蜀川曾氏的曾玉,都变成了模糊的碎片。只是在讲经结束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极大的风波。

    讲经长老徐松当年对战魔族时,曾经重创魔族大将熊奇,平时徐松长年隐居世外,难寻踪迹,这次出山讲经,被魔族探得踪迹,埋伏在长风派趁机偷袭。

    混战中,元庭因为长老挡去致命一击,被魔族九毒针重伤。即使后来等到救援,魔族被驱逐,但元庭已经危在旦夕。

    明飞第一次不管平时对礼仪的规训,抱着倒下的元庭,六神无主,嗓子干哑地说不出话来。锦若悲恸地摇着他的胳膊,生怕他失去意识,滚烫的泪珠雨打般地落在元庭的脸上。

    那天夜里,明飞带着还没有成为暮霭夫人的小幕连夜上了檀池。

    这一路上,高山深谷,层峦密瘴,等她们找到琉璃宫门口,身上早已挂彩。苦和累都不算什么,但是一次次的尝试,依然打不开琉璃宫,明飞在绝望中一遍遍叩击这道铜墙铁壁,每一声落下都在提醒她元庭的生命也许等不了多久。

    突然,明飞意识到了什么,对,神息瓶。

    小幕知道,只要明飞动了这个念头,以她之后的做法,只怕以后不能再容于族内。可这种疯狂的念头一旦滋生,就无法遏制。

    那天明飞潜回母族,凭借着自己的身份,调用了父亲的族长神令。

    在供奉神息瓶的大殿里,她不敢看护佑着母族的神明。脸上的汗珠布满了额头,傅明飞屏住心神,破开结阵,拿到了神息瓶。

    这巨大的声势,自然惊动了父亲和母亲,寻声而来。

    他们看着自己的女儿,面色灰败,满身疲惫,想要慌乱的离开。很难想原本的名门淑女,今日竟然沦落成一个小偷,跑回来到盗取族内圣物。也是,她要是回来求父母借,父母也必是不会答应的。

    明飞颤抖地抱着神息瓶,她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只能拼命逃,后面传来父母的呼喊,母亲说不要为一个男人去涉险,父亲说圣物攸关一族荣辱,她不配再做家族的嫡女。

    这些锥心的话语,明飞心中一颤一颤,周身冰冷,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如果神明要惩罚她的不敬,那就让她来承担吧。是她偏要,一定要元庭活着。

    等再次到了琉璃宫,明飞启动了那些她曾经只能从书上看来的咒语,靠着神器瓶强力打开了宫门,直驱渡魂铃供奉之处。

    神龛旁边还放那一段经卷,上面写道:渡魂铃,以魂渡之。后面几页讲了具体的渡魂之法,傅明飞一遍喜悦地看着,一边越往后看,心中忧愁难抑。

    次日,明飞带着渡魂铃返回长风派之后,就用渡魂铃救回了元庭。

    重点是她还把渡魂铃赠给了他,神器现世这般大事,震惊世人,个中夹杂着眷侣情深,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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