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故事终归是故事,生活总是出其不意。

    元庭醒来时,昏沉间,他握着明月的手,嘴中呓语道:“母亲,母亲,母亲,父亲,锦若,锦若。”

    他在受伤前最后还能感受到的是锦若的泪。

    在昏迷中,时时在自己耳边呼唤自己的是锦若的声音。

    这个冗长的梦,黑夜无边,没有尽头,能让自己找到方向,一直往前走的,就是那个小姑娘,锦若。

    当明飞要把渡魂铃送给自己的时候,元庭是拒绝的。如果自己明确了本心,已经不似从前,就不应该有更深的羁绊。

    “元庭哥哥,这渡魂铃对你身体恢复大有裨益,希望你收下。”

    “明飞,你救我之谊,无以为报,这渡魂铃断不能收。”

    “元庭哥哥,我……”

    “明飞,我先来说……我们之间,你知道一直都承载了家族的期望,众人的祝福,并且实际上我也真的欣赏你,你是我理想中的未来。这一切从未点破过,因为我们顺理成章,我们理所当然。可是,这我不想这么这么下去,所以我不能收取渡魂铃。”元庭徐徐说道。

    明飞听到这样一大段话,如遭雷击重创,这一字一句想必都是他深思熟虑过。可是她怎么不知道元庭哥哥和自己想得不一样。汹涌的泪水想要打转,可她不是爱流泪的人啊。当下她哑哑地什么也说不出。

    沉默了良久,明飞抬起头,她望着元庭的眼睛,似乎想多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一些情绪。那幽深的瞳色似乎把她吞噬到了深渊。

    周身欲裂中,傅明飞还是开了口:“元庭,你欠我一条命,对吗?”

    元庭面色沉重,点头:“是。”

    “如果你欠了我,那我就要你收下渡魂铃,日日感念。”傅明飞一个字一个字咬紧牙关的说完,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执念已经这么深,甚至羞愧于自己不能和元庭了断明白。

    不,有一件事,她甚至从来都不知道答案:“你……喜欢过我吗?”明飞有些嘶哑的问道,唇齿间战战兢兢,似乎这凝聚了她所有的力气。

    元庭的眉眼紧紧皱在一起,这是一个他已经做出的决定。明明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是当明飞问出这个问题时,元庭本能地感到巨大的痛苦。

    他没有回答。

    那天的香雪海里,飞花无限,傅明飞的心却冷得再无生机。

    午夜梦回,傅明飞每每眼泪如珠:“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对于过去没有答案,对于未来,哦,没有未来。

    小幕看着主上的憔悴心急如焚,因为还有关键的密辛,旁人还并不知晓。傅明飞的命都快没了。

    渡魂铃救人哪有那么简单,咒语说的以魂渡之,相当于明月用自己的神魂做了交易,如果她和元庭心心相应,魂灵相授,才可以开解神咒。

    但现在意料之外,二人情分不再,明飞竟陷入了死局。咒语在逐渐侵蚀着她的神魂,如果再没有转机,她会神魂俱灭的。

    小幕忧心忡忡,也许只能向元庭摊牌,以他的做派,即使是为了报恩,也一定会允诺这桩婚事,因为这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做人的恩义。

    但同时又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明飞和元庭所在的部族,多年来常有联姻,明飞五叔的妻子阮氏是元庭的小姨,两人成婚多年,本来相敬如宾,近年来因为五叔新纳了一个爱妾,但是妻妾不和,家宅不宁。直到近日,阮氏先是和小妾有些口角,后来心神恍惚,言语刺激下,直接自戕。阮家也是名门望族,族中几个青年听闻此事,个个义愤,直接在明飞五叔外出时,将其劫杀,以眼还眼。

    两族因此直接刀兵相见,蓝山傅氏一族战败,幸亏启动神息瓶,才得以保全族人。

    但是明飞的父亲战后直接卧病在床,明飞赶回去,父亲为之前她曾盗走过神息瓶,闭门不见,即使她早早归还,也绝不原谅,谁想两三日后竟驾鹤西去。

    接二连三的变故,把原来的儿女情长,更是冲的七零八落,况且争端并没有结束,明飞和大哥,母亲带着族人暂退蓝知山避难,但是一围就是数月,眼看着自己一族,老老少少,弹尽粮绝。明飞母亲决定让明飞和她的大哥明启向卫氏求和。

    明飞带着小幕,以及从长风派跟来的舒白,和大哥一起奔赴山下的卫族大营。

    明启拜上求和帖之后,按照指引,走进森严的营帐,哪知是天罗地网,结阵启动,众人立即动弹不得,为首的是卫氏的猛将敖溪。

    明飞并不知道,原来两族的争斗虽然有导火索,不过还有更深一层原因,那就是神息瓶的争夺。所以求和解决不了问题,而是他们现在落在卫氏手中,反而成了筹码。

    他们被关在卫氏的地牢里,天启恨恨说道:“ 卫氏狼子野心,原来他们想要神息瓶,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明飞心里暗自难过,正在思索对策,但自己现在受渡魂铃反噬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会恍惚地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智,幸亏小幕在身边。

    就在这时,地牢的结界突然被破,来人转身即走,都没看清楚是何人。明启带着众人逃离驻地,一路上追兵不断,在打斗中,明启断后,明飞沿路留下踪迹,带着舒白和小幕奔赴母亲的母族,那是他们最后能倚仗的靠山。

    她们日夜兼程,但是还在半路上就听到了明启被俘,要求傅氏交出神息瓶。

    明飞知道,不管是为了族人,还是为了明启,母亲最终都会交出神息瓶,但是没想到,她们交出了神息瓶,哥哥还是没能回来。

    明飞站在卫氏城楼下,哥哥就那样没有气息地挂在城墙上,像一个物件,随着风摆动。腰间的玉佩还会叮叮作响。

    小暮幕上前一步,她想问问到底明月要做什么?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走到这里,明月示意小幕带着舒白离开,小幕倔强的摇摇头,舒白也不要离开。

    明飞,没有给他们抉择的权利,就让自己最后一次为他们好吧,直接启动了沉睡咒安置好了他俩,

    明飞进入了卫氏的城池。

    卫氏总要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暮霭停了下来,双眼迷蒙。

    “后来呢?”叶茶问道。

    “不知道。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明飞,即使后来我们在城内找了数年,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消息。”

    顾念持抬手变换了一下持剑的位置,近逼暮霭夫人:“当年的事情,早已尘封,你又为什么开始生事?“

    “因为明飞尊上的生迹石最近极为微弱,可能她真的要出事了。” 暮霭夫人低头不语。

    “那天在清风院地宫的是你?”

    “是。”

    “你明知杀不了我,为什么还要主动在地宫攻击我?”

    暮霭夫人沉默的看着地面,她不想回答。

    顾念持看着她一脸死活不说的表情,喝了一句,“你在地宫故意用别人的招式来刺杀我,是想替谁掩盖,说。”

    暮霭夫人平静地摇摇头。

    “既然冥顽不灵,那你的命也不用留了。”顾念持冷眼抬剑。叶茶惊呼道:“不要。”正要救人。

    就在须臾之间,一道人影斜刺而来,顾念持似乎早有准备。反手一剑直中来人。对方一个吃痛,被击在地。叶茶顿悟刚刚的顾念持是虚晃一招,故意引蛇出洞。

    挑起面纱一看,是舒白。

    对,舒白,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这几天一直和大家打成一片。他也是偶尔出现在暮霭夫人口中的名字,当年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年郎。

    “那天来我房间刺杀我的是你?”顾念持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招式。

    “是。”

    “那么在地宫刺我的暮霭夫人就是在为你隐藏吧?”

    “未来长阳的掌门不死,元庭这个畜生怎么会来。”舒白一改平时沉静端方的样子,怨毒地怒骂起来。

    话音刚落,门洞大开,一道光直接打了进来,大家等来了渡魂铃。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正是元庭和元若。

    伯玄见这情形,也是一惊,赶忙介绍道:“元庭尊上见我来取渡魂铃,了解了一些来龙去脉之后,怕我们出事,便和我们一道来了。\"

    “舒白看到元庭,怒从心起,挣扎着要起势攻击。元庭一个遮挡,他的长剑随声掉落。只是此音刚落,刹那间又来一剑,众人都没看明白这剑来自何处,一阵惊呼,那剑竟直接从元庭的胸前穿过。

    不是暮霭夫人,不是舒白。还有谁躲在暗处?

    大家警惕的围成一个圈,元若全力为元庭救治,泊泊的血一直往外流。是什么人竟能伤到元庭师尊,尤其是这把剑,从来没见过。

    眼见血马上要被止住,那剑似乎又听到了操控,竟然硬生生的直接自行拔出,伤口更加严重,血流如注。元若这些年也见惯了这些大伤小伤,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

    伯玄怒极,拿起手中的渡魂铃,朝着那剑掷去。到底是神器,这剑即使也是罕见之物,照样被渡魂铃挟制。众人见状,共同一击,操控剑的幕后之人被迫现了身。

    那人一身黑袍,黑纱遮面,身型瘦削,但内力深厚,只不过修习的功夫并不常见,有邪路之象。

    但他功夫再强,这里高手众多,且渡魂铃在手,他也不可能得逞。可是此人并没有想要逃走之意。

    元庭虽身受重伤,见这人的眼神,似乎熟悉,试探问道:“你是舒夜?”

    对方自然并不回答,飞身就硬朝着元庭过来,夺渡魂铃。这次众人都看出了他的目的,早有防备,合力雷霆一击,黑衣人顿时栽倒在地,他蜷缩着朝前爬了几步,面纱直接掉落下来,是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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