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飞船的尺寸,王恪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个初步的体会。听杰克这么一说再放眼望去,那绵延的山势果然是一眼看不到头。王恪之前也听说过,这所谓的仙岛是行星上仅次于大陆的一块陆地,但就面积来说几乎已经能抵得上南方两国的其中之一了。如果说这下面大部分都是飞船的船体的话,那的确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先不说这些了,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赢翎吧?还是说你想先吃午饭?”

    王恪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来了精神:“这还用问吗?吃什么午饭?当然是先去看赢翎了!她在哪儿呢?咱赶紧走吧!”

    二人乘着小型穿梭机从一个洞口重新进入山体之中一路向下。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进入到了一个海蓝色的大殿之中。王恪估算了一下,这大殿应该比他之前睡过的那件客房还要大上两三倍。然而这里面除了中心有个圆柱形的凸起之外看起来却是空无一物,显然那凸起的地方就应该是赢翎的所在了。他没等座舱停稳就迫不及地从里面跳了出来,脚下一滑差点就摔了个屁墩儿,若不是有那身新衣服替他调节平衡空来了个后空翻,这会儿他怕是很难保持这么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了。

    他稍微向下看了一眼,发现这地面似乎是一层光滑的冰面,下面封着的好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湖。与他的囧态相比,杰克那另外四只用于行走的长满吸盘的触手显然更适合这里。

    杰克得意洋洋地移动到王恪前方,刻意转了圈儿调戏地说道:“你不是着急吗?走呗?跟上!”

    王恪看着杰克的背影气哼哼地站了起来,他本想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以避免再次摔倒。可谁知与他那套新战衣配套的短靴像是理会到了他的心意一般,在他迈步的同时从靴底的前半部分弹出了密集的鞋钉。王恪走了两步心中大喜,一个加速腾空跃起,稳稳地落在了那透明的圆柱之前,回头向杰克:“还真不是我非要跟你客气,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夸你才好。这东西真好用!让你多费心了!只是这儿并没有赢翎啊?”

    “呵呵,你稍安勿躁。看下面。”

    王恪被他这么一提示才发现那湖底的确有一团亮斑:“翎儿!?”

    随着他这声不由自主的呼唤,那光斑逐渐变大,朝着湖面上浮起,最终不偏不倚地停留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凸起的圆柱体内,王恪定睛看去,那圆柱中间的椭圆形气泡之内所封存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他面带微笑,单手伸向紧闭双眼的爱人的面颊,即便是这轻柔的触摸被那冰墙挡在了半空中,也丝毫没有改变他目光中的不舍与温存。旁边的杰克虽说一开始没忍心打断他,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也实在是有点儿受不了他这副花痴像,伸出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差不多行了!瞧你那德行!这只是为她准备的一个终端,也就是躯体。跟之前的那副肉身不同,这算是目前灵族科技下最强悍的躯体了。她的意识还没传过来呢!我看就算她能立马醒过来,看见你这幅花痴像搞不好也得先给你两巴掌。”

    王恪丝毫不在意他的调侃,一本正经地问道:“为什么还没传过来?你不是说她已经在主机里苏醒了吗?你们有跨越时空传输能量的本事,在这边的飞船上找些可靠的量子和主机那边同步,不应该很快就能传递过来了吗?”

    “倒也不能怪她没给你讲清楚,小情侣之间不适合讨论技术问题。我现在把灵族的意识备份给你讲清楚:主机里的赢翎和在这个时空里你之前见到的她是不一样的。意识本身也是一个带有个性的波函数,在没有外接条件干扰和限制的情况下它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时空里,以一定的概率做出很多可能得选择。双缝干涉你知道吧?没有被观测,光子的位置和动量就是不确定的。也就是说主机里的赢翎的意识是处于一个未坍缩的叠加态。

    “也就是说,之前在我身边的赢翎是她的意识坍缩到这个时空的唯一确定的结果了?”

    “没错!我们用来备份意识的是灵粒子,这种粒子能够做到不需要外界能量的加持而永恒地保持纠缠态。她之前把这一对粒子中的一个发送到这里,形成了你之前所见的赢翎。而现在,如果这个粒子消亡了,那么主机中的那个灵粒子就会重新分裂成两个纠缠态的粒子,而主机在提取这个空间中与她相关的一切信息之后形成了限制条件,再让新的灵粒子对的其中之一穿过这些限制条件,最后重新投影,或者说坍缩到这个空间里。这样她就能在这里复活了。为了方便,我上面都是拿的是一对粒子来举例的,不过其实这背后的是一个完整的灵量子场。”

    “嗯,我大概听明白了,那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有!目前主机判定她之前在这里的意识已经消失,可那灵粒子似乎能跨越维度感知到之前与自己配对的粒子并没有消亡,所以拒绝分裂成为一对纠缠态的粒子。”

    王恪听完他的解释之后反应了片刻,略带担忧地开口问道:“那这么说,即便是能把她传送过来,主机那边也不会再有她的备份了?”

    “哟呵!你这智商怎么又突然上线了?她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这个时空,以后再也不会在这里出现;要么只选择这一个时空,在别的时空的里消失。”

    王恪听到这里不禁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所以我是应该希望她回来呢?还是不应该呢?”

    杰克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这事情由不得你我。她心意已决,别说是你了,哪怕是全灵族也劝不住她。今后这就是她在自己光锥内的所有平行宇宙中的唯一的意识了,我们也无法重新将她灵体化,因为她之前所寄宿的那个灵粒子场并没有消亡。所以她的意识也无法同新的量子场进行配对。”

    王恪再次把目光转向了赢翎的脸庞:“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的!”

    “她现在之所以还没有过来,是因为在此之前还要花些时间去修正其它时空中的历史进程。举个例子,我们章鱼族是因为当初她当时要在我们星系内的其它行星上建立人类殖民地才发展起来的。所以为了保持现有的灵族阵容的完整性,她或许会把相关的信息告诉例如蛇人文明,让他们来替代她去完成对我们文明的启迪。”

    “呵呵,我明白。就像如果没有一个神来确保恐龙灭绝的历史,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也不会是我这么一个灵长类动物一样。然而恐龙的灭绝可以通过小行星撞地球,也可以通过别的手段。可是改变历史之后不会改变你的记忆吗?”

    “不会的,首先,站在你面前的我并非是源于当初的某一个个体,而是我族整体意识的集合。其次,我已经坍缩在这里了,在这里的记忆也不会改变。光为什么是沿直线传播的?因为沿直线传播的距离最短;可它又是怎么知道沿两点之间的直线是距离最短的呢?答案是它不需要知道,因为它已经走了所有的路径。对于我的意识也是一样的,没有坍缩之前已经做出过我存在以来的所有选择、经历过所有可能有关的事情、投影在我光锥之内的所有平行宇宙中,然后再选择最符合我喜好的那条过程线。她有她的意识,我也有我的意识。她只需要确保我族那个未坍缩的意识波函数存在于主机里就行。假如我跟她一样,在这个时空中消亡了,而且主机中的意识无法再配对,那样的话我才会完全忘记她。”

    “那这么说的话,你也要多加小心!”

    “所以她要确保现有的灵族现有阵容这事儿其实也不难,只需要让主机降临在这个时空上就行了。这样一来我们就都知道她从别的时空中消失的因果,至于其他的过程是什么那并不重要。就像量子隧穿一样,没人知道粒子是如何运动的,但我们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了。好了,该解释的都给你解释完了,要不这样吧,你自己在这儿慢慢看,我就先回去了。啥时候你看够了就召唤穿梭机来找我就好。”

    王恪不假思索地答道:“行!那你先回去吧!”

    杰克临走前还贴心地从穿梭机上拆了个座椅下来放在他旁边。王恪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赢翎这幅还未苏醒的躯体前耗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才肯呼叫穿梭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晚餐依旧是杰克亲手制作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打心底儿里喜欢自己烹饪。味道的调和、鲜度的把控、食材细微口感上的区别、以及摆盘是的色彩搭配和主题等等,千变万化组合与技法在呈现自己的灵感的同时又能在第一时间捕获品尝者的共鸣。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相当美妙的体验。这回他俩并没有上餐桌,而是在厨房中岛的台面上现做现吃。

    王恪坐在圆形的高脚凳上看着杰克精湛的刀工,半夸赞半调侃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厨师,没有之一!我之前从来没想过一只章鱼会把菜做得这么好吃!你自己不吃点儿吗?”

    杰克倒也不谦虚:“那是!等你离开我就知道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了!其实我这手艺最开始的时候还是被赢翎那叼端的口味逼出来的。问你个问题:比如我现在专注地切菜,导致这世界上的某一件东西变得更加有序,或者说符合另一个智慧生物的审美,可当菜被吃到肚子里之后这些精致的刀工似乎又显得没有意义了。那我为什么非要消耗能量去完成这么一个熵减再熵增的过程?”

    “为了成就感?为了朋友的认可?”

    “我一开始也是那么想的,可后来我发现,精神的专注似乎本身就是生命的一部分。来,尝尝这个!猜猜看这是什么肉?”

    杰克从身旁的高汤里捞了两片白肉放在小蝶里,略做了点缀和装饰之后浇了层薄汁递到他面前。王恪想起上午杰克说要给自己尝尝鲜,立刻反应了过来:“这难到就是那种怪螈的肉?”

    杰克单独朝他眨了下右眼,点了点头。虽然他没长眉毛之类的东西,但王恪也不难想象出他想要表达的那种故弄玄虚、挤眉弄眼的表情。还好王恪倒也不忌口,毫不客气地就夹了一边塞到自己嘴里去了。

    “嗯!的确好吃!鲜味浓郁,还有些类似海螺或者龙虾的回甜,不过肉质却要比龙虾更加绵软细腻!果然一般带有剧毒的东西的肉都好吃!”

    “呵呵,它可不光是带有剧毒的问题,这种生物平时还会同类相食,所以有不少个体会携带朊病毒。为了吃它们我当初还做了个专门鉴别朊病毒的仪器呢。刚才修改了一下尺寸,送给你吧!”

    杰克掏出了一副眼镜放到王恪面前,王恪戴上那眼镜四处看了看,问到:“朊病毒?那是啥玩意儿?很厉害吗?跟我有关系?”

    “嗯,那是一种蛋白质病毒。比如这肉,就算是煮到全熟也奈何不了这种病毒继续传播。据我了解,异人族可能已经开发出了一个由蛋白质病毒和人类基因结合而成的寄生兵种,这不前几天我在海上就发现了有朊病毒的踪迹。”

    “也就是说附身于钱昊的八成就是这玩意儿了?”

    “对!钱昊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我想他这次回去很有可能放弃钱昊而选择新的宿主。这种寄生很难察觉,你带着这眼镜,看谁身上会发出绿色荧光就说明那人已经感染了朊病毒。记住,他可以同时感染多个人,不过除了他本体所寄生的那个宿主之外,其他的感染者是没有他本人的逻辑思维的,而只是他操控的对象。由于这种生物的脑力有限,所以他最多只能近距离地操控少数几个被感染者,而做不到像异人族母体那样用精神力来操控属于自己的军队。”

    “等等,那这么说你不跟我去大陆上找发簪了?”

    “我去不了,赢翎的意识已经脱离了主机,我现在必须回到灵族的主机里再次暂时替代她主导灵族的事物,灵族必须要保证至少有一个清醒的、有目的的意识存在于主机之中,否则的话很快就会因为丧失生存的意义而消亡。今晚这餐过后,你我就不知下次何时再相见了。”

    “那发簪的检索结果已经出来了?”

    “还没呢!不过我相信是快了,主机一旦确定了发簪的编号之后就会将匹配的频谱信息发送到你今天坐过的那艘飞船上。我已经把你的生物信息录入进了它的系统里,以后它就归你了。你先去熟悉一下操作和装备吧?它可以识别一切你的语音指令,等到它确认和适应了你的脑电波之后,你也可以用意识来操控它。不如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那我这就去!名字嘛。。。金色的,椭圆形的,那就叫金蛋儿吧!”

    “嘿!你!需要这么随意么?那可是我花了半年时间才做出来的,是我加入灵族之后的第一件作品!”

    “不是你让我起名字嘛?知道是你做的!那也总不能叫卤蛋或者茶叶蛋之类的吧?”

    “好吧。反正送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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