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看我这副样子,呵呵干笑:“主子,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可别乱来啊。您这样……唔”顿了顿,似是在想如何措辞:“看着怪像要索命的冤魂的。”

    我瞥她一眼,月见年纪小,本神不与她计较。

    “瞎琢磨什么,我先归置这些物什,你去拜见建木元君,刚刚他未见到你。稍微热情即可,莫把人家吓着了。”

    “那上神呢?”

    我想了想:“明日我领你去。”

    “知道了。”说着便一蹦三跳的往外跑。

    无奈扶额,天地良心,都说仆随主,我可万万不是这个性子啊!

    我忽又想起一事,忙用传音法把她叫住:“其他物什都留下,莫让他人发现乾坤袋。”

    月见点点头,用仙术托出其他物什,便出去了。徒留我对着一屋子家具发愣,本神的家什……还真多啊。

    今日一大早我便风尘仆仆的赶来了扶桑殿,直到我和月见把一切收拾好,连太阳星君都回宫歇息了,到了新家自然要好生看看,偶然发现中庭的巨树竟有一小枝生到了杂室的小窗旁,心情激动之余本神雷厉风行般将这杂室改成了憩室,杂物统统移至另一房间,学着句芒以神力在四周生出我最喜爱的曼陀罗华,又在天顶和墙壁上点缀稀疏的蔷薇藤,再将琉璃榻和话本一齐放在窗边。

    坐在琉璃榻上,看着焕然一新的杂室,我甚感欣慰。哈哈哈,本神仍是宝刀未老嘛。

    我甚是喜爱这巨木,仅仅是看着便觉心中祥和。仔细回忆却不记得听说过这样特征的树木。

    不由叹一口气,按理我应是这九重天上的博闻强识者。自我有灵识起,便在佛祖座下整整听了三万年的经,如来佛祖何许人也,六界极大智慧者,凡人听一日便可勘破尘缘。但佛祖讲经委实太无趣、太深奥,一天中十分之九我都在睡觉,好不容易醒了,又被佛祖的声音催眠了过去。三万年下来,能记住的则是少之又少。

    这样说起来,本神也极是难得,若是旁人有这经历,恐怕已被涤荡成舍利子了。本神却一直浑浑噩噩的度日。

    能近佛祖金身的都是佛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皆知五蕴皆空,结果就是,一个个看人的眼神如同把你扒光了审视,圣莲说,这叫视线猥琐。

    敢把猥琐与众佛放在一起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只有一个圣莲……

    凡间说的童年似乎就是我听经的时候了,唉,怪不得凡人挤破头也要修仙,童年便已是这样凄惨。观音大士听佛祖讲一天经都需歇上两天,圣莲则是能躲则躲,能真真正正一直听佛祖讲经的,除了孔雀大明王便是我,倒不是我忍力高强,彼时我未化有仙身,只能老老实实的被佛祖灌输思想。五识我只开了一识,那时的我以为,这世间只有声音,而我最常听到的,便是佛祖的苦口婆心和圣莲的吊儿郎当。

    我的修为在睡觉中也以龟速前进着,渐渐地,五识全开,我有了一个完整的灵,开始和圣莲互相嘲弄,接受各种佛的视线猥琐;后来,佛祖怜悯,觉得我无仙身还要天天被他的徒弟欺负,实在可怜,便以他的金手指点化了我,我就有了一个小小的仙身;再后来,我被那人领走,就此离开了西天。

    现在回忆,其实当初的三万光阴,是我这一生里最无邪无垢、无忧无虑的日子。有时入了梦境,看到的便是佛祖金光下,众佛打座,我还是那个小小的灵,什么都没有,却是无上的心安。

    “主子……主子,主子醒醒,回去睡吧,主子,您醒醒。”

    我慢慢睁开眼,看到月见伏在榻旁。

    月见笑道:“主子今日太累了,竟在这里睡着了,叫您好半天也不醒,入梦了吗?”

    入梦?我摇摇头,坐起身,看到一室的曼陀罗华,在夜明珠淡淡微光中轻轻摇曳。

    月见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了然道:“曼陀罗华摄心魄,勾回忆。这么多曼陀罗,您肯定连刚出世的事儿都想起了吧。”说完还轻笑了几声。

    我揉揉眉心:“是我大意了,一不留神被他们勾了回忆,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哎!”她轻快的应了,我站起来,随她一起回寝殿,走到门槛时,我又回头望了一眼这憩室,思索了下,终是没有把曼陀罗撤去。

    回到寝殿,坐在月见早就铺好了的软床上,看一眼床头的琉璃花盆,万年来仍是光秃秃一片,不见半点变化。我双手捧过它,抚摸着微微湿润的泥土,将它放在我的双膝上,静静看了半响,又从袖中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在掌心划开一个小口。

    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花盆上方,任凭血液流失在泥土中。一开始做这些时,我每次都要酝酿半个时辰才敢下手,那时的我还是娇气怕疼的女夷。如今,一刀划下去,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种子,除了难养也没什么什么特别之处,一朵花要如何帮我实现心愿呢?

    我总有一种错觉,凤皇可能是把地狱食人花的培育方法告诉我了,不然堂堂圣花为何如此爱吸血……

    喂饱了优昙,我也没有什么力气了,浓浓的困意袭来,用小小的法术将血止住,我便倒头入睡。

    一夜无梦,第二日太阳星君刚出门,我便醒了,伸伸懒腰,感觉无比惬意。手上的伤口已是消失不见,不由感慨万千,神的身体就是这么好用。

    穿上一件白仙裙,再配一双白锦履,将长发用白玉簪绾起,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我点了点头,很是端庄嘛!

    月见推门进来,我转过身:“喏,你看我这一身如何?”

    月见挠了挠头:“挺肃穆的。”

    ……罢了,也算是个近义词。

    神不食五谷,偶尔吃些东西也都是集天地之精华的神物,九重天上无污垢,每日清洁便省了,月见低头倒着茶:“主子,您的所有服饰都是白色,您若想打扮,我去织女那给您选些别的颜色。”

    我接过茶,摇头道:“我只爱白色,旁的颜色穿在身上,总感觉怪怪的。”

    辰时一到,我便拉着月见往上神处走去。

    彼时句芒正在书房中专心致志的批阅着什么,建木元君在他身旁拿着一摞公文样的物什。我二人便站在三尺远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句芒批注完手上那一本,递给建木元君,又立刻拿起下一本,不过他还是在中间的缝隙里说了句话:“将屏风后书架第三排右侧第二格的出云墨拿来。”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在公文上,我也不知他在与谁讲话,是我吗?去还是不去?

    我抬头,看到元君一脸慈祥的望着我,下一瞬我便迈出了步伐,将想要过去的月见拦了回去,元君可是上神身边的老人,他的眼神就是上神的旨意!

    更何况本神来扶桑殿是有目的的,一定要做好狗腿工作,把上神伺候的服服帖帖,不对,舒舒服服。

    书架第三排右侧第二格……找到了,原来这便是出云墨,触之细腻,墨香怡人,果然是珍品。

    “上神,出云墨拿来了。”我学着大明王对佛祖说话时的声音,将嗓子沉下去,希望句芒也能听出我对他的无限景仰。

    句芒手一顿,什么也没说,一旁的建木元君呵呵笑了起来:“花神这是怎么了,嗓音如此老气横秋,比老朽更甚。”

    月见也在一旁憋着笑,我才知自己沉的过了头,沉成了一个老头子。我清了清嗓子,干笑了两声,尴尬的站在那里,余光好像看见句芒唇角微扬,仔细去看,却好像是我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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