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露敬仰之心不成反而做了笑话,本神很糟心。

    继续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做木头人,默念:一个萝卜,两个萝卜,三个萝卜……两千六百八十四个萝卜……

    我数不下去了。

    终于,上神道:“你将这些送出去吧。”

    抬首,上神的桌子总算空了,若是每日都这样,上神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建木元君从我身边经过时,像是看穿了我想的,停住笑眯眯道:“九重天的公务一到初一十五便成山,今日初一,不是每日都这么多的,平日里两柱香也就批完了。”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是这样啊……可是,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元君笑得愈发深了,面上沟壑纵横,如今每条皱纹都好似开了花般,直令我惊恐万状:“呵呵,以后就要多多辛苦花神啦。”他抱着一叠公文,虚作下揖,便满面春风的离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疑惑不已,元君言语中的意思,似乎……我怎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月见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才想起正主还在身后坐着呢。我向前走了三步,弯腰作一礼,轻声道:“上神安好。”

    侧过身,我又道:“上神,这是我身边的仙使月见。”月见行礼之后,就安静的低头跪着。

    句芒看她一眼,又抬眼看看我,揶揄道:“怎么,嗓子好了?”

    我尴尬一笑:“好了……好了。”

    句芒靠在椅背上,似是乏了:“她是你的人,以后做什么依旧是你的事,我只管你。”

    见句芒表态,我紧跟着道:“是,女夷一定会管好月见的,不会让她出半点差错。”这样正好,我还在担心月见在这里会受着拘束,现在她清闲了,还能帮我照看优昙婆罗呢。

    “下去吧。”

    我向后转身,准备回去在憩室好好补个觉。月见在后面跟着我。

    深沉的声音响起:“你留下。”

    我诧然回首,句芒正看着我,目光淡然。

    乖乖站回原处,月见在离开前还悄悄打了个手势,让我好生待在这里。

    如此一来,书房里会喘气儿的就剩了我们两个,我开口询问道:“上神有什么吩咐?”

    句芒打量了我几眼,道:“见你三次,次次都着白裳,身上无半点别的颜色,倒是与你的脸色很配,尤像孤魂野鬼。”句芒笑了一下,我也傻了一下,这么好看…简直比妖孽还妖孽。

    我低头喏喏:“不知怎的穿其他颜色都感觉怪怪的,一直这样,也习惯了。”

    句芒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面色泠然,淡淡道:“在扶桑殿你不必拘束,初见时你胆量过人,如今怎么如此畏首畏尾,难不成,你是因着我的身份害怕了。欺软怕硬?”

    我大惊,急急地道:“不不不不不……”

    却见句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在开玩笑。

    在扶桑殿里生活,定要有十分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巧,本神没有。呜呜,佛祖啊,女夷可能不日要回西天听您讲经了……

    话说,上神刚刚提到初见?我仔细回想了下,似乎初见时,我把上神调戏了?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若不出我所料,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堪比水晶菠菜团,幽绿幽绿。

    我艰难道:“呵呵呵……彼时不懂事,上神别跟我一般见识,这点小事,您不用放在心上。”忘吧忘吧,初见什么的,直接让它灰飞烟灭了吧!

    句芒似是注视着桌子上的书,干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般摩挲着书册的边角,声调微扬:“哦?”

    “你倒当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的实例,这样说,你已经懂事了?”

    我想说还是不懂,然而我想出来的烂解释自然由我来圆,只好硬着头皮道:“懂了……”

    句芒点点头:“那好,我本想让你代替建木,每日来书房为我整理公务。”我眨眨眼,内心喜悦之情不可言表,那如今呢?不让我来了?

    一句“上神英明”还在喉咙里,就听句芒悠悠道:“既然你如此懂事,我昨日接到一桩美差,原本想给建木,如今也一并给了你吧。”

    句芒递给我他刚刚看的那本书册,上面还留有他的余温,我又有些心猿意马了,接过书册仔细阅读。唔,这是一份公文,抻开整整有三尺长,所以被我误看成书册,其中之乎者也不计其数,文绉绉的过了头,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天降异数,人间皇帝沉迷美色,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天帝希望句芒能收了这个烂摊子,助人间复兴。

    委实好差事,这一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嘛,大概就是皇帝什么时候翘辫子,我什么时候才能走了,这公文说皇帝正值大好年华,理当年轻有为,也就还是个青年人。

    呵呵,本神才不去。

    想到这,我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面孔:“上神,我看过了,还是让建木元君去吧,他经验老道,法术高深,定能顺利完成此事。”再叹一口气,继续道:“不瞒上神,女夷自到了九重天,一件功未立不说,神力渐降,身子还越来越差,委实不适合做这样的差事啊。”

    句芒皱眉看了看我:“脸色确是很差。”我面上一喜,趁热打铁:“是啊是啊,佳羽上神曾说,我的身子内空外需,承受不住太多的神力,所以我才一直神力低微,如此虚弱不堪的。”

    我的确见过佳羽上神,她常年闭关,窝在极东之地的青琅山上研究各种各样的药,唯一一次相见是因她想知道我是如何解了黑色曼陀罗的毒,并未说过以上那番话,不过,左右句芒也不会无聊到跑去极东询问是不是真的,那就任我发挥吧。

    句芒静静听我说完,冲我粲然一笑,与以往不同,这次是大大方方的,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果然,接下来句芒道:“既是如此,我就更应该派你去了,可以让你增加经验、强化神力,还能游览一番人间,岂不美哉?”

    “可是我身子……”

    话未说完,句芒便打断了我,笑意愈发深了:“白色曼陀罗生于西天佛祖座下,围绕圣莲而居,日日接受佛法洗礼,是这六界里最为坚强纯洁的物种,虽为花体,但生来便是世上最强大的身躯。”他顿了顿,看着完全懵了的我,继续道:“若是连你身子都不行了,我还能派谁去呢。”

    好一会儿,我才听见自己道:“你你你你你你你……”除了佛祖和天帝,没人能看破我真身的!

    句芒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如同敲在我的心上,他望着我,目光深沉冷然:“我是木神。”

    “不可能……你怎么会……”我还沉浸在打击中,是木神又如何?虽然句芒在九重天数一数二,但他确实没这个能力看透我真身啊!只有五色真眼才可以,而有着五色真眼的只有天帝和佛祖,难道,句芒已经神力高强到如此地步了,修成了五色真眼?!

    句芒看了我一会儿,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摇摇头:“我未看透。”

    我哑然:“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自有我知道的原因,如今,你还想用这个理由搪塞我吗?”

    我慢慢的低下头:“女夷知罪,女夷不敢了。”

    复而跪下,我俯首道:“求上神不要将我真身是何告知任何人,我愿为上神平定人间之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上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我扶起,句芒无奈地看着我:“建木如今越发壮大,建木元君他要日夜守护调理,实在是走不开。”

    这话太混乱,我露出疑惑的神情:“您说什么?”

    句芒看我着实被吓到了,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了我:“那庭中巨树你见到了,他名建木,是上古神木,我在九万年前想尽办法培育了一棵,建木元君便是那时诞生的,建木的护木灵。”

    我吃惊地睁大双眼,句芒继续道:“建木应是先有物,后有灵,但不知怎地,我庭中的建木灵物是一齐诞生,却又分开成长的,我便给灵起名为建木,后他自己修行成神,被天帝封了个元君。”

    ……

    我钟爱的树木与那位慈祥有加的元君竟然是同一人,本神感觉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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