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宜:出行、房屋清洁、纳财、买衣服、纳畜、安门、祭祀、造畜稠、作灶、收养子女;

    忌:动土、安床、安葬、合寿木、开生坟。

    造畜稠的意思,是为家养禽兽建窝、圈、棚。

    “上古就有七月半的祭祖习俗,东汉之后才对应道家三元之说,命名正月十五为上元节、七月十五为中元节、十月十五为下元节,且对应道教天官、地官、水官生日,越发隆重。”

    夕阳西下,高大的仲锋伴着柯斜在玉川水旁边走动,从县城到玉川水的道路两旁都挂上了照明的灯笼。

    仲锋对这些掌故极为熟悉,看到道士说道门典故,看到比丘说佛门故事。

    “这一天,也是佛门的盂兰盆会,创始人据称是梁武帝萧衍,所依是东汉年间传入《盂兰盆经》的‘目连救母’故事。”

    “对黎庶来说,这一天要祭祖、祀大地、告丰登、放河灯引领亡魂投胎。”

    仲锋果然家学渊博,这些源头,柯斜还是一知半解。

    不过,柯斜的回话让仲锋哂笑:“对官吏来说,这一天休假。”

    休假的日期,官方名称叫假宁之日,定这一天为假期,表示朝廷认可了中元节。

    当然了,不可能将所有的官吏都一窝蜂的放回家了,轮流休假在所难免。

    尤其是今天,县衙绝大多数官吏都得在位,以防着走水(失火)。

    水火无情,任谁都得小心。

    又不可能说让所有黎庶别烧纸、放河灯,会挨打的知道不?

    坊正、里正、村正、保长,在这个时候也紧张得不得了。

    万一有事,责任不责任的且不说,关键这事能要命。

    别人或者能在今天休一休,仲锋却必须在场,谁让祭祀、道佛之事恰恰在他功曹的职责范围内呢?

    玄理观的道士在行禹步、施三元斋,也有道士在温和地讲解地官清虚大帝、青灵帝君的功德,核男女善恶,可祈求地官赦免亡父母罪过。

    三元斋对应上元、中元、下元,是礼部祠部司核定的道家七斋之四,主打自行忏悔、向神灵告罪。

    摩诃寺、伽蓝寺的两个简易棚子搭起,木鱼敲起,抑扬顿挫地梵唱一番,然后深入浅出地讲解目连救母。

    一盏盏荷花灯,飘荡在水面窄了许多的玉川水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与夜空闪耀的繁星交相辉映。

    道口处,不时有人放置火盆,在白直的监督下为过往亡魂烧一点过路钱。

    白直们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好重,要让每一家在指定区域烧纸钱,要亲眼目睹火头完全熄灭,要保证各家端回火盆,不得起一星半点野火。

    一直默不作声的柯南梦突然瞪大了双眼,暴喝:“谁?”

    不远处传来跳水的声音。

    白直们举着灯笼、火把,持着横刀,小心翼翼地走到河边上,只见河滩上躺了一人,咳嗽连连,不时呕一口血。

    柯斜大喝:“不许靠近!将其他人赶开,撕布条蒙面,请贾医师过来看看!”

    柯斜郑重其事的态度,让仲锋感觉吃惊。

    一直以来,柯斜给他的感觉都很稳重,不像今天,声音虽然沉着,却让仲锋感受到一丝紧张。() ()

    “你不明白,大旱、大涝都伴着疫病,一个不小心就哀鸿遍野。何况,你听到那跳水声了吗?”

    柯斜感受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中元节的河水已经很凉了,任对方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游得太远,真要追踪也不难。

    但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是等贾宝医确诊。

    贾宝医匆匆换一身服饰,简单地将布条倒上点醋,蒙住了自己的口鼻。

    有用没用,都不放在他心上,这么做也只是职业习惯。

    至于生死,花甲都过了,又没有亲眷,贾宝医早就不在乎了。

    “颊红唇赤、咳嗽呕血、骨蒸潮热。”贾宝医的脸色难看之极。“武德年间,骨蒸病在关中夺了数万人命。”

    骨蒸,跟骨头没关系,骨表示深层次,蒸为熏蒸的意思,就是结核病。

    这病能要人命不说,关键它还是传染病,弄不好会漫延到整个新丰县、甚至是整个关中!

    柯斜赶紧喝令:“里正、村正、保长出来!赶紧寻一個偏僻的所在,挡风遮雨,将人抬进去!”

    再怎么担心,也得有人做事,在贾宝医的安排下住进了偏僻的地棚里。

    “少府,立刻安排人,星夜奔长安城,请散骑常侍许胤宗前来。记住,只有他能医治,姿态一定要低!”贾宝医焦急地说。

    门下省从三品散骑常侍,不是职官,是加官。

    此时只有门下省有散骑常侍,到明庆二年,在中书省又增加散骑常侍,才有左右之分。

    懂历史的一定诧异,唐朝就没有“明庆”这个年号!

    确实没有,只有唐高宗的“显庆”年号,可为了避唐中宗李显的讳,后人记录史书就只得改字了,明庆、光庆都是指它。

    许胤宗医治骨蒸病是天下一绝,唯一的弊端是,他的医治方法是一例一方,药方总在修改,没有极深的医学造诣学不来。

    孙思邈为人称颂的原因,除了医术、医德之外,他所著的《千金方》等书籍,药方、医治手法是通用的,后人可以参照学习、容易上手。

    星夜奔长安这种事,只有赞府昝君玄能做到,他也义无反顾地率着两名庶仆,打着灯笼骑马上路。

    许胤宗已经八十多,行动能力有,却不宜骑马,天亮便乘了马车前来。

    在许胤宗面前,贾宝医都是小辈,只能恭恭敬敬地为许胤宗做辅助。

    许胤宗的药方,见效还是很快的,一服汤剂就让人咳嗽缓了许多,也不再呕血。

    至于柯斜等与病患有接触的人,许胤宗写了个方子递给贾宝医,照方抓药,每人一碗苦到想吐的药汤,保平安了。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柯斜见缝插针地追问。

    “小人是陕州的门匠,孤身一人,得了病痛,也不知怎么到了这里。”病患虚弱地回答。

    门匠?

    什么职业?

    南朝陈时就为官的许胤宗抬了抬眼皮:“为三门峡引导船只前进的人。”

    三门峡之险,恰似鬼门关,除开衣食无着的人,少有人愿意干这门匠的职业。

    投胎的可能性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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