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狂吠,白直、史等人步履匆匆,以县城为中心,向四面追踪。

    在新丰县搞出这动静,明显是不把新丰人的命当回事。

    真当衙门里都养了一群笑面佛吗?

    前面刺杀少府就已经是挑衅了,现在直接来绝户计?

    零口与斜口的道路,已经由两名司法佐带队堵住,每一个进出的人员都盘查户籍、过所,稍有疑问就请尝尝杻的滋味。

    “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昨天才住到渭南城,跟你们新丰县没有一丝瓜葛啊!”

    零口关卡处,被截留的人满腹牢骚。

    司法史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本官姓蒋,名道理。”

    紧急状况下,没有道理可讲,不听话就尝尝县狱的陈年麦饭香不香,管吃还管住。

    没有动辄挥铁尺抽人,已经是蒋道理极度理智了。

    司士佐楚三江摇身一变,入流成了检校县尉,深深刺激了他们这些流外官。

    咋,这官他楚三江升得,我蒋道理就升不得?

    哪怕没这命入流,补上一个司士佐也是极好的。

    升官发财,是官场上多数人的梦想。

    “白面郎,三息,打开笥箧(sìqiè)!”蒋道理眼瞅着一名书生眼神慌乱,抽出横刀咆哮。

    白面郎是对富贵子弟或读书人的别称。

    笥箧,竹编的小箱子,《倩女幽魂》里宁采臣背上背的那个。

    书、衣服被次第翻开,动作极其粗鲁。

    书生的面容却开始苍白,仿佛失去了全身的血液。

    一个巴掌大的弩,以及手掌长的竹箭被翻了出来。

    杻扣到双腕上,书生努力辩解:“这不是军中所用的弩,这只是我制了路上防身之用!”

    千里迢迢进京赶考,身上带点家伙防身,好像也说得过去。

    蒋道理轻轻拍着书生面颊:“本官蒋道理,来与你讲讲道理。《武德律》明文规定,准许私人有刀、盾、弓、箭、短矛,甲、弩、矛、矟(shuò)违禁。”

    “私有弩一具,一年半加二等。”

    矟即是槊,通常是指马槊。

    有人打抱不平了:“那么巴掌大个弩,也就哄哄娃儿,怎么就犯法了?”

    蒋道理嘿嘿冷笑:“要不,你挨上这弩一记再来说话?”

    再小的弩,它也是弩,依靠机簧的力量,照样能够伤人,运气好的时候还真能杀個把人,别拿着管制的武器不当回事。

    旁人立刻闭嘴了。

    牢骚可以发,但为别人的事把自己陷进去就不值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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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川水邻近的马家庄、冯家庄沸腾了,两名村正带着精挑细选的二十名成丁操着粪叉,骂骂咧咧地跟在司法史、司户史身后,逐庄的详查户籍、人口。

    除了对柯斜的维护,最让他们恼火的是,玉川水一旦爆发疫病,他们两庄根本没有能力逃脱!

    挨家挨户的闯进去,从老到幼核对一遍人口,任谁再有意见,在穷横的二十名成丁面前,且忍气吞声吧。

    砖头房、北庄等地被翻了个遍,偏偏村正敢怒不敢言。

    要找人没问题,要翻地窖也没问题,但你能不能斯文一点?

    好不容易在地窖里藏了两文私房钱,全被你们翻出来了,搞得婆娘要翻脸了!() ()

    笑死,搞得好像这两文钱就能纳小妾似的,这屁大点钱,连半掩门子都进不去!

    一名北庄的中男嚼了嚼麦饭,抻着脖子咽了下去,强作镇定地发话:“要找人,有好处没?”

    司户史笑骂:“碎怂,还知道要好处了!逮到坏怂,给你娃吃一个月官厨,顿顿有肉,干不?”

    中男喝了口微苦的汤:“大大莫哄我,你虽然有官身,说话还未必管用。”

    大大在关中,一般是称呼大伯,只一个“大”字才是称呼自家阿耶。

    “嘿,这瓜怂!”司户史气笑了。“大大我虽然是流外官,那也是官!放个屁砸地上都是个坑!”

    中男撇嘴。

    太熟了也不好,官威都没处使。

    换成不熟的,说不定一巴掌照后脑勺呼去了。

    青色官服出现在屋里,慢慢显出柯斜年轻的面容。

    “本官保证,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真金白银那么真。”

    司户史面上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他的保证,稍有吹牛之嫌,过后即便能办到,也免不了被上官斥责几句。

    柯斜的兜底,却免了他的后顾之忧,显得他有颜面。

    中男起身,认真端详几眼,拜手(同叉手)道:“果然是少府,那便无虚了。不过,小民斗胆,请换成给肉一旬。”

    柯斜笑了。

    “还挺顾家的,准了。民曹可以把这事记录回去,日后向全县宣扬孝道时为例。”

    到官厨就中男一人吃喝,割肉回家却是一家几口都得沾荤腥,也是有孝心了。

    被官府举例,好处一时不显,但长久下来颇为可观。

    至少,在村、里稍稍有倾向的时候,轻易不会拉他出来垫背。

    在中男的引领下,官吏、马家庄民、冯家庄民气势汹汹地行进,闯入某地,将一个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柯斜瞅了瞅宅院,觉得很眼熟。

    “这不是刘硕丰家么?”

    匆匆赶来的滑非满眼诧异。

    刘硕丰流配绵州,家眷心怀不忿,然后搞出点动静来,不是顺理成章么?

    往前头一想,或许,熊二山行刺少府之事,也与他家有关?

    不,不是或许,必须是刘硕丰的幼子刘满!

    吐槽一下,刘满这个名字,重名的格外多,“满”字在许多地方就是对幼子、幺叔的称谓,什么阿满、满叔,并不是客家专用。

    院门大开,刘满一脸桀骜不驯:“怎么?新丰县是不给我刘氏容身了么?我刘氏犯了什么律法,要如此针对?”

    柯斜挺身而出:“县中出事,所有人都要接受盘查,违令者以同谋论处。”

    没空磨牙,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下,就看你敢不敢戴。

    滑非带着司法史,与几名成丁陆续步入庭院,滑非的肩头一沉,撞得刘满一个趔趄。

    莫以为有点势力就敢与官府顶撞了。

    宅院外头,有不少刘氏族人抱着双臂,笑容满面地看着官人进入刘满宅第。

    真以为是同族,大家就一定护着你了?

    刘硕丰在时还好,他起码知道维护族人。

    刘满?

    一个只会在族人面前耍横的家伙,大家幸灾乐祸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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