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字语调平缓却简短有力，完全不似在隔壁早餐店时那句泛着懒意的早上好。
封落此时才注意到，看着高高瘦瘦的，但身材匀称，如果不是满身都是沉闷的黑色，其实少年感很足。
咚咚咚的敲击声还在继续，在仅有两人的空间里一下下敲击着封落的神经，她咽了口口水，不敢再瞧那人一眼，只低着头表达友好。
“你好。”
柜台后坐着的纪森安眼睫微动，敛起的桃花眼上抬了些，剥蛋壳的一只手抽出纸巾，待揩干净指尖，长臂抬起又落下。
封落跟着望向他握着纸巾的手，目光随即上下晃了晃。
“看完。”
轻敲的食指顿了顿，似是很不耐烦被盯着，很快便收了回去。
“……嗯，谢谢老板。”
毕竟是大年初五开门的老板，封落不敢让人再为她开特例，她低头研究起男生指过的那张关于入会员的广告。
济济人潮，想选一处能够静.坐休息，捧书细读吗？
快节奏之下，想尝试用平和激荡的文字来感受透过时光留下的理想的力量吗？
……
那么，来这里吧！
因为森之安书吧，是您的不二之选！
为回馈顾客，今日起，森之安书吧年制会员每人仅需700元，还可以免费享受茶水甜品服务哟。
一目十行结束大甩卖式的广告后，封落皱了下眉，她食指轻扣在桌沿，粉色的甲面微微泛白。
“不办会员，我待几个小时就会走的。”
“嗯。”纪森安点了点头，他指了指一旁的登记表，不知为何，语气竟和缓许多，甚至开始讲登记表的用途，“登记二手书，价格按新旧程度定，九成新按原价百分之五十，其余按原价百分之三十收。”
“我呆几个小时就会走，最迟饭前。”看他转身翻找什么，封落以为又是在走店内服务流程，她忍不住开口打断。
“听见了，没聋。”
应完话，纪森安仍转回身翻着什么，封落这句提醒仿佛是空气，没有丝毫作用。
说了一遍、二遍，人回应也给了，这下封落走也不是，说也不是，杵在柜台外，想气又不敢气。
就很……憋屈。
过了没一会儿，纪森安抬起头，目光聚焦在封落眉眼间，桃花眼眼底弥漫着一层水汽，眸中情绪沉浮着落下，接着他又抬起了手，再次食指轻敲柜台上贴着的中二广告的一角。
“扫二维码给五星好评。”
封落：“……”
仿佛有大病？
指完后，纪森安收回手，又恢复成垂眉耷眼的状态，双手搭在柜台里，脊背微弯，漂亮的肩颈线从领口露出一些，片刻后，他喉结微动，半抬眼看向封落，一侧眉梢微微上扬。
“不扫？”
“说了不扫。”
冷声拒绝的话斩钉截铁，和之前和声和气，语调温婉的封落完全不一样。
本就上翘的眼尾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闪着微光的眼眸瞳色忽而加深，纪森安敛起双眸，神色跟着变得晦暗不明。
本就冷漠的酷脸看着更加不近人情的……骇人。
对于嘴比脑子先行动，封落实在没辙，所以下一秒她再次面带微笑，尽量缓和语气，转移话题转的委婉僵硬，想着能不能蒙混过关。
“抱歉，那个老板，休、休息区可以联网吗？”
其实她最讨厌强势的人。
冷脸、强势、压迫感十足的人总是会让封落不自觉想到幼时一些糟糕的经历，但这书吧的氛围她实在是很喜欢，所以有点舍不得转身就走。
反正从小她就没骨气，如今更是没骨气惯了。
封落掏出手机，准备这一次好好认错外加乖乖扫码，这一会儿功夫，除了五星评价，评语她都想好了，就写森之安书吧服务态度一级棒！兰埔最牛！下次还会再来！
“扫二维码给五星好评。”
“好的好的，知道了，老板。”
封落点了点头，嗓音软软的，又乖又听话。
纪森安没回他的‘嗯’，他脚下使力，转椅随即带着他向前，接着手压着柜台桌面站了起来，垂眼瞧着后撤半步且皱着眉，还一脸莫名其妙的女孩。
他面无表情补了下半句。
“小写全拼，WIFI密码。”
接着纪森安直起身端起一旁的马克杯转身往饮水吧走，顺带着把剥好的茶叶蛋塞进了嘴里。
“……”
封落仿佛听见长久不息的嘲笑声在她头顶环绕，吵的她脑子嗡嗡作响，然后她就成了气打多的气球，砰的一声炸的满脸通红。
有地缝吗？
封落咽了口口水，抬头向上望，心道。
看着，房梁也行。
.
水吧的水声仍盖不住行李箱在木质地板上划过的声音，急促且轰鸣，仿佛尴尬被实质化，一圈又一圈地荡到纪森安耳边。
他嘴角似是弯了些弧度，可下一秒裤兜里的嗡嗡声让纪森安皱起了眉。
转了个方向倚靠着吧台，帽子下藏着的那双桃花眼跟着不远处已经连上店内WIFI的小姑娘一点点移动。
待人落座甚至抬眼看过来，他也没变姿势，仍是手插兜，懒懒靠着吧台没动。
直到手机的嗡嗡声结束，纪森安才端起马克杯，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
单手打字的速度抵不过对面人的下一波电话，纪森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还是点了接通。
手机听筒里漏音，对面听着很是暴躁。
“臭小子！我早饭呢？”
纪森安喝了口水，等对面又提声问了一遍后，他拖着懒洋洋的语调回道：“吃了。”
“吃了？！”
“没不讲信用，”纪森安看着人懒懒的，但脚步声和说话声放的都很轻，他按了按音量键，窝进前台的座椅里，桃花眼向着远处一瞥，续出的话还是懒懒的语调，但就是有点欠，“一大早帮您营个业……您小点声，人学习来的。”
“营什么业？今天年初五，哪有人！吃了早饭赶紧滚！”纪老爷子声音洪亮，就差拧自家孙子耳朵了，把人提溜回来。
“真没骗您，要不您自个儿亲自来看看？也能顺便吃个早饭。”似是觉得有趣，纪森安靠近座背，仰起的姿势让他那张脸更加俊朗，绷紧的脸部线条和高挺的鼻梁，甚至那双见了就很难忘记的桃花眼此时随着他的放松浅含着点笑意，懒意缱绻似是画中的多情人。
接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笑意沉沉。
“不亏。”
“臭小子，别跟我扯，有人没人你今天都得回去！”纪老爷子仿佛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叹了口气，“呼呼啊，他除了是你妈的丈夫，还是你爸。”
本轻松的氛围骤然变冷。
电话里纪老爷子又叹了口气，他还是非常了解自家孙子的，看着没个正行，跟长辈说话都吊儿郎当的，像是没睡醒，有时候甚至欠兮兮的，看着好说话，其实心思重的很。
“过年那天待我这，这年初五也赖我这不回，这要是战场，你这就是逃兵！”
店里的暖气开了挺久，就着暖光把人烘的发热，可周遭静的出奇，突然休息区传出一声响动。
纪森安下意识看过去。
似是被题难住，女孩气得把笔丢了出去，耳尖和侧脸不知被急得还是被暖气烘的，泛着一层浅红。
没过三秒，把外套脱了的小姑娘又毕恭毕敬把笔拿了回来，再次全身心投入到算题的大业中去了。
“你这臭小子，一跟你说正经的，你就不吱声，哑巴了？”
纪森安没说话，起身往门外走，他动作很轻但因为太高，风铃的尾巴轻轻点过他的帽子尖，荡出了不一样的小调。
大掌下意识把吵闹的风铃握在手心，纪森安两指探进风铃内部，耐心听着对面的唠叨没吭声。
“昨个小卓打电话问我，我还纳闷你小子不是跟他恨不得穿一个裤子，怎么来我这连小卓那傻孩儿都不知道。”纪老爷子难得耐心好，因着年老而变得更加浑厚的嗓音仍能听出曾经有副好嗓子，他咳了一声才继续，“小卓说你老师找你有事，可你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
“多大了，还当爷爷这是闭塞港，收不到外面的信号呢？”纪老爷子把话一说完，就又开始阴阳怪气撵人，“赶紧把店关门，赶紧滚！”
处于年关，天气还没回暖，出了书吧门后，纪森安一直抬头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
爷爷赶他走让他突然想起店里写题的女孩刚刚拿着行李箱站在门外无措的模样。
“纪老同志，”似是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场景有些诧异，纪森安拖着长调喊完人，轻嗤了一声，才慢悠悠道，“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刚一听完，纪老爷子以为说他心狠，理解有误之下，他吼道：“少装可怜！哪有人跟你这臭小子一样，大过年的哪怕在外面待在，也不愿回家？”
这话漏洞太大，纪森安突然好心情地掂了掂手里的玩意。
“那说不定。”
店里那个连家都不是本地的。
一早是真没什么人，更何况今天是年初五，李叔家的早餐店里，客人也是拿了早餐就走。
“就你嘴……”
电话里的纪老爷子气得又想骂人，可站在拐角处的纪森安余光里出现了一辆正靠过来的车。
车里那张脸，他异常熟悉。
纪森安见着人下车，看着人四处张望，嘴里的话还没喊出来，就听见对面的人惊讶地看着他。
“纪森安？你怎么在这？”
“……夏老师。”纪森安停了一秒，摘下帽子，算是乖地喊了一声。
封落此时才注意到，看着高高瘦瘦的，但身材匀称，如果不是满身都是沉闷的黑色，其实少年感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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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柜台后坐着的纪森安眼睫微动，敛起的桃花眼上抬了些，剥蛋壳的一只手抽出纸巾，待揩干净指尖，长臂抬起又落下。
封落跟着望向他握着纸巾的手，目光随即上下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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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三秒，把外套脱了的小姑娘又毕恭毕敬把笔拿了回来，再次全身心投入到算题的大业中去了。
“你这臭小子，一跟你说正经的，你就不吱声，哑巴了？”
纪森安没说话，起身往门外走，他动作很轻但因为太高，风铃的尾巴轻轻点过他的帽子尖，荡出了不一样的小调。
大掌下意识把吵闹的风铃握在手心，纪森安两指探进风铃内部，耐心听着对面的唠叨没吭声。
“昨个小卓打电话问我，我还纳闷你小子不是跟他恨不得穿一个裤子，怎么来我这连小卓那傻孩儿都不知道。”纪老爷子难得耐心好，因着年老而变得更加浑厚的嗓音仍能听出曾经有副好嗓子，他咳了一声才继续，“小卓说你老师找你有事，可你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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