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宜溪惊叹这个发现,而且瞧庄其蓁这模样,定是知道自己病因。只是为何会甘愿如此?

    “可有缓解之法?”易为春见庄其蓁脸色如白纸,唇色淡的几乎看不见,身体开始抽搐,冷汗自额间密密渗出。

    原来只传庄小姐先天不足,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不足法,实在令人心疼。人前庄其蓁永远一副风轻云淡,不染俗世,也不知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庄其蓁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昏死过去。

    见此情景,池宜溪眉头紧皱。

    庄其蓁中蛊不是一日两日,她自己定会有所防备,可她身上也并未发现药瓶之类的东西。

    若是能出去拿药,或者找庄甫新便是最好,偏偏外边儿贼人作祟,现在出去别说是找药,人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池宜溪像是下了决心,眼神坚定看向易为春:“我出去找庄伯父,你在这儿别出去。”

    “你疯了!现在外面乱成那样,别说找庄伯父,你能活着见到他吗?”

    池宜溪摇头:“若是无药,庄小姐怕是难活,你看她脖间。”

    易为春依眼看去,见肌肤之下像是有活物在蠕动,登时吓得不轻,直接叫出声来。

    “你别慌,庄小姐病了这么久,府上定有药物可以压制,我去找庄伯父便可。”

    “直接去找庄府下人便是,何必非得去找庄大人?万一……”

    说着,她看向早已没了生气的柳微,心中悲痛。虽然她与柳微相识不算久,可这段日子下来,自己早已将她视为亲妹妹来对待,谁成想人命竟能脆弱至此。

    “外界皆道庄小姐先天不足,想必知晓她真正病因之人并不多,庄府人多,知道此事的绝对少之又少,但庄伯父想是知情的,况且眼下人多,我直接去寻他还要方便些。”

    池宜溪来不及跟她解释太多,庄其蓁已经气若游丝,若再耽搁下去,恐有性命之忧。简单嘱咐了她几句,外面乱做一团,只敢稍微开条门缝溜出去。

    一出去,池宜溪才看到外边景象,鲜血溅柱,宾客四散,丝毫瞧不出方才歌舞升平,暖阁熏香的模样。

    池宜溪不敢太招摇,一路贴着屋边往戏园子方向走,他们躲进屋没多久,庄甫新带人堵住刺客应该没那么快脱身。

    其实池宜溪冒着危险去救庄其蓁,真担忧她病情之余,还是存了份私心。

    林寂今日潜进庄府调查庄甫新贪污,不管是否有所收获,自己救了她女儿,也算是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他日行事也方便些。

    “可看到你家大人了?”池宜溪逮着一个想往外跑的仆从,看衣着确是庄府上的人。

    “戏园子那里!好些人都在那边!小姐还是趁乱跑出去吧!”仆从好心提醒着,说完也顾不得其他,撇开池宜溪的手,向大门口跑去。

    殊不知刺客早已围了庄府,没走两步,便被一刀刺中,跌落湖中,血色氤氲将湖水顷刻染红。

    池宜溪这时候反而镇定下来,快速拐进暗处,隐去身形,同时将头上有些繁复的饰物以及耳环摘下,也顾不得心疼这副新打的头面,直接扔在地上。

    之前不觉得,刚从琉璃窗上才发现自己身上这些扑闪发亮的簪子耳环在灯火之下,实在引人注目的很。

    美则美矣,在此刻来说无疑是催命的存在。

    躲过刺客后,她也顾不得危险,继续在人群中搜寻庄甫新的身影。心里记挂着林寂,这边乱做一通,想来对他所行之事有些助益。

    经过一番周折,池宜溪总算在与刺客搏斗人中寻到了身上挂彩的庄甫新。

    虽不是武官,可他之前四处游历经商,也混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以一直同些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同僚抵御刺客。

    但实力悬殊,对方都拿着兵器,庄甫新他们逐渐被逼退。

    在事发第一时间,庄甫新就派人去报官,他们只消坚持到援军到来就好,虽然此计对自己不利,可今日之事闹得这样大,也轻易了结不了。

    与其让窦知从那老匹夫在今夜得手,不如自己自去牢里,让他也不得安宁。

    思及此处,庄甫新却想起了女儿,自己死不足惜,可蓁蓁正值妙龄却被自己所累,中了蛊毒受这些人牵制。

    自池府出事后,庄甫新便一直心有顾忌,倘若有一日自己也骤然离世,蓁蓁又该怎么办?那些人心狠手辣,断不会当真给了解药放她自由。

    可惜自己虽私底下寻了名医,可对解蛊一事知之甚少。眼下依然只能靠窦知从送来的药物压制。

    混战中,隐约听着有人叫自己,庄甫新循声看去,原来是方才同蓁蓁一起离开的小娘子,他依稀记得名叫池宜溪。

    只是她没跟蓁蓁呆在一起,这时候出现在这儿又叫自己作何?

    夜色朦胧,不少灯火被歹人故意熄灭,庄甫新瞧不真切,看着她似乎有话对自己说,稍微摆脱刺客后近前。

    顾不得行礼,池宜溪长话短说:“庄小姐晕倒了,情况不太好,庄伯父可有药?”

    一听这话,方才对敌时都没觉得恐惧的庄甫新,此时脚下突然一踉跄,幸得手中剑撑住地面,才免的摔倒。

    “药在这儿,你快拿去给蓁蓁服下!”庄甫新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塞到池宜溪手中。

    也来不及细想池宜溪是否可靠,若不是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等要紧事是断不会交与他人的。

    “庄伯父小心,我这就带给庄小姐!”接过玉瓶后,池宜溪连忙往回走,一刻也不敢多耽误。

    偏偏变故就在这刻发生!

    一个蒙面刺客直接拦住池宜溪去路,凌厉剑锋被月色泛出寒光映在她脸上。剑锋落下之时,池宜溪猛地向旁扑去,堪堪躲过一击。

    庄甫新见池宜溪受困,奋力摆脱身边人前来助她。倒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主要是药只余她手上这一瓶,若是丢了,那蓁蓁的命也就没了。

    自己虽然帮池宜溪脱困,但腹部又挨一剑,这下他直接口喷鲜血,重伤跪倒在地。

    所有刺客今晚有两个目标,一是将事情闹大,二就是取庄甫新性命。

    见他倒地不起,看来今夜目标也快结束了,正准备上前给他最后一击时,躲在一旁的池宜溪直接冲上前来。

    刺客有些搞不懂,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小姐不趁这个机会跑掉,反而冲上来找死是几个意思?

    是想以身掀翻自己吗?

    刺客讥笑池宜溪的异想天开,殊不知等池宜溪近身后,一抹不起眼的寒光从她袖口刺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柄短刃便刺入自己体内。

    池宜溪像发了狠,猛地抽出又狠狠刺入,鲜血溅上罗裙,自己手凉,血沾上之时尚有余温。

    这柄短刃正是当初林寂送给自己的新官礼,原以为只是个装饰,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用途。池宜溪看着仍在挣扎的歹人,刚想让庄甫新快跑,话还没说,便见庄甫新强撑着站起。

    “你快去救蓁蓁,拜托了……”

    随后挥剑斩断歹人脖颈,继续救人去了。

    见他执着,池宜溪也来不及细想方才自己差点被杀之事,抹了把脸便朝来时路走去,心里念着庄其蓁可千万得挺住。

    “阿溪当心!”

    池宜溪抬头刚见林寂,只觉肩上一重,余光瞟去,就看见肩上赫然搭上一把剑。本想着旁撤,一只手立刻掐住自己后颈,断了她后路。

    “看来这位小姐对林同知挺重要的,那我先不杀了。”低沉男音从耳边传来,一起被池宜溪察觉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看来这人方才杀了不少人。

    林寂只慌神一刹就平静下来:“察事司已至,尔等宵小还不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们全尸。”

    “少废话!”刺客道,“把庄甫新给我逮来!不然我让这女的活不过一刻!”

    除了林寂,察事司其他人在侍灵的带领下手起刀落,很快就将其他人或杀或擒,只留林寂眼前这一人,不过强弩之末。

    “主子,清干净了。”侍灵指挥着霍陆等人将所有歹人带走,这才来跟林寂禀报。

    “林大人!你要救救池丫头啊,她方才可是拼死救了我!”

    眼下以脱离危机,众官员狼狈,有些身上甚至挂了彩,这时被同僚或者仆从搀扶着向外走,就见池宜溪被俘。

    “是啊,这丫头有魄力,老夫方才都看在眼里。”窦知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身上有些刻意为之的狼狈,旁人看不出,但庄甫新却心知肚明。

    窦知从甚至假惺惺劝刺客束手就擒,庄甫新一面捂着伤口一面翻着白眼。

    刺客擒住池宜溪叫嚣道:“庄甫新害我家人,今日我就要替他们讨回冤屈!”

    “有什么冤屈自可报官,作何滥杀无辜?”季连刚把受伤的刘放安顿好,回来扶着一瘸一拐的裴广青,听到刺客这话,义正严辞驳着。

    裴广青狠狠拍了下季连脑袋:“你傻啊,这样的身手,这么多人,能是他编的那个狗屁理由吗?”

    刘放倚靠在墙边,虽隔得远,也抻着脖子打量着这局面。也不知林大人会不会救池小姐,毕竟也不知从哪儿开始散播的流言,说二人虽是旧识,实则不合。

    其他人自然也听过这些流言蜚语,不过林寂做什么都不奇怪,毕竟林寂行事并无章法,且只听圣上旨意行事。

    月色朗朗笼罩整座上京,刚才此处虽经历过腥风血雨,贼人都擒住后,四下灯火纷纷亮起,驱散了些方才的怖色。使得林寂能将池宜溪瞧的清楚,鬓边珠钗聚散,发髻微乱,点滴血渍站在脸庞,一双清明无惧色之意的双眸就这样泠泠瞧着他。

    “一个白身女子换当朝官员,你在跟我说笑吗?”

    林寂已经换回极具压迫性的察事司官服,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打量着刺客。

    就在刺客思量林寂的话真假时,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根极细的银针,那银针竟没受到风的影响,破空而来,直接插入刺客眉心正中,瞬间令他没了生气。

    池宜溪觉得脖间一轻,听的“哐当”一声,叫嚣着要索自己命的东西就这样掉在地上,失了威胁。

    最后一个刺客死了,庄府的危机看似也解除了。

    还没等池宜溪缓口气,庄甫新就近前来,池宜溪明白庄甫新是何意,连忙将玉瓶还给庄甫新,同时给他指了庄其蓁藏身之处。

    “庄大人,唯恐贼人藏匿作案,我察事司需搜府。”林寂抬手拦住去路,言语之中并无询问之意。

    此刻的庄甫新哪还有心思思量其他,左右今日他是不能善终了,但蓁蓁晚一分吃药,就越容易丢了性命,只挥挥手任他们搜吧,反正也找不到关键之地。

    林寂又转头看向或坐或站的众官员:“为诸位安全着想,待兵马司校尉来验过正身后,便可离开。”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满。

    “凭什么,你察事司多大能耐!”

    “这儿有伤员你看不着吗!”

    “你几品官敢来压我们,平时吓吓百姓就得了,怎么还在我们面前摆架子拿乔,你问问窦阁老同意吗?”

    林寂淡然处之,并不为这些比自己高的官所胁,挥手让察事司在半道请来的大夫过来治伤。

    “我隶属陛下,并非品阶来定高低,您说我行事该听陛下的,还是品阶的?”林寂偏头看向那个想用官职高低来压他的人。

    “你……”那人被呛,只得哑在原地下不来台。

    “好啦诸位,莫要为难一个小辈,年轻人嘛行事总是随意些,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跟他置气不成,左右现在贼人还没彻底清干净,若是有藏匿在自己身边的,到时候独自离开岂不危险,等等也无妨。”

    窦知从这时候发声,两三句把林寂的行为说成年轻不懂事的肆意妄为,又显得自己大度不跟年轻人计较了。

    要庄甫新在场,估计又得翻个白眼给他。

    窦阁老都开口了,众人也都应下,没再提出质疑。

    不过一刻,兵马司校尉就带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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