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你见过鱼么？”
“见过。”
“你买过鱼么？”
“买过。”
“你杀过吗？”
“......”
这是女病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女医生见过鱼么？
买过么？
杀过么？
......
这是一间精神病院四楼的病房，10平方米大小，里面放着一张铁床，被子也被洗得发黄。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说不出是什么药剂的味道。
房间朝北，正对门的一面墙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窗户，却被焊上了铁栏杆和防弹玻璃，连手都伸不到外面去，目的是为了防止病人病情发作发生意外。
而病人需要站起来，才能够看到外面。
穿着病号服的女病人，此刻一动不动地站在窗户边，可有窗户，能看向窗外，又有什么用，能看到的依然只有一堵墙。
距离窗户两米远的楼墙。
好像在玩跳箱子游戏，却是一脚没跳在方块上，而是被卡在了两个方块中间，任凭怎么用力，也跳不到方块上面。
人的眼睛所到之处，看见的除了石灰墙，还是石灰墙。
女病人安静地趴在窗边，像极了一条从水里捞出来丢在地上即将要死的鱼，奄奄一息，眼球凸出，眼周一圈是青黑色的，一看就是常年休息不好，或者服用了某种药物导致了色素的堆积。
整个人身形高挑，准确来说应是瘦骨嶙峋。攥着铁栅栏的一双手青筋突起，瘦的好像没血肉了，要是在月光下见到，还以为看到的是一个骷髅。
病号服的胸前缝合着一张病人信息，编号103，加一个条形码。
扫了一下，上面显示出病人的信息。
编号103，二十六岁，精神分裂症，病史六年。
再后面便是详细记录的每次发病的病症和治疗方式。
看似记录的很详细，可是又等于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真名，没有亲属好友的联系方式。一切能查到这个人到底是谁的信息全部被隐藏。
说是二十六岁，可本人看着似乎比真实年龄老了太多，一头黑长发到肩膀下，凌乱地披散开来。脸颊消瘦显得下巴有点尖尖的。大大的双眼皮，鼻子高挺，干裂的唇皮贴在嘴唇上，看得出来五官端正。
若不是在这里，肯定也是个好看的姑娘。
只是现在的她肤色蜡黄，眼尾下生长着几条皱纹，眼睛下的皮肤周围还有点点褐斑。
于是，这一头黑发出现的确实有几分突兀，与蜡黄的脸，多少有些不搭。
女医生戴着一个经典黑色框的眼镜，绑了一个低马尾，厚厚的眼镜片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刻板冷漠。此刻就站在病人左边一侧，与她隔了一米之远：“没杀过。”
声线平平的，与她不爱笑的脸倒是很搭。
“我杀过。”
听到穿着白色大褂的女医生连一条鱼都没杀过，女病人干裂的嘴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而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是在笑，又不像，似乎对女医的回答有几分嘲讽与不屑的意味。
女病人一双眼球浑浊，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始终盯着对面的一堵墙，开始说话了：
“你知道么，去超市买鱼的时候，让老板从鱼缸里捞出一条你挑上眼的鱼。老板一手抓起，啪地一声将鱼狠狠地摔在案板上，或者刀背下去，一刀敲晕。然后用他那磨地锃亮的刀，将鱼鳞一片片刮下。这时候你会发现其实它还没死，而是还活着，肚子一鼓一鼓地，鱼鳃那里还在呼气。没事的，很快它的鱼鳃也会给它扣下来的。”
说话的时候，眼球好像卡住了，卡在生锈的铁盒子里，转动不起来，如果不是她还呼吸着，女医生都要怀疑她面前的人不是人，而是一个生锈了的吐字机。
女病人又开始讲她的故事了，
“它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鳞片一片片地掉落，但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鳞片被一片一片，一刀一刀刮了下来。你说那时的它害不害怕？我觉得，应该会害怕的吧，可这就是最害怕的么？不是。最后一片鳞片也没了的时候，它就能感觉到，这一把将它全身鳞片刮下来的刀，接着慢慢地刺进了自己肚皮，然后将自己的肚皮一刀一刀割开，肝脏、鱼胆、肠子......都被生生地挖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女医生静静地听她讲着，而她就是许诺言假扮的实习医生，进入了青山精神病院。
接下来，她就发现女病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平淡的语气也陡然一转，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啊啊啊！”
接着声音有几分颤抖，情绪跟着激动了起来：
“不！不是的！它不是鱼！它就是我！我就是那条鱼！”
刚激动起来，大约一分钟后，忽然停止了自言自语，不再盯着窗外看，看到身后的女医生后，凸起的眼球，像被人捏起拨动了一下：
“我的肝脏，我的肠子全都被扯了出去，就放在盘子里，就放在盘子里......”
“放在盘子里，咦，盘子，盘子在哪儿呢？”
又开始了喃喃自语，全身晃动着，头顶着窗户，一张脸死死地卡在铁栏杆上，转动着头，好像在找她口中的盘子。
偏执型的精神分裂症，以幻觉和妄想为主要的临床表现。
最近认知功能障碍的情况又加重了。
许诺言抬头看了一眼铁门上面的监控，将自己转了个身，背对着监控。
“你不是鱼，你是人，你是欣苒，李欣苒。”
这三个字像是某个开关，连着女病人眼球，女病人将头从铁栏杆上拿下来，侧过头盯着女医生，死气沉沉的眼球转动了一下。
就在许诺言慢慢抬起手，想走近她安抚她的时候，
李欣苒的情绪忽然大变，握着铁栅栏的双手拼命的摇晃铁栅栏，却将自己的头狠狠地撞向了铁栅栏。
想要撞开这个窗户，逃出去。
好像对她而言，女医生成了洪水猛兽，因为李欣苒木讷的眼睛里竟全是恐惧。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猛地推开了许诺言，力气之大，让许诺言堪堪往后倒退了一步，撞向了后面的铁床，铁床与地板发出了摩擦的声音。
“李欣苒，我不会杀你，这里也没有人会杀人，你不要害怕，不要激动好么？你看，你看这是什么？？”顾不得撞向了铁床的疼，许诺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浅绿色玉佛来，黑色的绳子，玉石长大约三厘米，试图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李欣苒，你看这个东西应该是你最熟悉的，你知道你自己是谁？”
许诺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依然是淡定的，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能让李欣苒听清楚。
这个被许诺言叫做李欣苒的女病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样，一屁股跌坐在了铁窗令一个角落里。
随后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在撕扯之中，手腕和脖子以下露了出来，全是恐怖的手术伤疤，缝合的伤口像是一条一条蜈蚣，触目惊心。
此时这些老的伤疤，新的伤疤，又被她抓出了血痕。
一边撕自己的衣服，一边嘶吼了起来，一声一声凄厉又有点瘆人。
接着双腿跪在地上，两只手从地上不知道在抓什么东西，对着空气，一会儿双手捧着，一会儿攥起，一会儿又捏着......
这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幻觉里？
这是在干什么？
许诺言看着她好像不那么癫狂了，可谁知道，在对着空气一阵捧抓，女病人忽然开始捶向了自己的肚子。
许诺言知道手里的东西显然对她也没有一点效果了，只好将玉佛装进了口袋里，忽然很瞬速地也蹲在了她的对面。
两只手按住了李欣苒的手腕，人压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腿也动弹不得，不让她再伤害自己。
可是精神陷入发狂了的李欣苒，一边嘶吼着，双眼通红，头发凌乱，有几丝头发贴在脸上，已经乱了的齐刘海下是刚才撞向铁栅栏的额头，已经肿了起来。
看着自己被制止了动作，李欣苒将自己的头狠狠地撞向她。
许诺言稍微一闪，让她扑了个空，可眼下一幕，却让许诺言瞳孔猛地放大。
眼前的人，一团黑色的头发盖在头顶，只所以用盖这个字，因为她的一头黑发竟然是假发，怪不得开始的时候，许诺言就觉得这头黑发与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在挣扎中，假发与头皮又脱离了一部分。
这一次露出的头皮，没有一根头发，光秃秃的头顶，从太阳穴开始延伸至后脑勺，缝合的是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的黑线，如果说她身上的伤口像蜈蚣一样，那这头上缝合的伤口，像一堆排成线搬运食物的蚂蚁。
密集恐怖。
让人心生阵阵恶寒。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见过鱼么？”
“见过。”
“你买过鱼么？”
“买过。”
“你杀过吗？”
“......”
这是女病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女医生见过鱼么？
买过么？
杀过么？
......
这是一间精神病院四楼的病房，10平方米大小，里面放着一张铁床，被子也被洗得发黄。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说不出是什么药剂的味道。
房间朝北，正对门的一面墙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窗户，却被焊上了铁栏杆和防弹玻璃，连手都伸不到外面去，目的是为了防止病人病情发作发生意外。
而病人需要站起来，才能够看到外面。
穿着病号服的女病人，此刻一动不动地站在窗户边，可有窗户，能看向窗外，又有什么用，能看到的依然只有一堵墙。
距离窗户两米远的楼墙。
好像在玩跳箱子游戏，却是一脚没跳在方块上，而是被卡在了两个方块中间，任凭怎么用力，也跳不到方块上面。
人的眼睛所到之处，看见的除了石灰墙，还是石灰墙。
女病人安静地趴在窗边，像极了一条从水里捞出来丢在地上即将要死的鱼，奄奄一息，眼球凸出，眼周一圈是青黑色的，一看就是常年休息不好，或者服用了某种药物导致了色素的堆积。
整个人身形高挑，准确来说应是瘦骨嶙峋。攥着铁栅栏的一双手青筋突起，瘦的好像没血肉了，要是在月光下见到，还以为看到的是一个骷髅。
病号服的胸前缝合着一张病人信息，编号103，加一个条形码。
扫了一下，上面显示出病人的信息。
编号103，二十六岁，精神分裂症，病史六年。
再后面便是详细记录的每次发病的病症和治疗方式。
看似记录的很详细，可是又等于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真名，没有亲属好友的联系方式。一切能查到这个人到底是谁的信息全部被隐藏。
说是二十六岁，可本人看着似乎比真实年龄老了太多，一头黑长发到肩膀下，凌乱地披散开来。脸颊消瘦显得下巴有点尖尖的。大大的双眼皮，鼻子高挺，干裂的唇皮贴在嘴唇上，看得出来五官端正。
若不是在这里，肯定也是个好看的姑娘。
只是现在的她肤色蜡黄，眼尾下生长着几条皱纹，眼睛下的皮肤周围还有点点褐斑。
于是，这一头黑发出现的确实有几分突兀，与蜡黄的脸，多少有些不搭。
女医生戴着一个经典黑色框的眼镜，绑了一个低马尾，厚厚的眼镜片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刻板冷漠。此刻就站在病人左边一侧，与她隔了一米之远：“没杀过。”
声线平平的，与她不爱笑的脸倒是很搭。
“我杀过。”
听到穿着白色大褂的女医生连一条鱼都没杀过，女病人干裂的嘴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而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是在笑，又不像，似乎对女医的回答有几分嘲讽与不屑的意味。
女病人一双眼球浑浊，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始终盯着对面的一堵墙，开始说话了：
“你知道么，去超市买鱼的时候，让老板从鱼缸里捞出一条你挑上眼的鱼。老板一手抓起，啪地一声将鱼狠狠地摔在案板上，或者刀背下去，一刀敲晕。然后用他那磨地锃亮的刀，将鱼鳞一片片刮下。这时候你会发现其实它还没死，而是还活着，肚子一鼓一鼓地，鱼鳃那里还在呼气。没事的，很快它的鱼鳃也会给它扣下来的。”
说话的时候，眼球好像卡住了，卡在生锈的铁盒子里，转动不起来，如果不是她还呼吸着，女医生都要怀疑她面前的人不是人，而是一个生锈了的吐字机。
女病人又开始讲她的故事了，
“它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鳞片一片片地掉落，但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鳞片被一片一片，一刀一刀刮了下来。你说那时的它害不害怕？我觉得，应该会害怕的吧，可这就是最害怕的么？不是。最后一片鳞片也没了的时候，它就能感觉到，这一把将它全身鳞片刮下来的刀，接着慢慢地刺进了自己肚皮，然后将自己的肚皮一刀一刀割开，肝脏、鱼胆、肠子......都被生生地挖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女医生静静地听她讲着，而她就是许诺言假扮的实习医生，进入了青山精神病院。
接下来，她就发现女病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平淡的语气也陡然一转，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啊啊啊！”
接着声音有几分颤抖，情绪跟着激动了起来：
“不！不是的！它不是鱼！它就是我！我就是那条鱼！”
刚激动起来，大约一分钟后，忽然停止了自言自语，不再盯着窗外看，看到身后的女医生后，凸起的眼球，像被人捏起拨动了一下：
“我的肝脏，我的肠子全都被扯了出去，就放在盘子里，就放在盘子里......”
“放在盘子里，咦，盘子，盘子在哪儿呢？”
又开始了喃喃自语，全身晃动着，头顶着窗户，一张脸死死地卡在铁栏杆上，转动着头，好像在找她口中的盘子。
偏执型的精神分裂症，以幻觉和妄想为主要的临床表现。
最近认知功能障碍的情况又加重了。
许诺言抬头看了一眼铁门上面的监控，将自己转了个身，背对着监控。
“你不是鱼，你是人，你是欣苒，李欣苒。”
这三个字像是某个开关，连着女病人眼球，女病人将头从铁栏杆上拿下来，侧过头盯着女医生，死气沉沉的眼球转动了一下。
就在许诺言慢慢抬起手，想走近她安抚她的时候，
李欣苒的情绪忽然大变，握着铁栅栏的双手拼命的摇晃铁栅栏，却将自己的头狠狠地撞向了铁栅栏。
想要撞开这个窗户，逃出去。
好像对她而言，女医生成了洪水猛兽，因为李欣苒木讷的眼睛里竟全是恐惧。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猛地推开了许诺言，力气之大，让许诺言堪堪往后倒退了一步，撞向了后面的铁床，铁床与地板发出了摩擦的声音。
“李欣苒，我不会杀你，这里也没有人会杀人，你不要害怕，不要激动好么？你看，你看这是什么？？”顾不得撞向了铁床的疼，许诺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浅绿色玉佛来，黑色的绳子，玉石长大约三厘米，试图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李欣苒，你看这个东西应该是你最熟悉的，你知道你自己是谁？”
许诺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依然是淡定的，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能让李欣苒听清楚。
这个被许诺言叫做李欣苒的女病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样，一屁股跌坐在了铁窗令一个角落里。
随后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在撕扯之中，手腕和脖子以下露了出来，全是恐怖的手术伤疤，缝合的伤口像是一条一条蜈蚣，触目惊心。
此时这些老的伤疤，新的伤疤，又被她抓出了血痕。
一边撕自己的衣服，一边嘶吼了起来，一声一声凄厉又有点瘆人。
接着双腿跪在地上，两只手从地上不知道在抓什么东西，对着空气，一会儿双手捧着，一会儿攥起，一会儿又捏着......
这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幻觉里？
这是在干什么？
许诺言看着她好像不那么癫狂了，可谁知道，在对着空气一阵捧抓，女病人忽然开始捶向了自己的肚子。
许诺言知道手里的东西显然对她也没有一点效果了，只好将玉佛装进了口袋里，忽然很瞬速地也蹲在了她的对面。
两只手按住了李欣苒的手腕，人压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腿也动弹不得，不让她再伤害自己。
可是精神陷入发狂了的李欣苒，一边嘶吼着，双眼通红，头发凌乱，有几丝头发贴在脸上，已经乱了的齐刘海下是刚才撞向铁栅栏的额头，已经肿了起来。
看着自己被制止了动作，李欣苒将自己的头狠狠地撞向她。
许诺言稍微一闪，让她扑了个空，可眼下一幕，却让许诺言瞳孔猛地放大。
眼前的人，一团黑色的头发盖在头顶，只所以用盖这个字，因为她的一头黑发竟然是假发，怪不得开始的时候，许诺言就觉得这头黑发与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在挣扎中，假发与头皮又脱离了一部分。
这一次露出的头皮，没有一根头发，光秃秃的头顶，从太阳穴开始延伸至后脑勺，缝合的是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的黑线，如果说她身上的伤口像蜈蚣一样，那这头上缝合的伤口，像一堆排成线搬运食物的蚂蚁。
密集恐怖。
让人心生阵阵恶寒。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