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魔族来袭

    在这中原大地上,世代生息着淳朴热情的人民,这块地方物产丰富人民安康,到处都是祥和安宁的景象。因为人族只有一个国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没有边疆祸乱、讨伐征战的痛苦。不过中原地大虽然物阜民丰,烟火却不够鼎盛,这可能也是不足以分裂出来王侯封地的原因。王朝位于广博平原的中部,名叫歌舒城,距离皖城倒是不远。这里相比其他地方特别的繁荣昌盛,人丁兴旺。现任君主其名广瀚泽,世称广帝。他是个少年老成励精图治的君王,用刚柔并济舒张有度的政策将四方水土治理得井井有条,国泰民安。龟麟二支的第七十一代传人邢煜炎和穆正风都是皇朝的地方官员,他们都觉得就算是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在这样的盛世之下做个人族百姓官也是不错的生活。

    这一日广瀚泽正在书房里查阅各地传上来的陈情文书,正好看到了岳县县令张献瑞的奏章,他眉头一皱,心中不禁沉郁下来。今年夏季洞庭湖的水患特别厉害,连日凄风楚雨飞沙走石,已经月余几乎暗无天日,不仅洞庭湖本地受灾严重,还将周边岳县、澧县的民众逼迫得四处逃亡所剩无几,他派了几批官员前去治水,到后来甚至出动了军队士兵,但是都没能解决问题。他不知道洞庭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向来风调雨顺的肥沃大地现今竟然成了一片无人可居的禁区。

    但是这一次看过奏章后他却更加惊讶,张献瑞县令禀报说洞庭湖水患已经基本解除,安澜十数日再无祸事。他有些想不通,难道只是上天在兴风起雨作怪人间吗?

    他作为人族皇帝,原是不信鬼神,然而有一次出朝微服私访时在鲁州地界遇到一个算命天师,那人只观自己的面相就看出自己位高权重而且身负重责,当时自己对这些很是不屑,原本要走,那算师却说自己命中有一大劫,若能度过便是一片坦途福荫子孙,若度不过则祸及天下苍生,人族覆灭。他很恼火,虽然知道这只是算师骗钱的说辞,可这种话谁听了心里都不舒服。他好不容易出一次宫想各地走访一下,结果就遇到这样的人,心里更是来气,决定好好治一治这个算师,便干脆坐下来与他对峙。

    那算师看他这个隐忍气恼的样子也不胆怯,将他上下打量个干净,然后问道:“公子可有佩剑?”

    他一愣,原以为算师会盘问生辰八字或者翻看手相,没想到却是要看佩剑。自己治理的国家和平安康,几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非习武者一般不会有武器,这算师一眼看出自己是有器械的人,也算可以。

    “小生不才,习得一些防身拳脚,有一柄老剑锈铜烂铁,虽不值钱却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直在侧不敢稍放。”他倒不隐瞒。

    算师捋着胡子点点头,眉宇间也没显出什么得意的神色,却是又问:“敢问公子的剑可有名称?”

    广瀚泽又是一愣,若是说出王剑真名怕是要泄露身份,可是看着那算师一瞬不瞬的眼睛,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假话。

    “祖传之物不过废铁一块,不足挂齿。敢问老先生贵姓,您如何说我命中有一大劫呢?”广瀚泽顾左右而言他。

    算师笑笑:“在下一介酸丁,干些嘴皮子营生糊口,姓名太过金贵不配拥有。不过我今天跟公子您有缘,公子叫我隆安好了。”

    “隆安先生是怎么看出我是有佩剑之人的?”

    隆安仍是一脸春风和煦的微笑:“佩剑之人天地命数都与这永生相伴的器械有关,你的命格运势都是它告诉我的。”

    广瀚泽有些不信:“我家这口剑已经易主多代了,难道我们祖孙的命数都是一样的么?”

    “非也非也,”隆安摇头,“公子可千万别把这佩剑当成死物,你且算算它的年岁,怕是也有几百年了吧,如此天地精华日月灵气滋养着,它早就有了自己的意志,易主即会易性,随时变化。你这柄剑,如果我没看错当是上古神器‘极明’,对否?”

    广瀚泽一滞,差点笑出声来,他还以为这个神神叨叨的算师有多厉害,原来竟真是个耍嘴皮子骗钱的,若是心里没底不说也可,何苦编造一个乱七八糟的名字惹人笑话呢,自己祖传的佩剑当然不叫极明,而是向离,取意“向来情浅,何惧分离”,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宗给起的,是为了告诫子孙后代为人帝王者切不可拘泥于个人感情误了国家大事,要舍小泽众,惠恩天下,常有牺牲精神。广瀚泽时时遵守教诲,所以才能在如此年纪做得这番安邦兴国的业绩。

    他也懒得揭穿这个穷酸书生的把戏,不过是骗些糊口钱,看来之前他说的什么命中大劫也是信口胡诌。广瀚泽一时失了兴趣懒得跟他周旋,甩下几个铜贝起身欲走。

    隆安却在他身后继续幽幽开口:“极向离明,君临天下,您就是当世君主,广瀚泽。”

    这不响的声音犹如一个定身咒将他全身血液凝住,他浑身肌肉筋骨也似不属于自己似的再也动弹不得,连思考能力都被抽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热闹嘈杂的街道上现在寂静得能听见袅袅的风声,悠长的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广瀚泽心如擂鼓却纹丝不动,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隆安缓缓起身捋着胡须绕将过来正对着广瀚泽,眼睛却不再看他而是望向没有焦点的远方:“看来广帝知道的还不够多。这柄剑在神界称为极明,在人间称为向离,合起来的‘极向离明君临天下’正是您的命格运数,您还不知道吧。”

    广瀚泽看着他,嘴唇翕张许久才说出一句:“你究竟何人……”他已经十分后悔自己仗着武功高强竟然一个随从都没有带。

    隆安回过身来,一双犀利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让人无从逃避:“我是龙族天师龙晟安,专程在这里等你。”

    广瀚泽瞠目结舌口干唇燥,半晌说不出话来。龙晟安也不及等他反应吸收就自顾自继续解释道:“如今魔族动荡释灵欲现,三界将会出现一场惨绝人寰的血腥浩劫,你身为人皇,有责任保护凡人的安危,不过你们毕竟没有仙骨也没有神力,我们神族会适时帮助你们,你且先接受神族的存在,才能进行下一步部署。大概过不了太久天下就会大乱,妖兽四处频起危害人间,你不要着急,有任何人力不可抗拒的事情你就寻求神族帮助,”说着他交给广瀚泽一支凤羽又道,“绕血三匝号令众禽,你且收好这只威力无穷的凤羽,危难时刻上去落血三圈,定有神族来助。”

    说罢他拍拍广瀚泽的肩膀:“小伙子,这次的血劫危及三界,我们要齐心协力共同抵御才行啊。”

    说完他也不管表情凝滞的广瀚泽,径自化作一道紫光飞升而去。也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广瀚泽才渐渐重新感受到周遭热闹喧嚣的街道和人群,身边百姓来来往往,他定身其中,倒像个异类。终于,意识重新回归,思路再次贯通,但他的嘴巴却是一直合不上,龙族?三界?神人?凤羽?……整件事情好似发梦,恍如隔世。他却又不经意抬起手,那支光华四耀的凤羽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广瀚泽又看看张献瑞的奏章,难道那个奇怪的算师说的竟都是真的吗?这一次洞庭湖的异况并不像是自然情况,而应是有外力刻意为之,不然怎么可能一蓬湖水一时疯狂肆虐一时安眠如镜,让人捉摸不透。

    他起身活动筋骨,揉一揉发懵发胀的脑袋,环看四周,总觉得自己所在的环境并不是就是这样,而是在目不能及的地方也许真的有什么自己甚至祖上从未知晓的神魔怪物在盘踞着,与他在同一空间中生活。

    想想自己的向离剑,自从那次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玉匣中没再拿出来,连同那一枚如梦似幻的凤羽。他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神鬼的存在,却很有自知之明,明白很多事情并非自己不知道就是不存在的。

    一瞬间他下了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立志守护国土民众不受侵害,洞庭湖已经给了他提醒,他不能再骄傲自大不听进言,以致事情发展到不可逆转的地步。

    他迅速回到书桌上提笔下诏,他要增派兵力严守四方,命其若有异动立刻上报。那凤羽还安静地躺在玉匣中,他不能熟视无睹,葬送了人族生路。

    这一日邢煜炎收到皇帝诏书,要求各地官员编排兵力镇守辖区,虽然诏书上只是说为了安定边疆镇土兴邦,邢煜炎却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他自为官已经辅佐了三代皇帝,深谙官道,熟识帝性,当世的这一位广帝年轻有为,将四方治理得井井有条福瑞昌盛,况且中原之内再无二国,何来战事之有?他凝眉沉思,莫不是神族已经有人告知了广帝“血劫”之祸,让他警醒防备,早作打算?

    三界动乱居然已经严重到知会人族的地步,邢煜炎心里有些惶惶,他以凡人之躯不过活了数十年,虽为半神却从没经历过真正的神魔大战,自己身为护符虽有神性,但毕竟逃不过百年之劫。想到自己在人族中也切实感受到了魔族席卷而来的血雨腥风,不禁有些忧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几乎失去了对自己生活的把握。不过唯一欣慰的是,邢之修云游归来之后他已将身世秘密对儿子和盘托出,也将九纹玉令传给了他。儿子比年轻时的自己更加沉稳多谋,而且武艺远在他之上,所以他若是真的被魔族挖出而身遭不幸,龟支护符也总算没有绝亡,仍是可以掩盖释灵。

    从县衙回到邢府,他绕到府中鲜为人知的一处偏僻庭院,这里百草丰茂春机盎然,却没有一个仆役婢女照看打理,原来正是在这养着那两只与神族密切联系的青耕鸟,当然不能为外人知晓。当日雌鸟惊恐飞回,躲在雄鸟身侧瑟瑟发抖不吃不喝,他看过之后心道莫不是穆侄女遇上险状,但又不知道她身在何处,自己又不能随便出去找寻而把身份暴露,他只好在府内派人留意方圆各处情况,但除了洞庭湖之灾,别的也查不出什么。这次过来他是想让雌鸟出去寻找儿子的踪迹,因为他感觉儿子应该已经找到了穆侄女和玖玲,这样再托青耕传信,自己才可放心。

    楼台错落互相掩映,邢煜炎在茂林百草之间左右穿行了许久才找到了两只青耕。这几日雌鸟已经恢复,但看样子却是再也不想离开雄鸟独自出行,但邢煜炎也无他法,只能对着尽通天地灵性的鸟儿据陈实情,好歹劝慰,终于将它说动。许是这两只鸟两百多年来从未分离,以致现在牢不可分,邢煜炎却是没有想到青耕好似鸳鸯一般离开伴侣不能独活。他虽也心下不忍,但毕竟得到邢之修和穆子環平安的消息更为紧要,于是好生宽慰雌鸟,允诺它这次回来之后绝不会再让他们分开。

    雌鸟悻悻然,倒是雄鸟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想必它是在指责雌鸟不遵主意,若是自己曾经跟随穆子環,现在定然不需邢煜炎吩咐,已经出去寻找。有了雄鸟的催促,雌鸟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出了百草花庭。邢煜炎轻抚它顺滑的背羽,低声道:“青儿,你且去帮我带个信就好,若是之修和環儿、玖玲都平安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那鸟儿得令,却仍是不愿意飞走,回过头来盯着雄鸟,一声哀鸣后竟然涌出眼泪。

    邢煜炎大惊,他知道这鸟通了灵性,也许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能力,此前他从未见过雌鸟如此纠缠折磨,现今竟是这副模样,不禁心里疑窦升起,莫不是这雌鸟预感到了什么事情,所以久久不肯离去?但毕竟他无法与鸟对话,也无法预知未来的事,只能按下担忧之心,催促鸟儿离开。

    “以你的速度往返不过两三日,很快就回来了,”邢煜炎柔声安慰道,“我和耕儿就在这里等你,不见不休。”

    雌鸟听闻如此,知道不走不行,也算是邢煜炎的一句“不见不休”安定了它的心神,它一转身冲入云霄顷刻不见。雄鸟伫立窝旁,望着蓝天白云,再无一声鸣叫。

    就这样过了三日,邢煜炎的生活平淡如初,皋阳县也安定祥和,没有将士来报周围有何异动。不过雌鸟仍是没有回来,邢煜炎想着再等它两天,若是两天之后还不回来自己就不顾一切要出去寻找了。

    这一晚寂静无声,只是空气闷热得让人难以忍受。邢煜炎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宽大的床榻上只他一人,自从夫人离世之后自己再没有过续弦之心,倒不光是因为护符的规矩,而是自己与夫人向来伉俪情深,约定终生,她和自己共同承担护符重任,这种感情天下间再无另一个人能替代。

    不过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儿子十几岁就独自外出闯荡历练,偌大的府邸中除了婢女仆役只有自己一人,但是他一直也没觉得寂寞孤独,谁知今夜竟然如此清醒难熬,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一般。

    他转个身面朝里间,闭上眼睛努力摒除杂念想要入睡,忽然之前窗棂闪动,一点声响又把他惊醒了。邢煜炎一个激灵起身,清亮的月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出深深浅浅的影子,四周愈发寂静得令人发慌。他不太放心,穿鞋下地推门出去。院子里空无一人,是夜无风,就是在这深夜之时都热得人浑身发躁。他屏气凝神侧耳倾听,但却在这滞缓的空气中听不到一丝声响。

    那鞭子来得太突然,邢煜炎觉查到身后的厉风时已为时已晚,他将头偏向一边仍是没有躲过空中的霹雳,一侧脸颊已经给鞭子扫到,顿时皮开肉绽血花四溅。他不及遮掩疼痛已经一个骨碌滚到一边,但是身后的鞭风却一下紧似一下有如毒蛇吐信疯狂抽来,容不得他片刻喘息。

    他在地上连续翻滚狼狈地躲闪来者的袭击,身上已经挨了好几鞭子,虽不致命却痛入骨髓钻心挖肺。可惜自己疏忽没有将佩剑金梁一同带出来,现在只能用臂膊抵挡。他咬牙撑住剧痛,瞅准一波袭击猛地将手伸出,那鞭子灵活如舌登时缠了上来,他的手心到小臂瞬间被抽出一条血印,他却紧抓住鞭尾不肯放手。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他虎吼一声,额上已是疼出冷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遍布四面八方,声源变幻莫测找不到发声者真正所在,邢煜炎扭头追寻,只能看见一个黑影身形奇快来回穿梭一刻不止。他头晕脑胀周身剧痛,现在又给这人搅得想吐,一时间手心里汗水翻涌,那鞭子已是握不住了。他咬牙苦撑,不想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若是好汉且让我记住你的姓名……”他出言相激。

    那黑影倒是渐渐慢了下来,身形却变作十好几个跟在他身后来往不休,他停住身形之后,那些身形才一个个与他重叠在一起,到头来只是他一个。邢煜炎在剧痛中费力睁开一只眼睛,那人距离自己不过几尺,无风悬立,周身散发着浊浪排空一般的无形烈焰,连周围空气都被熏成波纹起伏的热浪,他负手在后,一张英挺的面庞倒是俊俏,剑眉斜插入鬓,雍容的白发高高束起,黑色披风在热浪中猎猎鼓动,而那一只灵活柔韧的鞭子竟是他的尾巴,从他身后绕出来,末端缠在邢煜炎手中。

    “主上还派我来灭了你,真是将你高看了,十代浊骨凡胎,怕是将你的神性消磨得半点也无了吧,”他哂笑一声,冷艳无双,“今天就让你死得明白,我是魔族座下四大恶之一的嗜獠,今日奉命来取你隐支护符的性命!”

    邢煜炎一惊,还来不及反应,手中尾鞭已经抽脱,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疼得浑身冷汗直冒,手掌连着小臂整块皮肤已经被鞭子撕掉,现在血淋淋地颤抖不止。他不待思考赶忙起身回撤,还想赶回屋子取自己的金梁剑。嗜獠哪肯放他,一条长而有力的尾巴甩出剑花,将他团团围困。邢煜炎抛开生死之念,不顾一切地冲将出去,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当做掩护,那尾鞭实打实地抽了上来,邢煜炎半条手臂已经被横切下来飞了出去。

    “呜——!”

    他痛到无法自拔在地上来回打滚,汗如雨下已是不支,但却仍旧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惨呼出声。嗜獠看他这样倒是来了兴趣,收起尾巴饶有兴致地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似猫玩老鼠一般。

    “倒是条汉子,让我有些错怪了,能力不济是无可奈何,这颗坚毅的心嘛,却是让人佩服,”他盘起双手身形缓缓落到地上,轻轻步到邢煜炎身侧,一张俊脸离他不过咫尺,清晰到睫毛根根可见,他吐气如兰,又说道,“你且告诉我你家小畜生在哪,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呸——!”邢煜炎一口血痰吐出去,目眦尽裂,咬牙切齿道,“你永远都别想找到他!我咒你永堕烈火幽狱不得轮回!!”

    嗜獠猛然气恼,这诅咒太过怨毒决绝,对于魔族来说更是狠辣,他身形陡长十倍,随之他的样子也渐渐变化,双眼赤红血獠暴突过颌,浑身变成青黑色,鬣毛覆遍全体,满头白发有如狂绢四方飞舞,一条尾巴更是粗长了十倍不止,倒刺横生,根根尖立好似柳叶弯刀。他抖抖身子狂吼一声,尾鞭甩天入地,顷刻间四方震颤楼宇瓦片乱飞椽檩斜落,皋阳县瞬间变成人间地狱,民众从睡梦中惊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县令府衙已经沦为一片废墟,尘灰直上遮蔽了清亮的月光,人们来不及更多反应,只能四下惊慌逃窜。

    邢煜炎看着嗜獠现出原形,一时间都忘了浑身剧痛,他毕竟与神魔两界相隔甚远,一直以来都是以人族身份在人界领域生活,何曾见过如此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怖场面,当下心跳呼吸几乎全都停止,只能呆呆趴在地上,任由嗜獠在眼前张狂疯魔。

    那嗜獠并不忙着杀他,而是无所顾忌地发泄着自己的狂怒和无上的威力,他四只利爪腾挪辗转,所在之处已经沟壑纵横尘土遮天。伴随着他的咆哮,整个皋阳县已经快被夷为平地了。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犀利的鸟鸣,刺耳入髓,邢煜炎禁不住闭眼一阵哆嗦,再看时竟然是雄青耕鸟冲将出来,那青绿色的弱小身躯在庞大的嗜獠面前不过一颗绿豆。

    邢煜炎心里一颤,一口鲜血喷出,他眼前一片黑暗,却仍是颤声道:“耕儿……”

    嗜獠也看见了青耕鸟,挥爪相击却无奈鸟儿身形太小打它不着。青耕左右避闪来回飞旋,盯着嗜獠的头部一阵猛啄,嗜獠疼痛狂啸,几缕纯白的长毛已是飘然落下。嗜獠不再强攻,抖抖身子缩回原来大小,甩起尾鞭朝青耕进攻。

    这一下虽然仍是比青耕大许多,但相对来说攻击目标变大,抽打到鸟儿已经容易很多,青耕来回飞闪仍不能次次躲过灵活的鞭子,浑身青羽也簌簌飘落。它陡然啸叫一声,几乎将人鼓膜刺穿,随后灵小的身躯也开始涨大,不一会身形就变作同嗜獠一般大小,浑身清羽光滑如水,在暗淡的月光中仍闪耀着熠熠光辉。两只神兽缠斗在一起,互相撕扯,厉啸尖鸣不断,惊险万分。

    邢煜炎瞅准时机强忍剧痛向房间爬去,想要拿出金梁剑临死一搏,但此时墙头却窜起数十道黑影,放眼望去尽是魔族恶兽,一个个眼露绿光獠牙尖锐,不由分说向他扑来。

    邢煜炎放弃挣扎阖目等死,却没有在高度紧张的精神中感觉到疼痛,反倒是听见了各个魔兽的嚎叫惨呼。他费力睁开眼睛,只见一只巨鸟飞旋在自己身侧,五彩羽毛在黑暗中耀眼夺目。它两只有如鲲鹏一般的翅膀上下一扇就将魔兽卷起摔倒四处,一张长喙来回叼啄,魔兽登时失了眼珠翻滚在地惨呼不止。

    邢煜炎心里稍宽,他已认出这是凤族的西位鸟神鸾鸟,大约是它感知到青耕的啸叫,所以前来营救。此时几方神魔恶斗不休,邢煜炎流血过多已经快要昏迷,他只在朦胧中见到自己的青耕鸟儿已落下风,看来还是敌不过嗜獠,但他仍旧倍感欣慰,没想到自己一生为人庸庸碌碌,竟能得此神兽以命护佑,真的死而无憾了。只可惜雌雄两只鸟已经相扶相依两百多年,今日雌鸟离去时又那么难舍难分,仿佛早已预见到这生离死别的一幕。若是雄鸟真的牺牲了,雌鸟该怎么办呢……还有自己牵肠挂肚的儿子,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能否躲过魔族滔滔不绝的追杀……

章节目录

符灵记之龙陵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左恋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左恋夏并收藏符灵记之龙陵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