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回到澹雅馆时,梁心颐已经收拾好物品在等她了。泠月方才上课时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如今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准备走。

    这时,着了一身鹅黄襦裙的张嘉卉走近泠月身边,送给她一个精致的小方盒,温柔地笑道:“萧娘子,调香是初学时稍微难一点,回去琢磨一下就能悟出其中的微妙了,这是我方才调香的时做的雪落玉碟香,送给你。”

    梁心颐也笑着道:“收下吧,嘉卉姐姐香调得极是出色,你可以拿回去参考一下。”

    泠月从来没接触调香、插花,对比起其他小娘子在课堂上的娴熟,她显然有点无从下手。此时她不禁回想起方才课堂上被人嘲笑,抬眸看着张嘉卉笑得温雅,她没有多想,灿烂一笑,接过来,说道“这个真漂亮,多谢张娘子了。”

    张嘉卉原以为她不会收下,谁知自己竟是小觑她了,看来她还真的是挺稳,非是寻常的小丫鬟能比的,难怪可以得到沈亦安的青睐。

    她又温声道:“如今大家都是同窗了,方才听心颐说你年纪比她还小,我就托大也唤你泠月妹妹了你也别跟我客气了。”说完,又浮起浅淡的笑来:“平日里很少见你,如今我们同在这里求学,更应该亲近些才是。平日有聚会,你也跟着心颐妹妹一起来吧!”

    梁心颐高兴地应道,“放心吧,我到时候会带她一起过来的。”

    泠月:“届时便过来叨扰嘉卉姐姐了。”她原本还在想夜里再找个时间去张府看看,没想到如今竟是有个好机会,光明正大就能去了。

    只是她琢磨不出来,张嘉卉为何这次如此热情,上一次在御轩楼见面,她可是对自己很冷淡的。

    张嘉卉:“泠月妹妹如今可是住在沈府?”

    泠月闻言,心下了然,笑着回应道:“对,我如今就住在沈府,沈大人对我挺好的。知我很多事情不会,如只让我先好好学习这些课程。”她故意在笑容中透着得意。

    张嘉卉征了一下,她没想到;泠月竟如此直白地说出沈亦安对她的好。

    她这是要故意炫耀沈亦安对她的宠溺吗?

    张嘉卉之前去拜访过几次沈亦安,可他的态度都是很冷淡,原以为这就是他的性子,可是如今却听闻他对另一个女子是不同的。

    张嘉卉忽然觉得有点恍惚,手中的丝帕不自觉地被她紧紧攥得紧紧的。

    直到梁心颐和泠月跟她告别时,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泠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勾起一抹笑来,笑意不达眼底。

    就凭你?也想嫁给侯府的二公子!即使入府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妾!

    ***

    回到沈府后,泠月还花了半个时辰,跟戚嬷嬷学如何看账本。

    一番折腾下来,泠月总算是切身体会到梁心颐当初的痛苦,谁能想到她今日也快要被功课压垮了。

    到了傍晚,天边晚霞如同红紫色的红绸,浴在落日的橙光中。

    如今天色尚早,不如就趁现在得空把花篮做好。今日在书院里,裴女傅教授了插花的方法,还布置了功课,就是要做出一个符合春日主题的花篮。

    泠月去院中挑了几种鲜花和搭配的菖蒲,带上工具与花篮,往西边的一个小廊亭走去。

    待到了小廊亭,泠月不禁露出灿烂的笑来。此处僻静,最惊喜的是这里的景致也不错,那亭廊临水而建,前面是几株高大的香樟树。

    泠月将她带过来的物品一一摆放在原石案上,将袖子高高挽起,把编织精巧的带提梁花篮拿到前面,往花篮放入花泥。

    她从那些花堆中挑出几枝萱草,修剪成差不多一样的高度,就插在花篮的边边,以此作为枝。

    裴女傅上课时说:“四季芳菲丽景,各自不同,繁盛花篮应色彩浓丽、枝繁叶茂。”,因此,她就挑选了大朵带叶牡丹为主花,左边插上相应的小枝浅色桃花,右边则是乍开的淡黄木香。这就是“红紫芳菲夺目,春色融融。”

    她为自己这美好的想法而雀跃,可看到自己动手做出来的杰作,她却是笑不出来了。

    自己明明都按裴女傅说的步骤来做,可如今做出来的,却与想象中的有很天大的差别。

    她瞥了一眼装工具的藤篮,幸好她带来那本有讲述插花技法的风物志。

    泠月翻开书,认真看了一遍后,再仔细地盯着自己的花篮。

    半晌,她似乎有点开窍了,觉察到问题在哪里。

    这里应是错落有致才对,她将花枝取出,用铰刀加以修剪,可是她看着还是略显杂乱的花篮,还是不甚满意,就又将开始将花枝调整。

    她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周围有异动,脚步声渐渐近了,想来不碍事,就没有分出心来。

    “萧娘子如此好学,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沈亦安今日外出处理公务,比平日早了些回府,他就走过来这里看看她捣鼓花草。

    泠月不用抬头就知道来者是谁,一想到自己如今这般忙碌都是因为他,虽然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可是她心中还是有点小怨念,就干脆不搭理他,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沈亦安知道她的小心思,也不跟她计较,觉得她有点可爱,他看了一眼花篮,指着右边那一簇,道:“此处应是稠密有度,你可将木香多余的花苞去掉。”

    泠月抬眸,只见他手持折扇的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她依照府上的规定,先是给他客气地行了一礼,看了一下自己的花篮,忽又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又道;“多谢公子赐教。”

    话罢,她低头不语,依言来调整花篮,霞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投落在她如花般的脸上,更衬得她明澈无暇,鸦羽似的睫毛微微垂着,眸中映照着花束,多少带着些倔强的美。

    清风拂来,远处的柳枝儿轻轻飘舞着,泠月额间未能梳起新那一缕碎发,亦随着风微微摇曳在脸颊,似乎摇得他的心里也有点痒痒的。

    在她的努力摆弄下,活泼的花篮总有那么一点像样了。沈亦安趁机夸赞道:“恭喜萧娘子,看来你已经悟出些其中的精髓。”

    泠月自己也是有审美的,确实比方才好了很多,不过她自己弄成什么样,心中还是有数的,这最多只是初学者中算是不错的作品罢了,说:“精髓谈不上,全靠公子加以提点。”

    话落,她开始收拾案桌上的折枝绿叶。

    沈亦安望向她,“萧娘子如此喜欢插花,我那正好有几本讲插花技法的书,对照此书多加练习,想必插花技艺定会大大提升,你今晚就过来取吧!”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泠月: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取了!

    罢了!不取白不取,等下我就过去!

    ***

    用完晚膳后,泠月径直去了沈亦安的书房。

    侍从玉书带她进去,“公子,泠月姑娘来了!”说完,玉书就出去了。

    沈亦安正坐在书案前写公文,他对泠月说,“就在书架上的第三排,第四列,你自己取吧!”

    泠月依他所言,很快就找到了那本《花艺志》。

    她本想出去,可是看到这么晚了,沈亦安还在处理公事,心生敬佩。那一盏灯衬得他的容颜极美,一身简单白衣,温雅俊逸。

    他感受到她的迟疑不决,并且似乎在盯着他,他就抬眼看向她,问:“怎么,可是还有其他事?”

    突如其来的提问,泠月心中一凛。

    她可不想让他知道,她方才是觉得他长得真好看,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半晌,她忽然找了个借口,说:“无事,我只是见到公子这么晚还不休息,就想问一下最近是不是很多案件要处理。”

    沈亦安狐疑,只觉得她有古怪,问:“怎么,你想做什么?”

    泠月:“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说我来这边是寻亲人的吗,‘清川扇铺’的李掌柜应该是知道一些我亲人的线索,我想亲自问一下这个李掌柜,可是我前几日听说,他杀了他的徒弟,被抓进大牢了。又听人说,李掌柜说他没杀人。所以我就是想打听一下,若他真是被冤枉的,我也想帮他。”

    沈亦安想了一下,“这个案件是由何同知来负责,此案有点难度,他本是打算交给薛辰来办的,不过薛辰这两日都跟我出去了。既然这样迟迟还未破案,我明日就让薛辰回去主理此案。 ”

    泠月缓缓颔首,可是她真的好像去看看,就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沈亦安这样看着自己,就想起了从前,不过他没有生气。她想快点知道亲人家的情况,想去看看这个案件也很正常,想到她出不了什么乱子,上次的溺亡案,她还细心地发现了犯人的罪证,想到她可能会帮上忙。

    于是,他取下一块令牌交给她,“那你明日就先拿我的令牌跟着薛辰过去吧!切记不要轻举妄动,要听薛辰的安排。”

    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泠月心头一喜,连忙答应他的要求,“放心吧,我一定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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