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放送的是一个圆形绿松石的吊坠，款式简约。这种古老的蓝绿色宝石不似钻石的豪华耀眼，但颜色清亮而纯真，像是大海和天空的颜色。
章嘉贝有这个品牌的好几款首饰，但大多是经典款，红玉髓、母贝或钻石的，从未留意过还有这样一款吊坠，美得低调又特别。
隔天，章嘉贝就戴上了，说来也奇怪，这条项链并不是她的风格，但她格外喜欢。看着它，章嘉贝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何放，他看起来不解风情，但挑首饰的眼光却很独到。
章嘉贝头回戴着项链去上班，特地穿了一件很显脖颈的衣服，几次走进何放办公室，有一次非常确定他抬头的时候目光在她的脖子处定了两秒钟，但他什么都没说。
章嘉贝在心里感叹，这人真是无趣得可以。
一连好几天，章嘉贝都戴着这条项链，甚至为了搭配它而新买了一身衣服。
这天下午，章嘉贝收好了东西准备去何放家遛贝贝了，何放却给她的工位打了个电话，让她联系两个部门的秘书问订饭的事。
“今晚是要加班？”
“那个收购项目明天签约，今晚把全部文件再过一遍。”
“那我遛了贝贝回公司。”
“没事，你直接下班就行。”
何放总是这样，虽说把章嘉贝调过来做他的助理，而且梅琳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但他对她的要求从来都很低。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么？章嘉贝这么想着，有点不爽，遛了贝贝后很快就回到公司，到了下班时间也没有走。
章嘉贝给何放把饭送进去，他抬头看着她，表情就好像在说：【都让你回家了怎么还没回去】。
章嘉贝很自觉地说：“既然明天就要签约了，今晚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我留下吧。”说完，她拎起手中的袋子，那里面是她给自己订的饭。
何放一边听着，一边打开外卖餐盒，皱了皱眉，“太多了。”
“我怕今天到很晚，所以多点了两个菜。”
“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何放说着，对着办公桌前的椅子抬了抬下巴。
章嘉贝没有推辞，把椅子拉了拉，坐在他对面准备开吃。
“你为什么总吃那么少？”章嘉贝一边夹菜一边提问，“是怕胖吗？”
“是。”
何放干脆利落的回答把章嘉贝给逗乐了，“男人到你这个岁数了还能这么注重形象，难得难得。”
何放没说话，章嘉贝抬头看着何放，他的脸色向来不好，是那种疲劳过度、休息不足的人特有的苍白。
“你一点都不胖，还是多吃点吧。”
“重了就搬不动了。”
“啊？”
“你不懂，小丫头。”
章嘉贝夹了菜闷头吃，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何放大概是说如果胖了，他这样无法动弹的身体无论是外人还是他自己，都不好移动了。活在这样一幅躯体里，遇到的阻碍太多了。
“真是不容易。”
“嗯？”
章嘉贝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把心声感叹了出来，她眨着眼睛，有点口不择言，“啊啊啊，我是说，真是不容易啊，你这么忙，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我戴这项链好不好看。”
话说出来，章嘉贝直想咬自己的舌头，哪有女孩子主动问异性自己戴的首饰好不好看的，关键还是何放本人送给她的。
“好看。”章嘉贝还在低头懊悔自己问的什么无脑问题，何放这边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而且还问她，“你觉得呢？”
章嘉贝睁大了眼睛，【很好看很喜欢！】差点脱口而出，复而想到自己应该矜持一些，坐正了说：“我也觉得好看。”
何放点了点头，放下筷子并且把米饭餐盒的盖子扣上，不过是闲聊了一会儿的工夫，他竟然已经吃好了。
“我说何叔叔。”自从上次何放说不用叫他何总，章嘉贝的胆子肥了不少，“等这项目签了约，你可得吃顿好的补补。”
何放很浅很浅地笑了笑，面露疲态，“睡个整觉就行了。”
晚上，近十点的大会议室里坐着公司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说开会这种事工作效率不是太高，一旦拖的时间长了，大家的注意力就不太集中。但何放不一样，他叫大家来会议室不是来开会的，而是坐在一起办公，他想到什么就能问，大家的工作也都能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监督。
大家或是盯着电脑凝神修改文件，或是三两地坐在一起讨论问题，还有人揉揉眼睛，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又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何放的脸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更显苍白，但他坐在轮椅里的身子笔直，在某个点上说得多了甚至神采飞扬，章嘉贝坐在一边观察着他，心想工作狂就是工作狂，就算给她灌十瓶红牛也不会对工作这么起劲儿。
一屋子人持续专注到了十点半，何放终于放话，再改一稿，应该就差不多了。夜越深，大家的状态也就越显不佳，会议室里越来越安静了，只能听见非常快速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何总，最新一稿发您邮箱了。”
何放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收回，刚才他正在跟一个医生朋友聊，最近右腹疼痛得越来越频繁，他反感医院，但也承认或许是该去看看了。
“这一稿……”点开文件，何放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轻敲着，文档被投在投影仪上，同事们都能看到何放的修改，他一一页一页地往下翻，这份文件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有些地方何放还是会格外留意，“定稿，没问题了。”
何放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何放也终于笑了，他在轮椅上展了展肩膀，目光里依旧是方才高度集中于工作的光彩，只是掩不住眉宇之间的几分疲态。
章嘉贝整理好了何放的东西，和他一起进电梯下底下车库。
“咕噜——”
何放抬头看章嘉贝，“饿了？”
章嘉贝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年轻人，消化代谢就是快。”何放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要不先去找个地方吃点宵夜。”
“你也饿了？”章嘉贝惊讶，何放的字典里也有宵夜二字？
“我不饿。”
“那没事，先把你送回家。”
“没关系，最近我睡得都晚，你看看去哪儿吃点东西，我可以等你。”
“这……”刚才何放提到宵夜，章嘉贝是真的有点馋了，“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真找地方吃宵夜去了？”
“当然。”
既然何放开了金口，章嘉贝还真没客气。把车子开出停车场，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地方。
车子驶下宽阔的环路后，转弯进了一条小路，开了一会儿，车道两旁现出了一溜小店小摊，前来吃夜宵的人很多，大多是年轻人，三五成群地驻足在人行道上。
街边的长条烧烤炉子旁支着一排临时夹起来灯，车凑近了，隔着玻璃都觉得刺眼，何放太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看着烧红的炭火上的肉串，只觉卫生条件十分可疑，他坐在后排，皱着眉问：“你是要吃路边摊？”
“没错。”这里路本就窄，又被摊贩和围在小摊前的人占了地方，章嘉贝放慢车速，“这是我大学后面的一条路，很破是不是？但是夜宵很好吃。”
何放想劝章嘉贝别吃，又想到刚才是他同意了让章嘉贝自己找地方吃宵夜。他自觉不该管的太多，但还是忍不住问：“你爸妈知道你吃这么个？”
“他们管不着。”
章嘉贝摇下车窗，深夜的寒气加重，一场雪又要来了，空气中的湿意微凉。烧烤摊的烤炉边扬着橘色的火星，浓烟滚滚，但香气扑鼻。
这个摊位前面人非常多，老板忙得来不及招呼了，章嘉贝从车里探出头，与烧烤摊的老板大声说话，后面的车在打双闪示意她不要堵路，章嘉贝赶紧对老板说：“钱我先扫给你，这儿不让停车，我绕一圈来找你拿啊。”
章嘉贝启动了车，但没开多远又在一个摊位旁停了下来，一股香味飘进车里，是鸭血粉丝汤。没顾何放反对，章嘉贝要了两碗。
“这一带我很熟，我开车带你绕一圈。”
章嘉贝指着学校里的楼，从外围给何放介绍哪个是宿舍楼、哪个是教学楼。汽车绕着校园外的马路溜了一圈，章嘉贝找了路边停好车，下车小跑着去拿烧烤。
章嘉贝下车后，车内只有何放一人。他看着夜幕笼罩下的教学楼，想到十年前奔跑在象牙塔里绿草如茵的田径场上的感觉。
那些有关健全健康的记忆一直被何放刻意尘封，他一再地麻痹自己试图去遗忘。但和章嘉贝在一起时，她活泼的笑脸总能想起那些明朗的时光，何放第一次发现，回忆过往时心里也并不全是苦涩。
“拿到啦~”回来后，章嘉贝没有坐到驾驶位，而是拉开后排车门，带着一股寒气地坐进车里，因为怕让何放等得太久，她来回都是一路小跑，坐在何放旁边还有点小喘。何放侧过头去，看得出，她愉快无比。
章嘉贝解开塑料袋，顿时香气扑鼻，把烤得最好的一串羊肉递给何放。
“路边人太多了，那个人行道也不好走，不然我们可以直接坐在那儿吃。”章嘉贝说着，撸起串来，一本满足地咀嚼着，见何放拿着竹签一直没动，“你怎么不吃啊？”
纵使何放平时并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他也不敢吃这种路边摊的东西，怕不卫生是次要的，关键是他的容易生病而且排泄不便，吃坏了肚子更麻烦。
“我不怎么吃烧烤。”
这个理由有点假，连章嘉贝都骗不过去，毕竟他们之前还在何放家吃过一次烤肉。但章嘉贝没有强求，她叼着签子腾出双手，把鸭血粉丝汤拿过来递给何放，“这个没事，我们上学那会儿总吃，没人闹过肚子。”
端着这碗还是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何放想起去有一回去南京，他天天被同伴拽着去吃。那是很多年前了，那个时候他还身体健全，当时怎会料到后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起当时在南京逛步行街，也是在冬天，湿冷湿冷的。何放拿勺子在鸭血粉丝汤里搅了几下，还是舀起一块鸭血送进嘴里，鲜香爽滑，确实好吃。“很多年没出来逛过了。”
“啊？”章嘉贝吃得热火朝天，油和酱料都沾在嘴边，“咱们上周不是还去商场买了东西吗？”
“是出来压马路。”
章嘉贝哦了一声，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刚才他们路过的那条街充满生活气息，可何放却没法过去，他坐轮椅，得挑平坦的路，而那条街人又太多，难以通行不说，好奇看他的人也一定不少。
“其实这样也很好啊，坐在车里吃，暖和，又没人挤来挤去的。”章嘉贝擦擦嘴角，又给何放递了一张纸巾。
何放接过来，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眉眼间却有些阴郁。章嘉贝看在眼里，着了急。她是真心觉得和何放两个人这样静静地坐在车里吃点东西特别好，可何放好像并没有同感，也许这对他来说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他总是这样，无论到哪儿都只能坐着，就算出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都只能呆在车里，这个密闭的空间能把他与外界隔绝，让他可以暂时地把自己的不便隐藏起来。
章嘉贝歪头想了想，“等下次吧，我们在你家门口那条河边走走，那儿人少。”
夜宵吃完，章嘉贝把何放送回家，开车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设想着该挑哪天以什么理由和何放在河边散散步。或许周末就比较好？
睡前，章嘉贝差不多盘算好了，就等第二天找何放开口。可令她以及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凌晨五点，何放在右侧腰部剧烈的绞痛中醒来，忍受着哪怕轻轻的呼吸一下都会无限放大的剧痛，他拨通了王波的电话，被紧急送往医院。
章嘉贝有这个品牌的好几款首饰，但大多是经典款，红玉髓、母贝或钻石的，从未留意过还有这样一款吊坠，美得低调又特别。
隔天，章嘉贝就戴上了，说来也奇怪，这条项链并不是她的风格，但她格外喜欢。看着它，章嘉贝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何放，他看起来不解风情，但挑首饰的眼光却很独到。
章嘉贝头回戴着项链去上班，特地穿了一件很显脖颈的衣服，几次走进何放办公室，有一次非常确定他抬头的时候目光在她的脖子处定了两秒钟，但他什么都没说。
章嘉贝在心里感叹，这人真是无趣得可以。
一连好几天，章嘉贝都戴着这条项链，甚至为了搭配它而新买了一身衣服。
这天下午，章嘉贝收好了东西准备去何放家遛贝贝了，何放却给她的工位打了个电话，让她联系两个部门的秘书问订饭的事。
“今晚是要加班？”
“那个收购项目明天签约，今晚把全部文件再过一遍。”
“那我遛了贝贝回公司。”
“没事，你直接下班就行。”
何放总是这样，虽说把章嘉贝调过来做他的助理，而且梅琳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但他对她的要求从来都很低。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么？章嘉贝这么想着，有点不爽，遛了贝贝后很快就回到公司，到了下班时间也没有走。
章嘉贝给何放把饭送进去，他抬头看着她，表情就好像在说：【都让你回家了怎么还没回去】。
章嘉贝很自觉地说：“既然明天就要签约了，今晚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我留下吧。”说完，她拎起手中的袋子，那里面是她给自己订的饭。
何放一边听着，一边打开外卖餐盒，皱了皱眉，“太多了。”
“我怕今天到很晚，所以多点了两个菜。”
“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何放说着，对着办公桌前的椅子抬了抬下巴。
章嘉贝没有推辞，把椅子拉了拉，坐在他对面准备开吃。
“你为什么总吃那么少？”章嘉贝一边夹菜一边提问，“是怕胖吗？”
“是。”
何放干脆利落的回答把章嘉贝给逗乐了，“男人到你这个岁数了还能这么注重形象，难得难得。”
何放没说话，章嘉贝抬头看着何放，他的脸色向来不好，是那种疲劳过度、休息不足的人特有的苍白。
“你一点都不胖，还是多吃点吧。”
“重了就搬不动了。”
“啊？”
“你不懂，小丫头。”
章嘉贝夹了菜闷头吃，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何放大概是说如果胖了，他这样无法动弹的身体无论是外人还是他自己，都不好移动了。活在这样一幅躯体里，遇到的阻碍太多了。
“真是不容易。”
“嗯？”
章嘉贝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把心声感叹了出来，她眨着眼睛，有点口不择言，“啊啊啊，我是说，真是不容易啊，你这么忙，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我戴这项链好不好看。”
话说出来，章嘉贝直想咬自己的舌头，哪有女孩子主动问异性自己戴的首饰好不好看的，关键还是何放本人送给她的。
“好看。”章嘉贝还在低头懊悔自己问的什么无脑问题，何放这边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而且还问她，“你觉得呢？”
章嘉贝睁大了眼睛，【很好看很喜欢！】差点脱口而出，复而想到自己应该矜持一些，坐正了说：“我也觉得好看。”
何放点了点头，放下筷子并且把米饭餐盒的盖子扣上，不过是闲聊了一会儿的工夫，他竟然已经吃好了。
“我说何叔叔。”自从上次何放说不用叫他何总，章嘉贝的胆子肥了不少，“等这项目签了约，你可得吃顿好的补补。”
何放很浅很浅地笑了笑，面露疲态，“睡个整觉就行了。”
晚上，近十点的大会议室里坐着公司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说开会这种事工作效率不是太高，一旦拖的时间长了，大家的注意力就不太集中。但何放不一样，他叫大家来会议室不是来开会的，而是坐在一起办公，他想到什么就能问，大家的工作也都能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监督。
大家或是盯着电脑凝神修改文件，或是三两地坐在一起讨论问题，还有人揉揉眼睛，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又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何放的脸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更显苍白，但他坐在轮椅里的身子笔直，在某个点上说得多了甚至神采飞扬，章嘉贝坐在一边观察着他，心想工作狂就是工作狂，就算给她灌十瓶红牛也不会对工作这么起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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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放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何放也终于笑了，他在轮椅上展了展肩膀，目光里依旧是方才高度集中于工作的光彩，只是掩不住眉宇之间的几分疲态。
章嘉贝整理好了何放的东西，和他一起进电梯下底下车库。
“咕噜——”
何放抬头看章嘉贝，“饿了？”
章嘉贝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年轻人，消化代谢就是快。”何放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要不先去找个地方吃点宵夜。”
“你也饿了？”章嘉贝惊讶，何放的字典里也有宵夜二字？
“我不饿。”
“那没事，先把你送回家。”
“没关系，最近我睡得都晚，你看看去哪儿吃点东西，我可以等你。”
“这……”刚才何放提到宵夜，章嘉贝是真的有点馋了，“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真找地方吃宵夜去了？”
“当然。”
既然何放开了金口，章嘉贝还真没客气。把车子开出停车场，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地方。
车子驶下宽阔的环路后，转弯进了一条小路，开了一会儿，车道两旁现出了一溜小店小摊，前来吃夜宵的人很多，大多是年轻人，三五成群地驻足在人行道上。
街边的长条烧烤炉子旁支着一排临时夹起来灯，车凑近了，隔着玻璃都觉得刺眼，何放太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看着烧红的炭火上的肉串，只觉卫生条件十分可疑，他坐在后排，皱着眉问：“你是要吃路边摊？”
“没错。”这里路本就窄，又被摊贩和围在小摊前的人占了地方，章嘉贝放慢车速，“这是我大学后面的一条路，很破是不是？但是夜宵很好吃。”
何放想劝章嘉贝别吃，又想到刚才是他同意了让章嘉贝自己找地方吃宵夜。他自觉不该管的太多，但还是忍不住问：“你爸妈知道你吃这么个？”
“他们管不着。”
章嘉贝摇下车窗，深夜的寒气加重，一场雪又要来了，空气中的湿意微凉。烧烤摊的烤炉边扬着橘色的火星，浓烟滚滚，但香气扑鼻。
这个摊位前面人非常多，老板忙得来不及招呼了，章嘉贝从车里探出头，与烧烤摊的老板大声说话，后面的车在打双闪示意她不要堵路，章嘉贝赶紧对老板说：“钱我先扫给你，这儿不让停车，我绕一圈来找你拿啊。”
章嘉贝启动了车，但没开多远又在一个摊位旁停了下来，一股香味飘进车里，是鸭血粉丝汤。没顾何放反对，章嘉贝要了两碗。
“这一带我很熟，我开车带你绕一圈。”
章嘉贝指着学校里的楼，从外围给何放介绍哪个是宿舍楼、哪个是教学楼。汽车绕着校园外的马路溜了一圈，章嘉贝找了路边停好车，下车小跑着去拿烧烤。
章嘉贝下车后，车内只有何放一人。他看着夜幕笼罩下的教学楼，想到十年前奔跑在象牙塔里绿草如茵的田径场上的感觉。
那些有关健全健康的记忆一直被何放刻意尘封，他一再地麻痹自己试图去遗忘。但和章嘉贝在一起时，她活泼的笑脸总能想起那些明朗的时光，何放第一次发现，回忆过往时心里也并不全是苦涩。
“拿到啦~”回来后，章嘉贝没有坐到驾驶位，而是拉开后排车门，带着一股寒气地坐进车里，因为怕让何放等得太久，她来回都是一路小跑，坐在何放旁边还有点小喘。何放侧过头去，看得出，她愉快无比。
章嘉贝解开塑料袋，顿时香气扑鼻，把烤得最好的一串羊肉递给何放。
“路边人太多了，那个人行道也不好走，不然我们可以直接坐在那儿吃。”章嘉贝说着，撸起串来，一本满足地咀嚼着，见何放拿着竹签一直没动，“你怎么不吃啊？”
纵使何放平时并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他也不敢吃这种路边摊的东西，怕不卫生是次要的，关键是他的容易生病而且排泄不便，吃坏了肚子更麻烦。
“我不怎么吃烧烤。”
这个理由有点假，连章嘉贝都骗不过去，毕竟他们之前还在何放家吃过一次烤肉。但章嘉贝没有强求，她叼着签子腾出双手，把鸭血粉丝汤拿过来递给何放，“这个没事，我们上学那会儿总吃，没人闹过肚子。”
端着这碗还是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何放想起去有一回去南京，他天天被同伴拽着去吃。那是很多年前了，那个时候他还身体健全，当时怎会料到后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起当时在南京逛步行街，也是在冬天，湿冷湿冷的。何放拿勺子在鸭血粉丝汤里搅了几下，还是舀起一块鸭血送进嘴里，鲜香爽滑，确实好吃。“很多年没出来逛过了。”
“啊？”章嘉贝吃得热火朝天，油和酱料都沾在嘴边，“咱们上周不是还去商场买了东西吗？”
“是出来压马路。”
章嘉贝哦了一声，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刚才他们路过的那条街充满生活气息，可何放却没法过去，他坐轮椅，得挑平坦的路，而那条街人又太多，难以通行不说，好奇看他的人也一定不少。
“其实这样也很好啊，坐在车里吃，暖和，又没人挤来挤去的。”章嘉贝擦擦嘴角，又给何放递了一张纸巾。
何放接过来，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眉眼间却有些阴郁。章嘉贝看在眼里，着了急。她是真心觉得和何放两个人这样静静地坐在车里吃点东西特别好，可何放好像并没有同感，也许这对他来说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他总是这样，无论到哪儿都只能坐着，就算出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都只能呆在车里，这个密闭的空间能把他与外界隔绝，让他可以暂时地把自己的不便隐藏起来。
章嘉贝歪头想了想，“等下次吧，我们在你家门口那条河边走走，那儿人少。”
夜宵吃完，章嘉贝把何放送回家，开车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设想着该挑哪天以什么理由和何放在河边散散步。或许周末就比较好？
睡前，章嘉贝差不多盘算好了，就等第二天找何放开口。可令她以及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凌晨五点，何放在右侧腰部剧烈的绞痛中醒来，忍受着哪怕轻轻的呼吸一下都会无限放大的剧痛，他拨通了王波的电话，被紧急送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