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毁佛殿暴打假尼
前空翻为何等你
楚留香对沈珊姑耳语一番成功把她气走，连那卷画像都忘了带上。而后他只用几句话就撬出孙学圃隐瞒的另一件事。
孙学圃失去双眼的地点，就在出城五里的乌衣庵，住持素心大师是秋灵素的至交好友，很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楚留香收起画像准备离开。谈雨深打算暂时放过孙学圃，师趁年失踪的时间有些微妙，可能和秋灵素有关，她要去乌衣庵看看。
谈雨深起身，站在窗边望了望屋外，问楚留香：“一起？”
楚留香万万没想到谈雨深会和他一起走，转又笑道：“一起。”
两人刚并肩走出小屋，谈雨深突然一招“蹑云逐月”跃回小屋窗边，扶着衰朽的窗框向屋外扫视，而后又施施然离开小屋。
楚留香问：“有人？”
谈雨深道：“没找到，或许是我多想了。”她好像在某一瞬间感受到一道来自窗外的视线，但两次搜寻都一无所获。
楚留香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回首对屋内的孙学圃道：“目虽已盲，心却未盲，以心为眼，难道就不能作画么？”
谈雨深颇为意外地看了看楚留香，明明昨晚还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想今日也能吐出一点点象牙粉，说出一句有几分哲理的话。
两人奔下山，光天化日不好在城市里施展轻功，那简直是在知府脸上蹦迪。恰巧山坡前停着一辆宽窗乌篷的三驾大车，解了二人燃眉之急。
车马稳健迅捷，也不知是不是车夫不熟路况绕了远，走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车夫道：“乌衣庵到了，前面树林里就是。”
楚留香付过钱。沿小溪穿过粉瓣夭夭的桃林，正可见一座小庙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曲径通幽，杳霭流玉的晚霞浮在溪面，漫步溪边，好似踏着海天霞色的云纱飘往仙殿。
庵堂的门大开，从正殿传来安宁美妙的梵唱。院侧的梧桐树下幽然站着一位乌衣白袜的比丘尼。
楚留香走过去试探问道：“不知素心大师可在庵里？”
比丘尼合十道：“贫尼正是素心，不知施主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谈雨深也撑着伞缓步走进庵堂前院。楚留香道：“大师可记得昔年挚友秋灵素？”
素心道：“记得即是不记得，不记得即是记得，施主何必问？贫尼何必说？”
这种毫无意义的机锋让谈雨深隐隐头痛，她冷着脸道：“活即是不活，不活即是活，大师何必活？何不往生西方极乐？”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掩饰笑意，这话听着文雅，实意却很不客气。
素心静默片刻，终于不再废话：“二位施主想必已听孙学圃说过秋灵素赠画一事。灵素慧根深厚，斩断情丝后于二十年前剃度出家，灵悟后便往生极乐，永脱红尘轮回之苦。”
楚留香骇然：“难道她……她早已死了？”他整个人愣在原地，这样一来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要被推翻，他思绪混乱，内心一片茫然。
谈雨深道：“家慈三日前还托我来拜访您，您是她的挚友，怎能咒她死呢？”
楚留香和素心都没听懂她的话。素心道：“贫尼从未听灵素谈及儿女，姑娘莫非在说笑？”
“我方才确是胡说八道，可明明是大师先打诳语。”谈雨深道，“您不是素心大师，这里也不是乌衣庵。”
楚留香心中一惊：“姑娘如何得知？”
谈雨深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提示道：“马车，孙学圃。”
贫民窟前怎么会停着一辆豪华三驾大车？楚留香未曾提过孙学圃，这比丘尼如何得知他们从何而来？楚留香冰雪聪明，转瞬间想通关窍，看来这一切都是凶手安排的陷阱。
谈雨深看出他心中明了，不由得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楚留香可比江小南聪明多了。
假素心见事情败露，猝然拔地而起冲进正殿，楚留香和谈雨深紧忙跟上。大殿内诵经的众尼被吓了一跳，全都哄起四散，正好腾出一片空地。谈雨深执伞而上和假素心战在一处，一套“碧海缥缈掌”式式生风；楚留香见谈雨深犹有余力，便只在旁将险被打斗波及的比丘尼及时护住。可怜的众尼法相惶惶，忽而东躲忽而西藏，自顾尚且不暇，更无法顾及殿内的香火佛像，佛前的烛台供果噼里啪啦摔落满地。
假素心来回几招，渐落下风，冷不防爆出大团浓郁的紫烟。谈雨深本想即刻屏息，忽又对殿内的众尼大喊：“闭气！”几乎是同时，楚留香高喝“别呼吸”的声音也传进她的耳朵。
谈雨深暗呼不妙，楚留香和自己都着了道，假素心怕是要一把火将这庵堂烧光。失去意识前，她忽然嗅到一缕暖香，似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谈雨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秉烛而立、慈祥和蔼的老年比丘尼。她将烛灯放在桌上，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终于醒了。贫尼乃桃花庵住持，法号慈安。”
慈安，贵庵难道还有人法号慈禧？谈雨深心里胡说八道，面色恭谨温良，她起身下床，拱手一礼：“多谢师太收容，不知方才发生何事？”
“施主客气，若非施主出言提醒，全庵僧尼恐都被那怪烟所迷，只可惜贼人趁乱逃了。”慈安师太道，“贫尼诊过脉，施主现已无碍。与施主同行的公子去了城西乌衣庵，他请施主务必在此等他回来。”
谈雨深解下一条发带：“殿内陈设损毁近半，实在抱歉。信女身无长物，缎带上的珠子稍值几个钱，还望师太收下。”
“善哉。”慈安师太合十道，“施主事急从权，佛祖不会怪罪的，不必赔偿。”
“那便当是信女积的功德。”谈雨深将发带交给慈安师太，“若那位公子回来，还望师太转告，让他去城里的客栈找我。”
楚留香对迷烟免疫，虽在谈雨深意料之外，但人在江湖总有些特殊的保命绝技，算不得稀奇。
凶手处心积虑想让楚留香以为秋灵素已死，一计不成必然又生一记。谈雨深推断乌衣庵的线索已被凶手抹灭，甚至孙学圃也已被转移或灭口。
师趁年可能在拜访孙学圃时撞见其与凶手谋划秋灵素一事，与凶手搏斗后负伤躲了起来。按凶手的性格，若师趁年被杀，尸体会被伪装一番再让别人顺理成章地发现；谈雨深没打听到有外乡人惨死济南，师趁年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被何事绊住了才杳无音信；至于秋灵素这件闲事，便让楚留香自己头疼去吧，她不想再管了。
谈雨深走在街上，月上中天，夜市阑珊，她现在只想回客栈看看江小南的作业写得如何。
身后蹄声骤响，只听一声清叱：“闪开！”
谈雨深当即一招“凌霄揽胜”迅速左移，身后的马蹄声竟也同时向左闪避，她只能“扶摇直上”跃至半空，又接一招“迎风回浪”后翻疾退，以期错开前奔的一骑。谁料马上的少年以为谈雨深躲不开，也奋力勒住缰绳急转马头，骏马仰头长嘶，生生收住奔势。半空中的谈雨深力有不逮，不偏不倚落在马背上黑衣少年的怀里。
少年披着漆黑的斗篷，一袭玄色紧身短打利落飒爽，脸色苍白，飞扬的墨眉下一双深沉的眼睛透着一股奇异的吸引力，俊俏程度仅次于师趁年。他抿着薄唇，叱道：“走路不长眼睛。”
谈雨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少年怀中：“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你？”她又看了看甩着鬃毛的神骏黑马：“刚才调头那么急，它没受伤吧？”
少年冷着寒霜似的脸不做声。谈雨深贴近他，道：“我左闪，你也向左；我后翻，你也后转；明明是你叫我闪开，怎的你自己也闪开了？”说着，她的手悄悄摸上少年高立的衣领，纤长的食指几乎要将领口挑开。
黑衣少年皱眉，一振臂将谈雨深从马上抛出去。马下刚好站着一位松石色长衫的男子，他伸手去接谈雨深，未成想谈雨深一个前翻从他手臂上方翻了过去。
黑衣少年打马匆匆而去。谈雨深站定，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姿态悠然如手执红牙檀板打着拍子哼曲的名唱大家。
她借着星光打量男子，道：“楚留香？”
楚留香假装不经意地收回半举的手臂，笑道：“姑娘终于猜对了。”
你换件衣服我可能就猜不对了。谈雨深问：“阁下有何收获？”
楚留香去了真正的乌衣庵，那里荒凉破败、杂草丛生，庭院中只有一个神情痴呆的乌衣尼。她带楚留香去素心大师坐关的禅房，发现素心大师早已成了一具吊死的枯骨，杀害宋刚的黑衣忍者也躲在暗处偷袭。幸而他躲得快，忍者偷袭不成远遁，乌衣尼却被灭口，临死前只说出一个“梧”字。他离开后突然想起庵内有一棵梧桐树，回去查探时乌衣庵已化作一片火海，所有线索都被烧了个干净。
谈雨深道：“乌衣尼说的‘梧’，有没有可能是无花的‘无’？”
楚留香无语：“无花欠了你多少钱？”
谈雨深不想理他，转身往客栈走。
楚留香追上去问：“你为何不在桃花庵等我？”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三十八岁的女人见到楚留香都会很听话——至少表面上很听话，谈雨深简直突破了他对女人的认知。
谈雨深不明白这种话他怎么问得出口：“我为什么要等你？”
楚留香摸着鼻子无言以对，他和谈雨深萍水相逢，不过泛泛之交，人家确实没必要等他，何况谈大小姐脾气不小，现在能好声好气和他说话已经算赏脸了。
“我们不如去朱砂门问问秋灵素的事。”楚留香岔开话题，“那样的美人本该名扬江湖，我却从未听说过。朱砂门人多眼杂，可以去碰碰运气。”
“这闲事与我无关，而且小南一个人在客栈。”谈雨深担心蠢师弟被陌生人拐跑。
楚留香道：“他正是适合闯荡江湖的年纪，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
谈雨深反问：“你的妹妹们为什么不闯荡江湖？”十八九岁还天天缩在船上围着快三十的义兄转，她是不能理解的。
“她们和小南不一样……”楚留香突然闭紧了嘴，他直觉接下来的话若被谈大小姐听到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前空翻为何等你
楚留香对沈珊姑耳语一番成功把她气走，连那卷画像都忘了带上。而后他只用几句话就撬出孙学圃隐瞒的另一件事。
孙学圃失去双眼的地点，就在出城五里的乌衣庵，住持素心大师是秋灵素的至交好友，很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楚留香收起画像准备离开。谈雨深打算暂时放过孙学圃，师趁年失踪的时间有些微妙，可能和秋灵素有关，她要去乌衣庵看看。
谈雨深起身，站在窗边望了望屋外，问楚留香：“一起？”
楚留香万万没想到谈雨深会和他一起走，转又笑道：“一起。”
两人刚并肩走出小屋，谈雨深突然一招“蹑云逐月”跃回小屋窗边，扶着衰朽的窗框向屋外扫视，而后又施施然离开小屋。
楚留香问：“有人？”
谈雨深道：“没找到，或许是我多想了。”她好像在某一瞬间感受到一道来自窗外的视线，但两次搜寻都一无所获。
楚留香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回首对屋内的孙学圃道：“目虽已盲，心却未盲，以心为眼，难道就不能作画么？”
谈雨深颇为意外地看了看楚留香，明明昨晚还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想今日也能吐出一点点象牙粉，说出一句有几分哲理的话。
两人奔下山，光天化日不好在城市里施展轻功，那简直是在知府脸上蹦迪。恰巧山坡前停着一辆宽窗乌篷的三驾大车，解了二人燃眉之急。
车马稳健迅捷，也不知是不是车夫不熟路况绕了远，走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车夫道：“乌衣庵到了，前面树林里就是。”
楚留香付过钱。沿小溪穿过粉瓣夭夭的桃林，正可见一座小庙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曲径通幽，杳霭流玉的晚霞浮在溪面，漫步溪边，好似踏着海天霞色的云纱飘往仙殿。
庵堂的门大开，从正殿传来安宁美妙的梵唱。院侧的梧桐树下幽然站着一位乌衣白袜的比丘尼。
楚留香走过去试探问道：“不知素心大师可在庵里？”
比丘尼合十道：“贫尼正是素心，不知施主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谈雨深也撑着伞缓步走进庵堂前院。楚留香道：“大师可记得昔年挚友秋灵素？”
素心道：“记得即是不记得，不记得即是记得，施主何必问？贫尼何必说？”
这种毫无意义的机锋让谈雨深隐隐头痛，她冷着脸道：“活即是不活，不活即是活，大师何必活？何不往生西方极乐？”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掩饰笑意，这话听着文雅，实意却很不客气。
素心静默片刻，终于不再废话：“二位施主想必已听孙学圃说过秋灵素赠画一事。灵素慧根深厚，斩断情丝后于二十年前剃度出家，灵悟后便往生极乐，永脱红尘轮回之苦。”
楚留香骇然：“难道她……她早已死了？”他整个人愣在原地，这样一来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要被推翻，他思绪混乱，内心一片茫然。
谈雨深道：“家慈三日前还托我来拜访您，您是她的挚友，怎能咒她死呢？”
楚留香和素心都没听懂她的话。素心道：“贫尼从未听灵素谈及儿女，姑娘莫非在说笑？”
“我方才确是胡说八道，可明明是大师先打诳语。”谈雨深道，“您不是素心大师，这里也不是乌衣庵。”
楚留香心中一惊：“姑娘如何得知？”
谈雨深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提示道：“马车，孙学圃。”
贫民窟前怎么会停着一辆豪华三驾大车？楚留香未曾提过孙学圃，这比丘尼如何得知他们从何而来？楚留香冰雪聪明，转瞬间想通关窍，看来这一切都是凶手安排的陷阱。
谈雨深看出他心中明了，不由得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楚留香可比江小南聪明多了。
假素心见事情败露，猝然拔地而起冲进正殿，楚留香和谈雨深紧忙跟上。大殿内诵经的众尼被吓了一跳，全都哄起四散，正好腾出一片空地。谈雨深执伞而上和假素心战在一处，一套“碧海缥缈掌”式式生风；楚留香见谈雨深犹有余力，便只在旁将险被打斗波及的比丘尼及时护住。可怜的众尼法相惶惶，忽而东躲忽而西藏，自顾尚且不暇，更无法顾及殿内的香火佛像，佛前的烛台供果噼里啪啦摔落满地。
假素心来回几招，渐落下风，冷不防爆出大团浓郁的紫烟。谈雨深本想即刻屏息，忽又对殿内的众尼大喊：“闭气！”几乎是同时，楚留香高喝“别呼吸”的声音也传进她的耳朵。
谈雨深暗呼不妙，楚留香和自己都着了道，假素心怕是要一把火将这庵堂烧光。失去意识前，她忽然嗅到一缕暖香，似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谈雨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秉烛而立、慈祥和蔼的老年比丘尼。她将烛灯放在桌上，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终于醒了。贫尼乃桃花庵住持，法号慈安。”
慈安，贵庵难道还有人法号慈禧？谈雨深心里胡说八道，面色恭谨温良，她起身下床，拱手一礼：“多谢师太收容，不知方才发生何事？”
“施主客气，若非施主出言提醒，全庵僧尼恐都被那怪烟所迷，只可惜贼人趁乱逃了。”慈安师太道，“贫尼诊过脉，施主现已无碍。与施主同行的公子去了城西乌衣庵，他请施主务必在此等他回来。”
谈雨深解下一条发带：“殿内陈设损毁近半，实在抱歉。信女身无长物，缎带上的珠子稍值几个钱，还望师太收下。”
“善哉。”慈安师太合十道，“施主事急从权，佛祖不会怪罪的，不必赔偿。”
“那便当是信女积的功德。”谈雨深将发带交给慈安师太，“若那位公子回来，还望师太转告，让他去城里的客栈找我。”
楚留香对迷烟免疫，虽在谈雨深意料之外，但人在江湖总有些特殊的保命绝技，算不得稀奇。
凶手处心积虑想让楚留香以为秋灵素已死，一计不成必然又生一记。谈雨深推断乌衣庵的线索已被凶手抹灭，甚至孙学圃也已被转移或灭口。
师趁年可能在拜访孙学圃时撞见其与凶手谋划秋灵素一事，与凶手搏斗后负伤躲了起来。按凶手的性格，若师趁年被杀，尸体会被伪装一番再让别人顺理成章地发现；谈雨深没打听到有外乡人惨死济南，师趁年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被何事绊住了才杳无音信；至于秋灵素这件闲事，便让楚留香自己头疼去吧，她不想再管了。
谈雨深走在街上，月上中天，夜市阑珊，她现在只想回客栈看看江小南的作业写得如何。
身后蹄声骤响，只听一声清叱：“闪开！”
谈雨深当即一招“凌霄揽胜”迅速左移，身后的马蹄声竟也同时向左闪避，她只能“扶摇直上”跃至半空，又接一招“迎风回浪”后翻疾退，以期错开前奔的一骑。谁料马上的少年以为谈雨深躲不开，也奋力勒住缰绳急转马头，骏马仰头长嘶，生生收住奔势。半空中的谈雨深力有不逮，不偏不倚落在马背上黑衣少年的怀里。
少年披着漆黑的斗篷，一袭玄色紧身短打利落飒爽，脸色苍白，飞扬的墨眉下一双深沉的眼睛透着一股奇异的吸引力，俊俏程度仅次于师趁年。他抿着薄唇，叱道：“走路不长眼睛。”
谈雨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少年怀中：“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你？”她又看了看甩着鬃毛的神骏黑马：“刚才调头那么急，它没受伤吧？”
少年冷着寒霜似的脸不做声。谈雨深贴近他，道：“我左闪，你也向左；我后翻，你也后转；明明是你叫我闪开，怎的你自己也闪开了？”说着，她的手悄悄摸上少年高立的衣领，纤长的食指几乎要将领口挑开。
黑衣少年皱眉，一振臂将谈雨深从马上抛出去。马下刚好站着一位松石色长衫的男子，他伸手去接谈雨深，未成想谈雨深一个前翻从他手臂上方翻了过去。
黑衣少年打马匆匆而去。谈雨深站定，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姿态悠然如手执红牙檀板打着拍子哼曲的名唱大家。
她借着星光打量男子，道：“楚留香？”
楚留香假装不经意地收回半举的手臂，笑道：“姑娘终于猜对了。”
你换件衣服我可能就猜不对了。谈雨深问：“阁下有何收获？”
楚留香去了真正的乌衣庵，那里荒凉破败、杂草丛生，庭院中只有一个神情痴呆的乌衣尼。她带楚留香去素心大师坐关的禅房，发现素心大师早已成了一具吊死的枯骨，杀害宋刚的黑衣忍者也躲在暗处偷袭。幸而他躲得快，忍者偷袭不成远遁，乌衣尼却被灭口，临死前只说出一个“梧”字。他离开后突然想起庵内有一棵梧桐树，回去查探时乌衣庵已化作一片火海，所有线索都被烧了个干净。
谈雨深道：“乌衣尼说的‘梧’，有没有可能是无花的‘无’？”
楚留香无语：“无花欠了你多少钱？”
谈雨深不想理他，转身往客栈走。
楚留香追上去问：“你为何不在桃花庵等我？”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三十八岁的女人见到楚留香都会很听话——至少表面上很听话，谈雨深简直突破了他对女人的认知。
谈雨深不明白这种话他怎么问得出口：“我为什么要等你？”
楚留香摸着鼻子无言以对，他和谈雨深萍水相逢，不过泛泛之交，人家确实没必要等他，何况谈大小姐脾气不小，现在能好声好气和他说话已经算赏脸了。
“我们不如去朱砂门问问秋灵素的事。”楚留香岔开话题，“那样的美人本该名扬江湖，我却从未听说过。朱砂门人多眼杂，可以去碰碰运气。”
“这闲事与我无关，而且小南一个人在客栈。”谈雨深担心蠢师弟被陌生人拐跑。
楚留香道：“他正是适合闯荡江湖的年纪，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
谈雨深反问：“你的妹妹们为什么不闯荡江湖？”十八九岁还天天缩在船上围着快三十的义兄转，她是不能理解的。
“她们和小南不一样……”楚留香突然闭紧了嘴，他直觉接下来的话若被谈大小姐听到一定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