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电话那边一片杂乱，隐约可以听到慌乱的人声和脚步声。
喘气声顺着电话传过来。
“先生，先生！”悟和同伴们躲藏着，奔跑着，捂着手机小心躲避同伴的视线。
“先生！我们正在工厂大道被港口黑手党追……被发现了，怎么办！”
“……”阿拉，又去作死了。
仿佛听到那边的心里话，悟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又不敢冒犯这位先生，只能固执地等待回话。
小林由希默默叹了一口气，觉得实在没必要再提“羊”决策人的弱智操作，想到被抓走的中原中也，同情了他三秒。
摊上把把柄往敌人首级送的队友，过于不幸。不过……
“不必太抵抗，就这么让他们抓住。”
悟手一抖，差点拿不住手机，压不住神色中的慌张，有些难以置信。
“您确定吗？”
虽然小伙伴们的操作总是在港口Mafia神经边缘疯狂试探，但是他能看出来，这回对面的人数……他们是不抓住大家不罢休了。
“不用担心。你们不会死，甚至不会受伤。你一直期盼的事情，就要实现了。”
悟惊讶，随机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心脏重重一跳，忍不住舔了舔唇。
“嘘——”
悟回过神，慎重对待。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厚重的电子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很快，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之后，就看你的表现了。”
“明白。”
少年躲在集装箱后面，听到脚步逼近，有枪上膛，同伴被半胁迫揪了出来，挂断删除记录揣回口袋一气呵成，举着双手低眉顺目走了出来。
他表情怯懦，低着头，视野里只能看到少年少女们被缴了枪，不服气却仍旧试图叫嚣，又在人数差距和枪口震慑下不得不屈服，自以为隐蔽地瞪着港口Mafia成员，眼里带着睥睨。
“中也绝对会来救我们的，到时候你们就完蛋了。”
“就是！”
就这个时候还有人在附和。
敌人无动于衷，给他们绑了手，扭着胳膊轻易一个个掳走。
就像一群愚蠢而不自知的弱小羊羔。
悟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们。
孩子们被押着去了一处仓库，进去前挨个搜身检查，收走了武器、饰品和通讯设备。
仓库里空空如也，什么可利用的东西都没有，外面围了一圈人看守。
收来的东西就存放在不远处，小林由希启动了悟手机里的芯片，默默窃听黑手党方的动静。
失去了那人的即时指示，悟忐忑不安，沉默地抱膝坐在角落。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又有点兴奋。
被抓住的伙伴中有的大声抗议，见他们不理不睬，逐渐消停了。
孩子们都有点儿沮丧，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把恐惧和怨恨尽数倾倒在话语中。
低声诅咒港口Mafia不得好死，议论无往不利的羊之王为什么不来救他们。
悟蜷着身子，时不时附和几句同伴们的交流，内心升起熟悉的复杂情感。
为什么他们认为拥有强大力量的那个人，能被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这种想法近年来越发强烈，悟曾和羊的高层隐晦提起过，但完全没有被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依旧固执己见到了顽冥不灵的地步。
他们仗着中原中也还愿意为收留的恩情付出，便肆无忌惮地利用，在这方面那几个小伙伴迟钝得可怕，也自私得可怕，不过悟本身并不反对弱者的利己主义，只是这方式令他无话可说。
“羊”需要中原中也的同时也在极尽压榨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羊”形成了如此扭曲的存在方式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色暗了下来，被搁置的孩子们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个个没精打采的。
一个黑西装拿着一部手机走了进来，对着孩子们说：“羊的成员啊，首领准许你们与你们的王进行通话。”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都有些不可置信。
“机会只有一次。30秒内选出一个代表，过时不候。”
小羊们心里生出许多疑问，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任人宰割的恐惧耗光了他们的警戒心。
最后是这次偷盗行动的领头人省吾站了出来。
黑西装点了点头，翻开机盖，示意他可以开始讲话了。
少年急忙说道：“喂，中也，快救救我们，你就在那里吧。我们被港口黑手党抓到了……你应该能想办法就我们的吧？快来救我们，就像以前那样！”
听到少年的话，几名黑手党皱了皱眉，小林由希挑眉。
“喂，中也，回话啊！”
看差不多了，黑西装按掉了终止键，转身就走。
“喂！”
省吾想冲上去，被其他黑手党拦住，使劲探出身，不满地大喊：“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我们能和中也对上话吗？为什么停止了？喂！”
黑西装侧身，冷漠道：“你们给羊之王的传话会确实传达到，仅此而已了。”
少年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所以港口黑手党就这么不讲信用……等等……你们知道中也在哪……”
黑西装没说话，少年也停止了无用的挣扎，执着地盯着他。双方对峙陷入一段莫名其妙的沉默，一时间吸引了所有小羊的注意力。
最后他撂下一句话，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带来阵阵凉意。
“羊之王，正在我们港口黑手党总部坐客。”
等黑西装走了，小羊们都没回过神。渐渐的，有古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
有的惧怕，认为中原中也被黑手党打败了作为战利品带了回去；有的不相信那人的话，坚信中也只是还没找到他们，立刻被人反驳那么强大的中也怎么会还不来营救；有的怀疑中原中也终究是离开了，背弃了由普通人组成的“羊”组织，称中也早就厌弃了他们。
总之，大部分人的想法存在分歧，但都表达了同一结论——
中原中也作为“羊之王”失格。
悟也在其中发表着和内心不符甚至截然相反的言论，在有人迟疑时怼人一脸。
“白濑果然说得对……”省吾低语，“中也不听话的话……我们……”他陷入了某种妄想中。
悟看得出来，而且在推波助澜，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听不进去中也劝告的伙伴，贪欲背后的靠山倒下或者倒戈都是致命打击。
他有些累了，垂眼注视手腕上的蓝色皮带子。
快点振作起来吧，大家。
转日，天气晴朗，蓝天白云。
又是没转正的一天。
手机铃声响了，小林由希有点惊讶，正好休息，她便随意接了电话，不慌不忙地朝隐蔽的地方走去。
“喂，悟君，你被放出来了？”
她是真的疑惑，按常理来说作为威胁重力使的筹码，在一切结束前这些鲁莽的小羊们是不可能被放出来的，自己掏出来更不可能。
悟也有些纠结，他正走在回去的路上，重获自由拿回手机后马上与她联络。
他也想不通：“……是的，先生……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这与他们的计划不一样。
由希也在思考，她以为被抓的那部分人近期不会再有变动就没密切关注，但事实告诉她并非如此。
“……讲一下具体过程。”
“是……”悟一丝不苟，从头叙述了此次的行动和被抓后的事项，说完也快到地方了。
“最后放走我们后给了一句话——说是首领的命令。”
由希正思索着，突然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骚乱。
他们进入基地后不久，大门被狠狠砸开，白发的少年和粉发少女气喘吁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白发少年白濑一进来见道他们就大喊：“中也投靠了港口黑手党！他背叛了我们！”
如同在静止的水面投入一颗惊雷，所有人都被“轰”得炸懵了，然后急忙冲上去找两人求证。
那个消息小林由希也听到了，经过特殊处理的手机还在尽职尽责地收纳周围一切声音。
在那吵闹声中，她理清了此次突发事件的全貌——在游戏厅白濑和柚杏两名“羊”决策层成员在游戏厅偶遇羊之王中原中也，其同行的临时队友太宰治一眼看穿“羊”组织关系，通过轻易“放羊归圈”的行为和刻意模糊的话术三言两语给二人传达了“中原中也不可信”的信息。
她迅速理解了太宰治的做法并推出后续，她和他确信两只怕死的小羊羔会得出“中原中也倒戈港口Mafia”的结论，而之后“王”与“子民”决裂已是必然结果。
比起森鸥外有迹可循的手段，这个少年的不确定性和惊人的聪慧更令她心悸。
预测不能……预测不能……
“先生……先生？”
悟的声音唤回了由希心神，听着悟简述了二人组的遭遇，她缓缓抬起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接下来该怎么做……先生？”
少年的声音茫然而脆弱，他轻声地问，好似再大点声就会打破什么。
“怎么做？”由希重复，勉强平稳道，“我们的计划不正在完美地进行着么？你也不用那么努力地掩饰自己了，你的同伴们很快会做出决定。”
“对了对了，武装组织的话我本就想推荐GSS，不过已经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了吧？”
若是“羊”决定对抗港口Mafia的人，没有中原中也，绝对首选GSS，利益一致，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糟糕，有点控制不住。
她捂着脸，不用看镜子也知道，现在自己的笑容有多扭曲。
而悟没察觉到，或者注意力早已不在，听着白濑那边的商谈已经进展到必须除掉昔日的王。
“按原计划就行。”
悟默默攥紧了手机。
“明白了，先生。”
喘气声顺着电话传过来。
“先生，先生！”悟和同伴们躲藏着，奔跑着，捂着手机小心躲避同伴的视线。
“先生！我们正在工厂大道被港口黑手党追……被发现了，怎么办！”
“……”阿拉，又去作死了。
仿佛听到那边的心里话，悟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又不敢冒犯这位先生，只能固执地等待回话。
小林由希默默叹了一口气，觉得实在没必要再提“羊”决策人的弱智操作，想到被抓走的中原中也，同情了他三秒。
摊上把把柄往敌人首级送的队友，过于不幸。不过……
“不必太抵抗，就这么让他们抓住。”
悟手一抖，差点拿不住手机，压不住神色中的慌张，有些难以置信。
“您确定吗？”
虽然小伙伴们的操作总是在港口Mafia神经边缘疯狂试探，但是他能看出来，这回对面的人数……他们是不抓住大家不罢休了。
“不用担心。你们不会死，甚至不会受伤。你一直期盼的事情，就要实现了。”
悟惊讶，随机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心脏重重一跳，忍不住舔了舔唇。
“嘘——”
悟回过神，慎重对待。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厚重的电子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很快，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之后，就看你的表现了。”
“明白。”
少年躲在集装箱后面，听到脚步逼近，有枪上膛，同伴被半胁迫揪了出来，挂断删除记录揣回口袋一气呵成，举着双手低眉顺目走了出来。
他表情怯懦，低着头，视野里只能看到少年少女们被缴了枪，不服气却仍旧试图叫嚣，又在人数差距和枪口震慑下不得不屈服，自以为隐蔽地瞪着港口Mafia成员，眼里带着睥睨。
“中也绝对会来救我们的，到时候你们就完蛋了。”
“就是！”
就这个时候还有人在附和。
敌人无动于衷，给他们绑了手，扭着胳膊轻易一个个掳走。
就像一群愚蠢而不自知的弱小羊羔。
悟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们。
孩子们被押着去了一处仓库，进去前挨个搜身检查，收走了武器、饰品和通讯设备。
仓库里空空如也，什么可利用的东西都没有，外面围了一圈人看守。
收来的东西就存放在不远处，小林由希启动了悟手机里的芯片，默默窃听黑手党方的动静。
失去了那人的即时指示，悟忐忑不安，沉默地抱膝坐在角落。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又有点兴奋。
被抓住的伙伴中有的大声抗议，见他们不理不睬，逐渐消停了。
孩子们都有点儿沮丧，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把恐惧和怨恨尽数倾倒在话语中。
低声诅咒港口Mafia不得好死，议论无往不利的羊之王为什么不来救他们。
悟蜷着身子，时不时附和几句同伴们的交流，内心升起熟悉的复杂情感。
为什么他们认为拥有强大力量的那个人，能被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这种想法近年来越发强烈，悟曾和羊的高层隐晦提起过，但完全没有被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依旧固执己见到了顽冥不灵的地步。
他们仗着中原中也还愿意为收留的恩情付出，便肆无忌惮地利用，在这方面那几个小伙伴迟钝得可怕，也自私得可怕，不过悟本身并不反对弱者的利己主义，只是这方式令他无话可说。
“羊”需要中原中也的同时也在极尽压榨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羊”形成了如此扭曲的存在方式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色暗了下来，被搁置的孩子们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个个没精打采的。
一个黑西装拿着一部手机走了进来，对着孩子们说：“羊的成员啊，首领准许你们与你们的王进行通话。”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都有些不可置信。
“机会只有一次。30秒内选出一个代表，过时不候。”
小羊们心里生出许多疑问，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任人宰割的恐惧耗光了他们的警戒心。
最后是这次偷盗行动的领头人省吾站了出来。
黑西装点了点头，翻开机盖，示意他可以开始讲话了。
少年急忙说道：“喂，中也，快救救我们，你就在那里吧。我们被港口黑手党抓到了……你应该能想办法就我们的吧？快来救我们，就像以前那样！”
听到少年的话，几名黑手党皱了皱眉，小林由希挑眉。
“喂，中也，回话啊！”
看差不多了，黑西装按掉了终止键，转身就走。
“喂！”
省吾想冲上去，被其他黑手党拦住，使劲探出身，不满地大喊：“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我们能和中也对上话吗？为什么停止了？喂！”
黑西装侧身，冷漠道：“你们给羊之王的传话会确实传达到，仅此而已了。”
少年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所以港口黑手党就这么不讲信用……等等……你们知道中也在哪……”
黑西装没说话，少年也停止了无用的挣扎，执着地盯着他。双方对峙陷入一段莫名其妙的沉默，一时间吸引了所有小羊的注意力。
最后他撂下一句话，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带来阵阵凉意。
“羊之王，正在我们港口黑手党总部坐客。”
等黑西装走了，小羊们都没回过神。渐渐的，有古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
有的惧怕，认为中原中也被黑手党打败了作为战利品带了回去；有的不相信那人的话，坚信中也只是还没找到他们，立刻被人反驳那么强大的中也怎么会还不来营救；有的怀疑中原中也终究是离开了，背弃了由普通人组成的“羊”组织，称中也早就厌弃了他们。
总之，大部分人的想法存在分歧，但都表达了同一结论——
中原中也作为“羊之王”失格。
悟也在其中发表着和内心不符甚至截然相反的言论，在有人迟疑时怼人一脸。
“白濑果然说得对……”省吾低语，“中也不听话的话……我们……”他陷入了某种妄想中。
悟看得出来，而且在推波助澜，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听不进去中也劝告的伙伴，贪欲背后的靠山倒下或者倒戈都是致命打击。
他有些累了，垂眼注视手腕上的蓝色皮带子。
快点振作起来吧，大家。
转日，天气晴朗，蓝天白云。
又是没转正的一天。
手机铃声响了，小林由希有点惊讶，正好休息，她便随意接了电话，不慌不忙地朝隐蔽的地方走去。
“喂，悟君，你被放出来了？”
她是真的疑惑，按常理来说作为威胁重力使的筹码，在一切结束前这些鲁莽的小羊们是不可能被放出来的，自己掏出来更不可能。
悟也有些纠结，他正走在回去的路上，重获自由拿回手机后马上与她联络。
他也想不通：“……是的，先生……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这与他们的计划不一样。
由希也在思考，她以为被抓的那部分人近期不会再有变动就没密切关注，但事实告诉她并非如此。
“……讲一下具体过程。”
“是……”悟一丝不苟，从头叙述了此次的行动和被抓后的事项，说完也快到地方了。
“最后放走我们后给了一句话——说是首领的命令。”
由希正思索着，突然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骚乱。
他们进入基地后不久，大门被狠狠砸开，白发的少年和粉发少女气喘吁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白发少年白濑一进来见道他们就大喊：“中也投靠了港口黑手党！他背叛了我们！”
如同在静止的水面投入一颗惊雷，所有人都被“轰”得炸懵了，然后急忙冲上去找两人求证。
那个消息小林由希也听到了，经过特殊处理的手机还在尽职尽责地收纳周围一切声音。
在那吵闹声中，她理清了此次突发事件的全貌——在游戏厅白濑和柚杏两名“羊”决策层成员在游戏厅偶遇羊之王中原中也，其同行的临时队友太宰治一眼看穿“羊”组织关系，通过轻易“放羊归圈”的行为和刻意模糊的话术三言两语给二人传达了“中原中也不可信”的信息。
她迅速理解了太宰治的做法并推出后续，她和他确信两只怕死的小羊羔会得出“中原中也倒戈港口Mafia”的结论，而之后“王”与“子民”决裂已是必然结果。
比起森鸥外有迹可循的手段，这个少年的不确定性和惊人的聪慧更令她心悸。
预测不能……预测不能……
“先生……先生？”
悟的声音唤回了由希心神，听着悟简述了二人组的遭遇，她缓缓抬起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接下来该怎么做……先生？”
少年的声音茫然而脆弱，他轻声地问，好似再大点声就会打破什么。
“怎么做？”由希重复，勉强平稳道，“我们的计划不正在完美地进行着么？你也不用那么努力地掩饰自己了，你的同伴们很快会做出决定。”
“对了对了，武装组织的话我本就想推荐GSS，不过已经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了吧？”
若是“羊”决定对抗港口Mafia的人，没有中原中也，绝对首选GSS，利益一致，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糟糕，有点控制不住。
她捂着脸，不用看镜子也知道，现在自己的笑容有多扭曲。
而悟没察觉到，或者注意力早已不在，听着白濑那边的商谈已经进展到必须除掉昔日的王。
“按原计划就行。”
悟默默攥紧了手机。
“明白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