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灏言没听,径直走了进去。

    宽敞的房间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夹杂着百合的清新气味。

    只是他刚走没几步,就瞧见地上躺着个圆润熟悉的物件,正是他带在身边多年的墨玉佩。

    手掌不知觉的合拢握紧,指节挤压发出咯嘣的声响,手背上青筋鼓起,昭示着男子压抑着的愤怒。

    他极缓慢极缓慢的附身拾起那枚玉佩,按捺着如鼓般的心跳朝床榻上走去,青色帘幕被掀起,他看清起了里面躺着的女子。

    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

    为什么要想自己厌恶的那些人一样,背叛他?

    崔灏言眼眶通红,如冰潭般的狭长眼眸崩出歹毒的恶意,他可以不在乎颜渺的所有过往,甚至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她不想说,只要她还肯骗自己,他就愿意相信。

    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面前,让他如何不愤怒!

    滚烫的泪水滑落,男子温凉的手指抚上颜渺的脸颊,缓缓向下,只是拨开些微衣领,就能看见那刺眼的红痕。

    睡梦中的女子乖巧极了,似乎无论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

    脖颈纤弱,仿佛只要一只手掌就能轻松掐断。

    搭在上面的手不断缩紧用力,试图用更霸道的力气抚平那些刺眼的红痕。

    是不是这一生,他想要的都不会得到,想要的怜爱,渴望的敬仰,真心的情意,统统都建立在别人舍弃的基础上。

    崔灏言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失败了,硬生生让自己活成了兄长的影子,还是不被所有人认可的那种。

    小时候,他羡慕兄长有颜渺时刻追在后面,会被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可到了他崔灏言这儿,无论做出多大的努力,做过多少的改变,都不会有人认可。

    终于,他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取代了兄长在崔氏的地位,他历尽千辛万苦成为了崔氏族长继承人,也多年如一日的等待心上女子回来,明明一切都快要变好了,明明他很快就要触及到幸福的实感了。

    是他,是门外那个男人,若非是他横插一脚,怎么会有今日的变故。

    颜渺是自己的未婚妻,所有企图玷污她的人都该死!

    崔灏言折身而出,门外立着的慕容珩被刀剑包围,却没有一丝惧意,反倒挑衅意味十足。

    崔灏言沉声吩咐下属去取披风,让人压下今日的事,一件件安排好了,才款步走到慕容珩跟前。

    “只要她做过我妻,就永远都是我的人。”剑眉上扬,即便已深陷桎梏,却依旧不输气势。

    崔灏言额角青筋鼓起,他拔出侍从随身携带的匕首,“噗呲”一声刺入慕容珩的左胸,鲜血瞬间沿着外衣往外冒,原本还算好看的青斓色布料顿时被红色染成黑乎乎的一片。

    剧烈的刺痛感直冲感官神经,冲的慕容珩眼角狠狠一跳,偏崔灏言懂得那些阴私刑罚,故意握紧把柄狠狠的转了转,要把他的血肉搅碎。

    “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哄她跟你走吗?她是我的人,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是,一个伤害过她的人,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她面前,我会替她除、掉、你。”崔灏言身子微微前倾,言语冰冷至极,只是眼眸中的杀意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侍从取来披风呈上,崔灏言再次折回,小心翼翼地把颜渺从榻上抱起,心中疼的厉害,却还是把她包裹严实,兜帽遮住面容,将人拦腰抱起。

    衣摆掠过香炉时不慎将其带倒,发出一声闷响,里面燃尽的白香灰散做一团无形的薄雾悠悠扬扬的在空中飘荡,带起一抹腻人的甜香。

    崔灏言长眉皱起,看着怀中沉睡不醒的人儿,他就知道他的渺渺肯定是被奸人所迫害,不是她情愿的。

    人被他抱得很紧,路过慕容珩时,慕容珩急切挣动想要把人抢回来,却被侍从们按压的更近,可即便刀架颈侧,身负重伤,他依旧面不改色想要夺人。

    慕容珩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开口下令:“杀了他。”

    一旁的阿顺大喊:“你敢!”身旁压着他的侍从猛击他膝盖窝,把他摁跪在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起身。

    这一声喊,引来了不少酒楼中用餐的客人。

    崔灏言却冷淡一笑,行使着自己的权力:“我有何不敢?这里是平溪,我处置的不过是一个妄想掳走主家小姐的逃奴,”

    果然此言一出,地下想看热闹的食客纷纷缩了回去。

    人家可是平溪数一数二的贵族,崔氏的嫡系公子,抓个逃奴而已,岂能让他人置喙。

    于是,慕容珩被当作逃奴带到了崔灏言的私宅。

    这处宅院依山傍水,景色雅致,环境清幽,是崔灏言来的最多的地方,只有这个地方,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这里没有阴谋算计,没有跟踪监视,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杀人都可以毫不犹豫。

    宅子里候着两个面容寻常的哑女,见主人归来,立刻匍匐在地,惧怕的弯下头颅。

    是的,崔灏言喜静,可偏偏这世上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人,索性就将人毒哑,也能平添一分静谧。

    “为她侍奉浴汤,要安静些。”崔灏言动作轻柔的将颜渺放置在居室的软榻上,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

    哑女们安静叩首,默默退下去准备洗浴用的热水物品。

    他忽然想,若是渺渺一直这般安静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乱跑中计,平白让人徒增烦恼。

    让颜家的大小姐一直昏睡,也未尝不是一种把人留在身边的法子。

    他将袖中一直藏着的小匣子取了出来,打开里面两只肚皮发红的小黑虫正活泼的爬动,细小的足不停蠕动,却始终不会远离另一半。

    他与颜渺,本该如这双生蛊一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所求不多,只想让她的眼中始终都有自己,只要颜渺不离开,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即便是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献上。

    可现实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编织的幻想,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和求而不得。

    颜渺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中浮浮沉沉,浑身乏累,梦境中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她立在冰雪高堆的树下,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回家的方向,直到她不经意抬头,一片白色的雪坠落,打在她的脸上。

    可是这雪很奇怪,是滚烫的,熨帖的,让她感到很温暖。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崔灏言无声落泪的模样,男子样貌俊朗,此刻长睫却挂着湿润的泪珠,眼里布满血丝,白皙的面容上挂着两道伤心欲绝的泪痕。

    见到此情此景,颜渺很快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被人设计,她固然愤怒,可崔灏言待她一片痴心,她不能就这样辜负。

    “崔灏言。”她轻声唤。

    男子抬首望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郁悲伤。

    颜渺也不知此事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只是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嫁他了,可以想象外面的传闻该是何等的难听。

    “我们解除婚约吧。”

    崔灏言像是突然听到了个冷笑话,轻嗤一声,内心无法接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短短八个字,他花费了十几年才将这门本该属于兄长,甚至快要作废的婚事抢到自己手中。

    可她却说解除婚约。

    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崔灏言突然觉得此前千难万难都不如颜渺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刺人心肺。

    “渺渺,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满意了,才对我说出这种气话。”男子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肩头,迫她迎上自己的目光。

    不,颜渺在心里想,做了错事的是她自己,不是他。

    颜渺轻轻摇了摇头,“今日事实在意外,却是辜负了你,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不在乎!”他用力将人搂入怀中,哑声道:“我只钟情于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

    婢女唯唯诺诺的进来,低眉顺眼俯首,浴汤已经备好。

    “好了,你先、清理一番,我还有事,等会儿再来陪你。”衣袖从手中抽出,颜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的什么变了。

    暗牢中,慕容珩被喂下了软筋散,此时正是四肢无力药效发作的时候。

    崔灏言站在他跟前,抬手接过满是倒刺的长鞭,长鞭日夜浸泡在辣椒水中,打在人身上,不仅仅只是扒掉一层皮,还会让痛苦成千倍的放大,就连伤口的愈合也会变得极为缓慢。

    骇人长鞭一震,在空中发出尖利鸣叫,那是对人血的贪婪和渴望。

    鞭稍凌空而至,结结实实的打在慕容珩胸前,有一处狠狠勾上了那刀伤,硬生生被带出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慕容珩吃痛,额角暴跳,往日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凌乱的散在脸侧,与冷汗黏在一处,狼狈极了。

    可他偏偏像个胜利者一样,讥诮的看着施刑的崔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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