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以怨气为力,翻海之势瞬间掀翻三人,撞断祭坛周边的青石灯上。

    江月疏从傀儡怀里站起,望了眼苍白脸色的傅照晚。比昏迷时,少年莫名其妙好了许多,但他太会强撑,她能感觉到他底子仍虚弱。于是,她嗓音清冷道:“怨灵起码有分神后期修为,再这样下去,我们几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她来这里,可不真的为了殉情。

    她对曹冰继续说:“我们不如先把恩怨放下,把眼前的怨灵处理完,再谈其他。”

    曹冰也明白道理,同行的人死了,他们互相内斗下去,只会让此处怨灵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他没决定权,他看向袁冲。袁冲在意图开启二轮八卦,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他下意识望向傅照晚,以为对方才是决定一切的人。随即注意到少年以一副保卫者的姿态站在少女旁,对旁的话完全不上心,心下了然。

    袁冲说:“先合作。”

    紧接着傀儡加入战斗,分散的力量凝成一股绳。

    没一会儿,灵光剑影摇曳。

    江月疏并没有插手,之前她有金光,还能装下高手。没有金手指的她,弱的令人发笑,上前是送人头。只是她也没有真歇着,武斗不行,她还有智商。

    看着青石灯中的火种,她忽然想到原著里曾写过的一段,很快心里升起一个应对之策。

    在混乱的战场中,她挥手吸引怨灵的注意,高喊道:“喂,你上次不是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吗?我想过了,我愿意!”

    果不其然怨灵被吸引注意力,它几百只眼睛同时朝少女看来,江月疏硬着头皮仰头又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说这话的江月疏心底很虚,怨灵不同于灵的智商低下,他们虽然易爆易怒,但是他们有断人辨认真假话的智慧。

    她只从怨灵分析,却忘了自身优势。

    少女眉眼盈盈,万千霞光仿佛坠于眼底,淡笑看一眼,都够让人迷醉。

    更遑论,她有意调出了纯净的水灵气,通体波光粼粼,使她像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别说是怨灵,就是真人也免不了被蛊惑。

    怨灵冒火的身躯一下子小了些,不敢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情真意切道:“真的,比珍珠还真。”

    闻言,怨言一个喷息,连忙甩开人,脱离战斗。“太好了!在一起,我们一辈子在一起,灵气!灵气!”

    说罢,他凑近江月疏,大口吸食她的灵气。

    一口太猛,少女脸白了下,却仍是含笑。

    傅照晚呼吸跟着她脸色一变。

    刚刚她说愿意跟怨灵在一起,他心底便憋着一口气。即便知道她只是在撒谎,他也气恼的慌。

    他不爱月娘跟别人说这种话。

    一辈子在一起什么的,只能是他。

    另外,他还担忧月娘的身体。

    不过是群贱命,死就死了,他真不想月娘拿生命去救他们。

    怨灵而已,他拼一下,使用杀手锏,未必不能斩杀!

    看到怨灵还想吸第二口,傅照晚向前动了一下,随即被人拦住。

    袁冲对他摇头。

    如若不能一击必杀,怨灵再次的盛怒,怕是难以承受。

    还有——

    袁冲:“别坏她的计划,她会不高兴。”

    江月疏伸手拦住欲吸灵气的怨灵,夹着嗓子说道:“将军,灵气要干了,你都不让人家歇一歇的。”

    怨灵没想到她还撒起娇来,竟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

    “诶……”

    “你不怜香惜玉!”

    “……我不是。”

    她假意哼了一下,随即说:“将军,我给你吸了灵气,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要送我点东西呀?”

    “美色”下,怨灵难保持着几分清醒,晕晕乎乎地问:“你想要什么东西,本将军尽数为你取来!”

    “我想要蝴蝶,喏,那只,好漂亮啊,只是好像有毒,我不敢抓。”

    她指向祭坛里的缓缓飞动的造梦蝶。

    她用来当入梦媒介的造梦蝶放出来,由于没有金光护体了,便没有收回去,一直任由蝴蝶在祭坛上飞。

    瞧了一眼,怨灵也没怀疑。

    造梦蝶致幻,进入墟内的修士几乎都怕。

    “本将军不怕它,你想要,我抓来送你。”

    怨灵男人气概十足。

    见它冲到祭坛上方,“一展雄姿”,江月疏作势怕被蝴蝶挨到的模样,远离祭坛。

    下一刻,翩翩飞舞的蝴蝶被怨灵咬住!

    也就在这时,土地松塌,祭坛周围几十根石灯柱接连轰轰倒下,里面的青色火种如水银泻地,落地之后,噌地一下燃起青紫色的毒火焰。

    毒火焰灼瞎怨灵的眼睛。

    它咬着蝴蝶抱起脑袋,喉咙里发出痛彻心扉的低吼。

    江月疏抱住冲出土的小红伞,扭头对曹冲说:“快!用八卦囚他!”

    黑白二色的八卦将怨灵死死封闭。傅照晚见状,深知趁他病要他命的补刀原理,朝怨灵胸膛射出一道光束,怨灵直直躺了下去,口中仍死死叼着蝴蝶,身上的眼睛却骤然看向了少女,流露出不甘之色。

    江月疏愣了一下,五味杂陈,她骗了他的“感情”。

    原著里提过,祭坛之土有遏制之毒,施以大片青火,可行克制之效。

    一开始,她就在骗他。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四人快速朝出口跑去。

    接近出口的瞬间,身后怨灵一只眼球集剩余之力突然冲破八卦!

    眼球凝聚成一张苍白的人脸,人脸一半俊秀一半丑陋。

    “一个都别想跑!你骗我,我要你给我陪葬!”

    它吐出舌头,唾液发黑的舌头竟长直十几米,它缠住少女秀发,收力!

    “嘶。”

    头皮发麻,江月疏被拽得差点后仰到底,她只好反手握住头发根部,减轻拉力。

    内侧的傅照晚瞳孔凝成针,杀意腾腾,竹纹袖口利落甩出物件。

    只听砰一声,“物件”在空中变大,然后舌头被斩断,头发断裂落地。

    这一切发生太快,江月疏尚没反应过来,手被少年牵住,他紧紧护着她,说了声走,四人疾行着离开祭坛。

    离开前,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一抹绿色的细瘦身影在空中激战。

    ……那是什么?

    可惜上天并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祭坛之外站满尸骸,尸骸之上是数不清的蝴蝶。

    祭坛的动静太大,几乎能来的生物都来了,路被堵死。

    袁冲靠在墙壁,呸了一口,吐出喉管里的血,他说:“看来今日是一场恶战了。”

    口水吐在傅照晚鞋底旁,傅照晚眼底不由自主带上一丝丝嫌恶,忽地站远,一下子更贴江月疏。

    江月疏一眼看出他是洁癖犯了,有些好笑。

    有时候他挺好懂的。

    只不过——

    江月疏低头看了看自己。

    满是灰和血的衣服,头发上还有恶心的唾液,她自己看都有点嫌弃,他的洁癖居然不会对她发作。

    “尸骸倒是容易对付,那些蝴蝶很烦。”曹冰在袁冲手下充当的是军师身份,他向二人道:“不同颜色的致幻不同,但无一例外,被挨上会死。”

    江月疏领教过蝴蝶们的手段,如果可以,她宁愿单挑五十只尸骸,也不想干一只蝴蝶。

    可是想出去,必须肃清蝴蝶开道。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红伞。

    “你还有力气吗?”

    小红伞眨巴眼。

    对于小红伞,袁冲二人之前只匆匆一面,都没看清物种。现在看见真容,他们具感到惊愕,她怀里的是一只灵!

    灵皆有些天赋神通,是境秘之地神秘的存在。它们对人类,天生没好感,最爱盘踞在自己地盘内,很少会跑出地盘。

    能驱使一只灵,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你怀里的——”灵是哪里弄的?

    曹冰想说什么,被袁冲用眼神制止住,不能问。

    “蝴蝶太多,我们被困住了,你能打个地道吗?”

    闻言,小红伞摇了摇头。

    “我累了,要睡觉。”

    刚刚它跟食人花打了一架,后面少女命令它撞倒青石灯柱,祭坛土灰层含有毒素,它已经精疲力尽,现在需要补眠。

    江月疏不好再问,她将它放在头顶。

    它平素喜欢睡在她的头发上。

    下一刻,一双手拿走她头顶的蘑菇。

    江月疏呆呆地望着蘑菇转移到傅照晚头顶。

    傅照晚顶着蘑菇,有两分滑稽,然后走到三人前,开口道:“蝴蝶而已,我想到了办法处理。”

    袁冲追问:“你有什么办法?”

    傅照晚漠然不语。

    想到傅照晚原著里,也是单枪匹马挑完秘境,江月疏没理由不相信他,她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傅照晚漠然散去,他回首,嗓音温柔道:“不用,你只要保护好自己。”

    随即他想到什么,背过身对另外二人道:“哦,你们也别死。”

    袁冲:“……”

    曹冰:“……”

    感觉我们死了,你好像也不在意吧。

    风声沙沙,树影憧憧。少年运功,踩上最高的一根竹端,朝前方吹了好几个哨。尸骸被声音吸引,拖着迟缓的步子行动,呆滞的眼神直直望向竹顶,然后上爬。

    越来越多的尸骸聚集起来,密密麻麻像片尸海。

    曹冰对少年依然有股敌意,见状,他道:“他能行吗?不遮掩声音,会引来更多的尸骸和幻梦蝶。我们已经出不去了。”

    江月疏其实也没明白傅照晚此举何意。

    有点像自断后路。

    但是她还是开口说:“既然已经决定让他去做,我相信他。我知道我们之间谈论信任很不现实,如果你对他的行为没有信任,你现在可以提刀去杀,我又不会拦你。”

    只是你敢吗?

    之前的蝴蝶数量,尚不敢动手,如今多了那么多蝴蝶,又怎么敢?

    她看透他了。

    娃娃脸顿时沉了沉,他没再言语。

    如她所说,他不敢。

    随着尸海起伏,少年眉勒飘扬,荡出漂亮的弧度,借着月色,三人看见他拿出一根笛子。

    其他二人没反应,江月疏有点纳闷。

    因为她没听过他吹奏过乐器。

    什么时候学了笛子?跟前辈学的吗?

    正想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笛音响起,刺耳地令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颤。

    曹冰堵住耳朵,咬牙道:“简直毫无音律可言!”

    江月疏望地,无法反驳,确实难听。

    曲子难听,但慢慢她们发现玄妙之处,尸骸竟然全部盘腿安静了下来,随即朝着蝴蝶走去。

    “傀儡师果然玄妙,他在操控尸骸去抓幻梦蝶。”

    袁冲口气里带着欣赏。

    流光溢彩的幻梦蝶被尸骸抓住,渐渐出现一条路。

    “以前我只听说过玩尸的傀儡师的能控制尸体,没想到他个玩木头的,一手操尸术玩的倒也溜。”

    袁冲转过头问江月疏:“他操纵过尸体?”

    江月疏闻言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操纵过尸体,不过应该没有过。”

    在他身边都是木头傀儡,用活人尸体做成的傀儡,尸体容易生出蛆虫,需要花极多精力护养。

    傅照晚是个厌脏又厌烦的人。

    袁冲笑了下,笑容里有着一些难以捉摸的意味,他说:“没有操纵过尸体的傀儡师不会控人尸,如此一片,起码要做过百千人以上的尸傀,才能完成此壮举。”

    “他啊,杀过很多人吧。”

    闻言,江月疏抿住唇,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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