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疏敏锐发觉她又做了梦。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回忆，是她在身为月亮时的那个灭门夜晚。
其实一直以来，这段记忆她很少回想，“月亮”的记忆夹杂些血腥，她不爱回想。
今日莫名其妙做了这个梦，江月疏猜测：是因为看见傀儡小五，心潮起伏间，勾起了隐秘的记忆。
她低下头，傅府正重演着当时之景，黑云缭绕，乌鸦血啼。
她看见“自己”跌跌撞撞往萧疏院跑。
看见被抓起来的傅府众人。
看见那个可爱的奶娃娃。
看见灭傅府的邪修。
看见幼童傅照晚。
一切的一切，既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此刻幼童正垂眸蔑视她。
江月疏安静地看着，不同于之前身为局中人的一知半解，现在重新以上帝视角再看，心境体会有了很大不同。
她以前便知记忆会被人无意识间改动。
比如：在回忆某些人时，人会按照心底刻板认知编造出假记忆。
江月疏没想到，她也是如此。
她从那时便固执地认为：是傅照晚无情无义，刀了她。
因而在她回忆里的幼童傅照晚表情漠然，完全无人情味可言。
此时再细看回忆。
却发现并非如此。
“月亮”趴在地面呕血，幼童傅照晚面庞竟有不忍心的神色。
她转眼再向自己看去，凝视片刻之后，微微顿住了眼珠。
“月亮”身上残留的灵气气息和傅照晚的一样。
*
梦境之外，傅照晚猛然睁眼，鼻翼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居然做梦了，他三年没做过梦了。
修士修炼越高，越不易做梦。
高修为修士所做的梦，要么是预知梦，要么就是有东西捣鬼！
刚刚的梦亦绝非预知。
所以！
定是有东西捣鬼！
想到这里，他立马朝少女看去，少女皱着眉，不像安睡之相。
他连忙扶起少女，靠在肩上，摇了摇对方，却毫无反应。
“啊哟，别打我啦。”
“你坏蛋，就打你打你！”
傅照晚循声看去，小红伞揪住五彩蝴蝶的翅膀，那蝴蝶脑袋上长了诡异人脸，亦口吐人言。它将蝴蝶按在地上揍，揍得鼻青脸肿。
见傅照晚看它，小红伞打起小报告：“我看见它撒了东西在你们身上。”
它把蝴蝶扔到傅照晚面前。
“喂，你个种族叛徒，我们都是灵，你竟然为两脚兽做事。”蝴蝶灵气愤的要吐血了，它又说：“亏我们蝴蝶一族还为你们授粉，不知感恩的灵。”
小红伞听它话顿时不得劲，“那咋了？谁规定灵不能为人做事。”
“还有我是蘑菇，你见过蘑菇要授粉吗？我们根本不用蝴蝶授粉！”
蝴蝶灵被噎住。
没等它再度开口，少年脸颊青白色，泛着浑身戾气拎起它的翅膀。
森然黑瞳里是刺骨的冷意，他问：“你撒了什么东西？”
蝴蝶灵咬紧牙关，哼了一声，一幅不屑与人说话的模样。
傅照晚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他目光阴鸷，下一刻，刀光一闪，蝴蝶翅尖被削下一角！
“还不说是吗？”他唇角勾起残忍的笑：“我还没有尝过杀灵的滋味，想必不赖。”
说罢，刀极速朝蝴蝶灵脑袋而去！
生死存亡之时，蝴蝶灵脖子一缩，大叫：“回忆花粉！”
刀尖止住。
傅照晚：“解药。”
蝴蝶灵摇头，又怕煞神发怒，它迅速接道：“花粉没毒，用水洗把脸就行。”
闻言，小红伞往土地一钻，寻水去了。
蝴蝶灵睨脚腕上的傀儡线，怯怯道：“我说完了，能放了我吗？”
他正抱着少女，一眼没给它。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他从来不信这种东西。
“我真没有！”蝴蝶灵皱起脸，“我们这里是慈悲谷，没进过什么人类，老一辈说人类狡猾，回忆花粉能让人回忆一段不好的记忆，我只想把你们吓走。”
“我要真想要你们死，我们谷里很多毒花毒草，一沾必死，我何必用这个！”
说了一大堆，眼见少年无动于衷，蝴蝶灵泄气的坐到了一边。
看着少年如珠如宝地抱着少女，眼底的霜雪尽消。沉默好一会儿，它问：“你怀里的人是你的伴侣吗？”
傅照晚这才有了反应，他目光柔软，看了它一眼，说：“嗯。”
不止是他的伴侣，更是他信任的爱人。
蝴蝶灵哦了声，想到他们中花粉之后的回忆，它自言自语低喃道：“难怪梦都一样。”
蝴蝶的话轻，却一字不差进入傅照晚耳里。
梦都一样？
他的梦可是那件事。
月娘的回忆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果然是满嘴谎话的一只灵。
他觉得可笑，刚想说话，这时，小红伞头顶一叶水跑来。
“水来了！”
于是傅照晚暂时放下此事，他将手帕净湿，为她擦了擦脸。
才一擦完，少女脸颊鼓起，猛地睁开了眼。
他略一舒心，可未等他开口，从少女脑中响起一道声音。
“对不起，我不该冒领男主功劳，我也是事出有因。”
这个声音？！
傅照晚眼神瞬间幽深如井。
江月疏差点被气死了。
灭门之祸发生时，她当时没修炼，没见过灵气，更识别不出气息。
被上灵气套时，想当然以为是系统功劳，系统毫不客气冒领，致使她被瞒在鼓里多年。
原来傅照晚给她留过活路。
思及此，她目光一软。
抬头却见傅照晚晦暗不明地看着她，黝黑眼神里带着探究与审视。
江月疏吓了一跳。
似乎意识到吓到她，傅照晚僵硬着移开视线，闭了闭眼，才睁开。
他问道：“你可有听见什么怪异声音？”
江月疏听罢，竖起耳朵仔细听。
“没有啊，你听见什么了吗？”
傅照晚点头又摇头，下颌绷的紧紧的。
“……没什么。”
江月疏考虑到自己修为低，或许遗漏了什么声音。
“系统，来戴罪立功，你看看四周有没有动静？”
系统嘟囔：“我也轮不上罪吧，你等一下，今日程序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卡顿。”
片刻后，系统扫描完，说：“附近没有异常动静，慈悲谷危险程度很低，别去西北边就行。”
江月疏旋即放下心，却见傅照晚神情更加紧绷，脸色黑青，情绪似乎处于一个临界点。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她关心地拉住他的手，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你……”
怎么她睡了一觉，他好像又到了鬼门关门口。
手被少年的手用力覆盖住，他嘶哑着嗓音道：“我抓了个灵，它给我下了点东西，眼下不舒服，让我缓一会儿。”
江月疏顺着视线望去，发现被捆住手脚，嘴巴被封的蝴蝶灵。
小红伞附和道：“它下了药，坏死了。”
原来又被阴了，她蹙起秀眉，问傅照晚：“严重吗？我给你看看。”
傅照晚摆手拒绝她的搭脉，扯出一抹生硬到难看的笑。
“我打坐调个息，可能一时半会醒不来，傀儡们探过四周，没什么危险。你若是感到无趣，可去周遭转转。”
然后他指了指西北边。
江月疏一觉睡足，她没打坐调息的必要，闻言，她道：“那我去找找出口。”
说罢，她站起身。
只见少女并未向他暗示的西北方向所走，反而去相反方向。
心中猜疑如出笼的野兽，不受控地四处乱撞。傅照晚眸色不由得又黑了一个度。
那是什么声音，你又到底是什么人……
越深想，拳头攥的越紧。他侧眸望着蝴蝶灵，手指一挥，覆口的灵气被撕开。
蝴蝶灵眼泪汪汪：“你们都已经没事，我没撒谎，你该放过我了。”
“不急。”傅照晚轻声道：“我有件事要问你，问完就放了你，只要你如实回答。”
少年微笑，瞧起来很友善。蝴蝶灵的直觉却告诉自己。他此刻憋了股毁天灭地的暴戾之气，如果回答的不好，它怕要葬身于此。
它忙不迭表真诚。
“一定如实，一定如实！”
这头，走在路上的系统猛然感觉一股不详，他打了个喷嚏。
江月疏大感惊奇。
“你还能感冒啊？”
系统抖抖蛋身，没有理江月疏的打趣言论。
系统由程序组成，并无人身，人世间的痛苦都感受不到，自然也不会感受到病。
奇怪的是，它确实有一种不适的感觉。
此时的系统还以为是本体好久没保养，器械间有点失灵，也没太放在心上。
若干年之后，系统才知道了不适感来临的真正原因。
那是神觉醒前的预告。
*
记忆画卷缓缓展开，蝴蝶灵说：“我没骗你吧，你们的梦真的是一模一样。时间，地点，人物都一样。”
想到什么，它又快速补充：“回忆花粉是我亲手所采，我只是能同时看见你们两的回忆梦境，并不能改动。你别怀疑我造假！”
迟迟无人声回应。
它吞咽下口水，壮起胆子偷瞄少年。
少年站在树底，侧身而立，直射的阳光穿过茂密树冠，路过枝桠，打在他颀长的身躯，使之半明半暗。
它所看见的是沐浴暗面中的半张脸。
昏沉阴影模糊了大半神色，唇瓣虚白，眼睫下拽，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下了。
他如石像般没有丝毫反应。
蝴蝶灵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曲背转身，脚步迈出一步，凌厉的刀锋刮过耳畔，将它的绒毛吹动！
“该说的，我都说了，您还想要怎么样啊？”
蝴蝶灵欲哭无泪。
“她是……她吗？”
他指着记忆画卷里的雀斑少女，嘶着嗓音问。
答案是那么明显，傻子也能看出来，何故再发问？蝴蝶诽腹。该回复的，它还是回了。
“是她。”指向画卷里那个吐血欲亡的少女，它肯定道：“虽然脸不一样，但灵魂气息未变，这个两脚兽是你的伴侣，没有错！”
语落，一口鲜血猛然喷到它头上。
蝴蝶灵眼珠霎时瞪大。
只见少年吐完血，往后霍地退了一大步。
“喂，你没事吧？”
它好意上前关怀，却被少年一脚踢开，撞到树上。
“滚，全都滚！”
傅照晚此刻觉得世界竟然如此荒诞。
他的心上之人竟是曾经那个冒牌货月亮！
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彼时被遗忘的细节。
她说她有曾经有一条海棠初醒手帕。
她看见双平发髻，对着水面喊月亮。
她望着小五，表情是他无法理解的复杂。
“原来你也是对我有所图谋，来刻意接近我的。”他顺通了一切：“我们的相遇皆是你的计谋。”
月娘是月亮，就凭他曾经杀过她，绝大部分人怎么也不会再愿意与凶手相逢。
她不止与他相逢还一路跟随。
唯一解释是：一切是她有心接触。
曾经的月亮对他很不错，但他始终记得“月亮”最开始的眼神，眸底隐隐的渴求目光，他不会认错。
冒牌月亮对他有所图。
想到他才跟少女说起的小五过往，他更觉得讽刺又难堪。
他在说自己的愧疚之情时，她是不是在心里发笑，笑他的愚蠢。看吧，蠢货当时就对她不一般。
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戏台上最惹人发笑的丑角。
“哈哈哈哈哈，我确实是蠢货。”
自以为是攻心别人，实际才是被攻心的人。
一开始他就踩进感情的陷阱里。
他笑的抽搐血咳，蝴蝶灵和蘑菇灵都吓得哆嗦了一下。
……好像疯了？
心口的疼痛如被长钉钉入，傅照晚呼吸都觉不畅。
骤然间，他萌生了一个激烈的想法，逃离……
他不由自主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身形摇晃。
恰在此时，胸膛里来了一阵紧缩感。
傀儡珠在高速运转。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回忆，是她在身为月亮时的那个灭门夜晚。
其实一直以来，这段记忆她很少回想，“月亮”的记忆夹杂些血腥，她不爱回想。
今日莫名其妙做了这个梦，江月疏猜测：是因为看见傀儡小五，心潮起伏间，勾起了隐秘的记忆。
她低下头，傅府正重演着当时之景，黑云缭绕，乌鸦血啼。
她看见“自己”跌跌撞撞往萧疏院跑。
看见被抓起来的傅府众人。
看见那个可爱的奶娃娃。
看见灭傅府的邪修。
看见幼童傅照晚。
一切的一切，既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此刻幼童正垂眸蔑视她。
江月疏安静地看着，不同于之前身为局中人的一知半解，现在重新以上帝视角再看，心境体会有了很大不同。
她以前便知记忆会被人无意识间改动。
比如：在回忆某些人时，人会按照心底刻板认知编造出假记忆。
江月疏没想到，她也是如此。
她从那时便固执地认为：是傅照晚无情无义，刀了她。
因而在她回忆里的幼童傅照晚表情漠然，完全无人情味可言。
此时再细看回忆。
却发现并非如此。
“月亮”趴在地面呕血，幼童傅照晚面庞竟有不忍心的神色。
她转眼再向自己看去，凝视片刻之后，微微顿住了眼珠。
“月亮”身上残留的灵气气息和傅照晚的一样。
*
梦境之外，傅照晚猛然睁眼，鼻翼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居然做梦了，他三年没做过梦了。
修士修炼越高，越不易做梦。
高修为修士所做的梦，要么是预知梦，要么就是有东西捣鬼！
刚刚的梦亦绝非预知。
所以！
定是有东西捣鬼！
想到这里，他立马朝少女看去，少女皱着眉，不像安睡之相。
他连忙扶起少女，靠在肩上，摇了摇对方，却毫无反应。
“啊哟，别打我啦。”
“你坏蛋，就打你打你！”
傅照晚循声看去，小红伞揪住五彩蝴蝶的翅膀，那蝴蝶脑袋上长了诡异人脸，亦口吐人言。它将蝴蝶按在地上揍，揍得鼻青脸肿。
见傅照晚看它，小红伞打起小报告：“我看见它撒了东西在你们身上。”
它把蝴蝶扔到傅照晚面前。
“喂，你个种族叛徒，我们都是灵，你竟然为两脚兽做事。”蝴蝶灵气愤的要吐血了，它又说：“亏我们蝴蝶一族还为你们授粉，不知感恩的灵。”
小红伞听它话顿时不得劲，“那咋了？谁规定灵不能为人做事。”
“还有我是蘑菇，你见过蘑菇要授粉吗？我们根本不用蝴蝶授粉！”
蝴蝶灵被噎住。
没等它再度开口，少年脸颊青白色，泛着浑身戾气拎起它的翅膀。
森然黑瞳里是刺骨的冷意，他问：“你撒了什么东西？”
蝴蝶灵咬紧牙关，哼了一声，一幅不屑与人说话的模样。
傅照晚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他目光阴鸷，下一刻，刀光一闪，蝴蝶翅尖被削下一角！
“还不说是吗？”他唇角勾起残忍的笑：“我还没有尝过杀灵的滋味，想必不赖。”
说罢，刀极速朝蝴蝶灵脑袋而去！
生死存亡之时，蝴蝶灵脖子一缩，大叫：“回忆花粉！”
刀尖止住。
傅照晚：“解药。”
蝴蝶灵摇头，又怕煞神发怒，它迅速接道：“花粉没毒，用水洗把脸就行。”
闻言，小红伞往土地一钻，寻水去了。
蝴蝶灵睨脚腕上的傀儡线，怯怯道：“我说完了，能放了我吗？”
他正抱着少女，一眼没给它。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他从来不信这种东西。
“我真没有！”蝴蝶灵皱起脸，“我们这里是慈悲谷，没进过什么人类，老一辈说人类狡猾，回忆花粉能让人回忆一段不好的记忆，我只想把你们吓走。”
“我要真想要你们死，我们谷里很多毒花毒草，一沾必死，我何必用这个！”
说了一大堆，眼见少年无动于衷，蝴蝶灵泄气的坐到了一边。
看着少年如珠如宝地抱着少女，眼底的霜雪尽消。沉默好一会儿，它问：“你怀里的人是你的伴侣吗？”
傅照晚这才有了反应，他目光柔软，看了它一眼，说：“嗯。”
不止是他的伴侣，更是他信任的爱人。
蝴蝶灵哦了声，想到他们中花粉之后的回忆，它自言自语低喃道：“难怪梦都一样。”
蝴蝶的话轻，却一字不差进入傅照晚耳里。
梦都一样？
他的梦可是那件事。
月娘的回忆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果然是满嘴谎话的一只灵。
他觉得可笑，刚想说话，这时，小红伞头顶一叶水跑来。
“水来了！”
于是傅照晚暂时放下此事，他将手帕净湿，为她擦了擦脸。
才一擦完，少女脸颊鼓起，猛地睁开了眼。
他略一舒心，可未等他开口，从少女脑中响起一道声音。
“对不起，我不该冒领男主功劳，我也是事出有因。”
这个声音？！
傅照晚眼神瞬间幽深如井。
江月疏差点被气死了。
灭门之祸发生时，她当时没修炼，没见过灵气，更识别不出气息。
被上灵气套时，想当然以为是系统功劳，系统毫不客气冒领，致使她被瞒在鼓里多年。
原来傅照晚给她留过活路。
思及此，她目光一软。
抬头却见傅照晚晦暗不明地看着她，黝黑眼神里带着探究与审视。
江月疏吓了一跳。
似乎意识到吓到她，傅照晚僵硬着移开视线，闭了闭眼，才睁开。
他问道：“你可有听见什么怪异声音？”
江月疏听罢，竖起耳朵仔细听。
“没有啊，你听见什么了吗？”
傅照晚点头又摇头，下颌绷的紧紧的。
“……没什么。”
江月疏考虑到自己修为低，或许遗漏了什么声音。
“系统，来戴罪立功，你看看四周有没有动静？”
系统嘟囔：“我也轮不上罪吧，你等一下，今日程序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卡顿。”
片刻后，系统扫描完，说：“附近没有异常动静，慈悲谷危险程度很低，别去西北边就行。”
江月疏旋即放下心，却见傅照晚神情更加紧绷，脸色黑青，情绪似乎处于一个临界点。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她关心地拉住他的手，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你……”
怎么她睡了一觉，他好像又到了鬼门关门口。
手被少年的手用力覆盖住，他嘶哑着嗓音道：“我抓了个灵，它给我下了点东西，眼下不舒服，让我缓一会儿。”
江月疏顺着视线望去，发现被捆住手脚，嘴巴被封的蝴蝶灵。
小红伞附和道：“它下了药，坏死了。”
原来又被阴了，她蹙起秀眉，问傅照晚：“严重吗？我给你看看。”
傅照晚摆手拒绝她的搭脉，扯出一抹生硬到难看的笑。
“我打坐调个息，可能一时半会醒不来，傀儡们探过四周，没什么危险。你若是感到无趣，可去周遭转转。”
然后他指了指西北边。
江月疏一觉睡足，她没打坐调息的必要，闻言，她道：“那我去找找出口。”
说罢，她站起身。
只见少女并未向他暗示的西北方向所走，反而去相反方向。
心中猜疑如出笼的野兽，不受控地四处乱撞。傅照晚眸色不由得又黑了一个度。
那是什么声音，你又到底是什么人……
越深想，拳头攥的越紧。他侧眸望着蝴蝶灵，手指一挥，覆口的灵气被撕开。
蝴蝶灵眼泪汪汪：“你们都已经没事，我没撒谎，你该放过我了。”
“不急。”傅照晚轻声道：“我有件事要问你，问完就放了你，只要你如实回答。”
少年微笑，瞧起来很友善。蝴蝶灵的直觉却告诉自己。他此刻憋了股毁天灭地的暴戾之气，如果回答的不好，它怕要葬身于此。
它忙不迭表真诚。
“一定如实，一定如实！”
这头，走在路上的系统猛然感觉一股不详，他打了个喷嚏。
江月疏大感惊奇。
“你还能感冒啊？”
系统抖抖蛋身，没有理江月疏的打趣言论。
系统由程序组成，并无人身，人世间的痛苦都感受不到，自然也不会感受到病。
奇怪的是，它确实有一种不适的感觉。
此时的系统还以为是本体好久没保养，器械间有点失灵，也没太放在心上。
若干年之后，系统才知道了不适感来临的真正原因。
那是神觉醒前的预告。
*
记忆画卷缓缓展开，蝴蝶灵说：“我没骗你吧，你们的梦真的是一模一样。时间，地点，人物都一样。”
想到什么，它又快速补充：“回忆花粉是我亲手所采，我只是能同时看见你们两的回忆梦境，并不能改动。你别怀疑我造假！”
迟迟无人声回应。
它吞咽下口水，壮起胆子偷瞄少年。
少年站在树底，侧身而立，直射的阳光穿过茂密树冠，路过枝桠，打在他颀长的身躯，使之半明半暗。
它所看见的是沐浴暗面中的半张脸。
昏沉阴影模糊了大半神色，唇瓣虚白，眼睫下拽，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下了。
他如石像般没有丝毫反应。
蝴蝶灵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曲背转身，脚步迈出一步，凌厉的刀锋刮过耳畔，将它的绒毛吹动！
“该说的，我都说了，您还想要怎么样啊？”
蝴蝶灵欲哭无泪。
“她是……她吗？”
他指着记忆画卷里的雀斑少女，嘶着嗓音问。
答案是那么明显，傻子也能看出来，何故再发问？蝴蝶诽腹。该回复的，它还是回了。
“是她。”指向画卷里那个吐血欲亡的少女，它肯定道：“虽然脸不一样，但灵魂气息未变，这个两脚兽是你的伴侣，没有错！”
语落，一口鲜血猛然喷到它头上。
蝴蝶灵眼珠霎时瞪大。
只见少年吐完血，往后霍地退了一大步。
“喂，你没事吧？”
它好意上前关怀，却被少年一脚踢开，撞到树上。
“滚，全都滚！”
傅照晚此刻觉得世界竟然如此荒诞。
他的心上之人竟是曾经那个冒牌货月亮！
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彼时被遗忘的细节。
她说她有曾经有一条海棠初醒手帕。
她看见双平发髻，对着水面喊月亮。
她望着小五，表情是他无法理解的复杂。
“原来你也是对我有所图谋，来刻意接近我的。”他顺通了一切：“我们的相遇皆是你的计谋。”
月娘是月亮，就凭他曾经杀过她，绝大部分人怎么也不会再愿意与凶手相逢。
她不止与他相逢还一路跟随。
唯一解释是：一切是她有心接触。
曾经的月亮对他很不错，但他始终记得“月亮”最开始的眼神，眸底隐隐的渴求目光，他不会认错。
冒牌月亮对他有所图。
想到他才跟少女说起的小五过往，他更觉得讽刺又难堪。
他在说自己的愧疚之情时，她是不是在心里发笑，笑他的愚蠢。看吧，蠢货当时就对她不一般。
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戏台上最惹人发笑的丑角。
“哈哈哈哈哈，我确实是蠢货。”
自以为是攻心别人，实际才是被攻心的人。
一开始他就踩进感情的陷阱里。
他笑的抽搐血咳，蝴蝶灵和蘑菇灵都吓得哆嗦了一下。
……好像疯了？
心口的疼痛如被长钉钉入，傅照晚呼吸都觉不畅。
骤然间，他萌生了一个激烈的想法，逃离……
他不由自主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身形摇晃。
恰在此时，胸膛里来了一阵紧缩感。
傀儡珠在高速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