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薛勇打好饭回到帐篷，准备和朱小四“秉烛夜谈”。朱小四也做好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人都格外平静的坐着吃饭，帐篷外声音嘈杂，如此显得帐篷内格外宁静，只有食物的咀嚼声，一声一声打入耳中，划入心中，一点一点的渗入大脑，搅乱人的心智。
朱小四在等薛勇开口，但他意外的沉默着，即使再佯装镇定，心中还是急躁了。本来很多事情就不可能了如指掌的，常常会失去控制，她知道，但这不是焦躁的缘由。她无法忍受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就像身处于一片雾气弥漫的深林中，找不到方向，连近前的五指都看不清。
这种抓不着头脑的无措感令她无比焦躁。
“薛勇。”
“恩？”薛勇抬眼看她，脸上是纯粹的疑惑。
她盯着他看了半响，半响摇摇头：“没什么。”
薛勇一口气喝完汤，默默放下碗，然后看向一旁沉默进食的朱小四，伸手揉揉她头发：“小四，我们谈谈吧。”
朱小四僵住了，她心道正题总算来了；她看他，点点头。
“哥哥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你要铁了心要从军我也是拦不住你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你是个女孩，你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战场不是个玩闹之地，而且一旦从了军，你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命不由主，军令优先，这人世虽是极苦的，但若想好好的过活，从军并不是个好选择。”
“那又如何？”朱小四脱口而出，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蕴含着惊涛骇浪，心中仿佛也被浪涛击打着，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若是这么说，你为何要从军呢？若是想要变强不是还有其他选择吗？你为何要选择这个‘不是很好’的选择呢？不要说什么男女有别，在战场上，在死神面前，大家一律平等！”
他说：“你为什么一定要从军？”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压抑自己：“我想要无拘无束的活着，不被任何规则限制，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走遍四方，没有谁能压制我。”她看着他，眼睛黑的透亮。
所以我不需要谁的庇护，我想依靠的只有自己。
你能明白吗？薛勇。
薛勇久久盯着她，无法言语。
账外吹来一阵风，掀开一点帘子，像一群麻雀四处乱窜。这是一阵热风，吹乱了她的发，吹热了他的眼。
“我吃饱了。”
她站立在原地，感觉到他与她擦身而过，直到帘子被掀开，直到帐篷里只剩她一人，她仍旧站立着。原本热闹的屋里只余下一片空气，灰色的帐篷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并不后悔，比起那些变幻无常的东西，她更相信自己。
“不能放弃，其它任何东西没了我还能活下去，只有这个，我必须坚持下去。”
她擦了擦脸，端着碗筷也出去了。
回城的日子到了，在这片土地上说不上输赢的结果，却流光了战士们的血泪，掩盖着战士们的肉身，他们的灵魂也许就在某一处飘荡，寻找回家的路。
启程前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晚，所有人都酣然入睡的时候，粮库起火了，看守人因为属于防备，等发现时粮食已经没了三分之一。没有近水，那么只能力挽狂澜将粮食抢救出来，能抢多少是多少。
朱小四并不关注这些，她真正在意的只有她的肚子，本来就吃不饱现在更难捱了。
她嚼着口中的食物，余光偷偷瞥向薛勇。其实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只是她比较敏感罢了。另一边，朱小四好奇着城里的面貌，隐隐的期待着。
粮食不够造成的问题并非小事，马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宰了吃了，朱小四厌恶，也吃不下去，于是只能挨饿。并非她心善，只是无法接受，就像现代人不吃熊猫一样。薛勇就算想劝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偷偷留着点草药熬汤给她喝。
又一次的‘马肉宴’，朱小四走的远远地，蹲在某个帐篷后隔离喧嚣。其实有几次她也饿极了，想着吃了也没事，但是那股味道也实在难以下口，还是喝药汤吧，当然药汤也不是经常喝的上的。
她心里叹息，也勉励自己这点苦还不算什么，毛爷爷万里长征都能熬过来，她这点算什么？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的活下去，这是她的选择，没有资格后悔。
“不吃东西可是会死掉的。”
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向右转头，一张白净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朱小四皱眉，她记得这人，夏雅木，那个貌似很有来头的新兵，脸上总挂着微笑，看起来温文尔雅。
夏雅木兀自在她身旁坐下，双眼紧盯着她：“为何不去吃饭？”
朱小四看他一眼，别过头，视线看向了别处：“我不喜欢吃马肉。”
只听他嗤笑一声，朱小四看他，他睁着眼笑道：“心疼那些马？不忍心看它们被宰杀。”
朱小四道：“它们被宰杀与我何干？我只是受不了那股味。”
夏雅木笑：“也是，就像我娘不爱吃羊肉，受不了那味儿。”
“恩。”
沉默了一会儿，夏雅木开口：“你为什么要从军？”
朱小四觉得他话里有话，大概他要问的是“你一个女子为何要从军”。朱小四没兴趣和别人讨论志向，只是淡淡的敷衍：
“脑中想着要从军的时候已经做出行动了，没有什么原因。”
“你胆子真够大的，要让人知道真想，你可知下场会如何？”
“嗯。”
“我听说你是在战场上被捡回来的，那个地方照理来说只应该存在尸体，却没想到还能捡个活人回来，上头都把你当奸细准备抓起来严刑拷打呢。”
“查过了，我不是。”她冷冷的说。
夏雅木没再说话，潇洒的一拍身上灰尘，离开。
朱小四冰冷的视线盯住他：“你们想要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我说我不是奸细，你们都不信，即使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问题，你们也只觉得我演技高超、深藏不露；也许我哪天无意中做出是奸细该做的事情，你们便心满意足了。”
夏雅木顿住脚，却没有回头。朱小四盯着他的背影半响，只听他低低一笑，随后离去。
一路颠簸回到城里后，朱小四整个人瘦了两圈，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若来一阵风没准就被吹跑了。
城里与外面的满目疮疤自是不同。外面是参差不齐的房屋，路的两旁围满了人，他们或喜悦或悲伤，较小的孩子伸着脑袋看过来，一片嘈杂中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但总是没有欢呼声的，一双双眼睛，一道道视线，四面八方射来，真不比战场上的利箭逊色，在场上洗礼过后的战士们，此刻又经受了一场洗礼。
朱小四也在众人的洗礼中默默低下头，目光笔直，心无旁骛。只有偶尔的，余光会扫一扫围观人，都是蜡黄的肤色，嘴唇起了皮，一双双眼睛散着幽光，衣服是破破烂烂，蓬蓬松松的。她看了几眼便移开视线。
“这不算什么。”她这么想着，比起外边那些，真的不算什么了。回城的路上她看见很多人，他们的样子已经不能算人了，有些七八岁的小孩鼓着圆圆的肚皮，就像那层皮里面裸着一个球，她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然后从士兵们的闲聊中才了解到实情。
原来他们都是因为没东西吃饿的没办法了，所以啃树皮，吃杂草。但人的胃怎么可能消化得了这些东西？于是一直积淀在肚子里无法消化，然后越积越多。她看着那圆滚滚的肚皮，总觉得就像气球一样随时会戳破。
朱小四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就如那片荒芜的土地一样，凉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
朱小四觉得这些打来打去的国家很无趣，说是为了领土，说是为了人们百姓，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来个像秦始皇那样的国王来统一天下呢，这样也就不会有这些没完没了的战争。
朱小四在等薛勇开口，但他意外的沉默着，即使再佯装镇定，心中还是急躁了。本来很多事情就不可能了如指掌的，常常会失去控制，她知道，但这不是焦躁的缘由。她无法忍受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就像身处于一片雾气弥漫的深林中，找不到方向，连近前的五指都看不清。
这种抓不着头脑的无措感令她无比焦躁。
“薛勇。”
“恩？”薛勇抬眼看她，脸上是纯粹的疑惑。
她盯着他看了半响，半响摇摇头：“没什么。”
薛勇一口气喝完汤，默默放下碗，然后看向一旁沉默进食的朱小四，伸手揉揉她头发：“小四，我们谈谈吧。”
朱小四僵住了，她心道正题总算来了；她看他，点点头。
“哥哥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你要铁了心要从军我也是拦不住你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你是个女孩，你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战场不是个玩闹之地，而且一旦从了军，你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命不由主，军令优先，这人世虽是极苦的，但若想好好的过活，从军并不是个好选择。”
“那又如何？”朱小四脱口而出，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蕴含着惊涛骇浪，心中仿佛也被浪涛击打着，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若是这么说，你为何要从军呢？若是想要变强不是还有其他选择吗？你为何要选择这个‘不是很好’的选择呢？不要说什么男女有别，在战场上，在死神面前，大家一律平等！”
他说：“你为什么一定要从军？”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压抑自己：“我想要无拘无束的活着，不被任何规则限制，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走遍四方，没有谁能压制我。”她看着他，眼睛黑的透亮。
所以我不需要谁的庇护，我想依靠的只有自己。
你能明白吗？薛勇。
薛勇久久盯着她，无法言语。
账外吹来一阵风，掀开一点帘子，像一群麻雀四处乱窜。这是一阵热风，吹乱了她的发，吹热了他的眼。
“我吃饱了。”
她站立在原地，感觉到他与她擦身而过，直到帘子被掀开，直到帐篷里只剩她一人，她仍旧站立着。原本热闹的屋里只余下一片空气，灰色的帐篷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并不后悔，比起那些变幻无常的东西，她更相信自己。
“不能放弃，其它任何东西没了我还能活下去，只有这个，我必须坚持下去。”
她擦了擦脸，端着碗筷也出去了。
回城的日子到了，在这片土地上说不上输赢的结果，却流光了战士们的血泪，掩盖着战士们的肉身，他们的灵魂也许就在某一处飘荡，寻找回家的路。
启程前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晚，所有人都酣然入睡的时候，粮库起火了，看守人因为属于防备，等发现时粮食已经没了三分之一。没有近水，那么只能力挽狂澜将粮食抢救出来，能抢多少是多少。
朱小四并不关注这些，她真正在意的只有她的肚子，本来就吃不饱现在更难捱了。
她嚼着口中的食物，余光偷偷瞥向薛勇。其实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只是她比较敏感罢了。另一边，朱小四好奇着城里的面貌，隐隐的期待着。
粮食不够造成的问题并非小事，马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宰了吃了，朱小四厌恶，也吃不下去，于是只能挨饿。并非她心善，只是无法接受，就像现代人不吃熊猫一样。薛勇就算想劝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偷偷留着点草药熬汤给她喝。
又一次的‘马肉宴’，朱小四走的远远地，蹲在某个帐篷后隔离喧嚣。其实有几次她也饿极了，想着吃了也没事，但是那股味道也实在难以下口，还是喝药汤吧，当然药汤也不是经常喝的上的。
她心里叹息，也勉励自己这点苦还不算什么，毛爷爷万里长征都能熬过来，她这点算什么？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的活下去，这是她的选择，没有资格后悔。
“不吃东西可是会死掉的。”
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向右转头，一张白净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朱小四皱眉，她记得这人，夏雅木，那个貌似很有来头的新兵，脸上总挂着微笑，看起来温文尔雅。
夏雅木兀自在她身旁坐下，双眼紧盯着她：“为何不去吃饭？”
朱小四看他一眼，别过头，视线看向了别处：“我不喜欢吃马肉。”
只听他嗤笑一声，朱小四看他，他睁着眼笑道：“心疼那些马？不忍心看它们被宰杀。”
朱小四道：“它们被宰杀与我何干？我只是受不了那股味。”
夏雅木笑：“也是，就像我娘不爱吃羊肉，受不了那味儿。”
“恩。”
沉默了一会儿，夏雅木开口：“你为什么要从军？”
朱小四觉得他话里有话，大概他要问的是“你一个女子为何要从军”。朱小四没兴趣和别人讨论志向，只是淡淡的敷衍：
“脑中想着要从军的时候已经做出行动了，没有什么原因。”
“你胆子真够大的，要让人知道真想，你可知下场会如何？”
“嗯。”
“我听说你是在战场上被捡回来的，那个地方照理来说只应该存在尸体，却没想到还能捡个活人回来，上头都把你当奸细准备抓起来严刑拷打呢。”
“查过了，我不是。”她冷冷的说。
夏雅木没再说话，潇洒的一拍身上灰尘，离开。
朱小四冰冷的视线盯住他：“你们想要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我说我不是奸细，你们都不信，即使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问题，你们也只觉得我演技高超、深藏不露；也许我哪天无意中做出是奸细该做的事情，你们便心满意足了。”
夏雅木顿住脚，却没有回头。朱小四盯着他的背影半响，只听他低低一笑，随后离去。
一路颠簸回到城里后，朱小四整个人瘦了两圈，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若来一阵风没准就被吹跑了。
城里与外面的满目疮疤自是不同。外面是参差不齐的房屋，路的两旁围满了人，他们或喜悦或悲伤，较小的孩子伸着脑袋看过来，一片嘈杂中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但总是没有欢呼声的，一双双眼睛，一道道视线，四面八方射来，真不比战场上的利箭逊色，在场上洗礼过后的战士们，此刻又经受了一场洗礼。
朱小四也在众人的洗礼中默默低下头，目光笔直，心无旁骛。只有偶尔的，余光会扫一扫围观人，都是蜡黄的肤色，嘴唇起了皮，一双双眼睛散着幽光，衣服是破破烂烂，蓬蓬松松的。她看了几眼便移开视线。
“这不算什么。”她这么想着，比起外边那些，真的不算什么了。回城的路上她看见很多人，他们的样子已经不能算人了，有些七八岁的小孩鼓着圆圆的肚皮，就像那层皮里面裸着一个球，她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然后从士兵们的闲聊中才了解到实情。
原来他们都是因为没东西吃饿的没办法了，所以啃树皮，吃杂草。但人的胃怎么可能消化得了这些东西？于是一直积淀在肚子里无法消化，然后越积越多。她看着那圆滚滚的肚皮，总觉得就像气球一样随时会戳破。
朱小四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就如那片荒芜的土地一样，凉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
朱小四觉得这些打来打去的国家很无趣，说是为了领土，说是为了人们百姓，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来个像秦始皇那样的国王来统一天下呢，这样也就不会有这些没完没了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