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八中活动最多的月份,在步入大学之前,八中会照常给高三学子们举办成人礼。

    正对着主席台的地方,摆着四门铜炮——金黄色的,炮口还系着红色的礼球。

    红色的地毯从操场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成人门就摆在红毯中央。

    左侧摆有高三年级的整个签名墙,大家都分分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

    有的人写高考——一定要上岸。

    有的人写青春——愿你自由地被爱着。

    有的人写未来——成为律师。

    有的人提起笔却迟迟下不了笔,他们想了很久,该写下些什么,才能证明自己来过这个炙热的青春,最后只能写下自己的名字。

    时光匆匆,希望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八中的成人礼,学生们服装自由。

    大多都穿的定制礼服,少数人穿的汉服和打歌服。

    可以说是每一套都很惊艳。

    “澜澜。”扬嘉手里捧着束向日葵,和穆雅斓淡黄色的流沙裙格外搭。

    自从扬嘉和穆雅斓分手那天,他们俩就没怎么说过话。

    穆雅斓手背着,脚尖时不时踮起。她的语气可不太好,“干嘛。”

    “我们还没有合过照吧。”扬嘉的目的很明确。

    “哦。”穆雅斓非要他把话说明。

    气氛沉闷了一段时间。

    扬嘉最终找了个同学,帮他俩合照。

    “澜澜。相信我好吗。”扬嘉态度听起来很诚恳。“那是我妈非要我分的。”

    “承诺永远给不了什么。我相信的只有行动。”穆雅斓低头看怀里的向日葵。此时此刻的她,比任何人都清醒得。

    穆雅斓抬脚要走,扬嘉故意挡着她的去路。

    “其实我一直都还……”喜欢着你

    时间定格。

    穆雅斓踮起脚尖,右手扯着他的领带,扬嘉微弯腰,久违的唇落在他的唇角。

    班里太热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穆雅斓捧着花,笑靥如花。“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俩人相视一笑,扬嘉懂她的意思,可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甘心。

    这一吻过后,他俩是断地彻彻底底了。

    “诶。你快看温意洋。”

    “不愧是学跳舞的呀。”

    “好美。”

    ……

    听着班里的议论,贺逸望不禁得往温意洋身上瞟。

    黑色的小皮鞋,礼服是过膝但不落地的,一字露肩的纯白色裙子,双马尾从两边散下来。

    的确美。

    美地不张扬。

    男生大多穿的西服,也有文艺一点的男生穿的汉服。

    贺逸望穿得简单,灰色的西服,黑色的西裤,简单得连领带都没戴,白衬最上面的领扣也没扣。

    如果不是脸撑着,可能会被人当成蹲街的小混混。

    “打个电话慰问宋宸晞。”

    贺逸望尤其在看见温意洋后,他执意要去找宋宸晞炫耀一下。

    “喂。”

    听宋宸晞这声音,一看就好得差不多了。

    “宋啊。”

    贺逸望先是感叹了一声。

    “有屁快放。”宋宸晞显然不吃他这套。

    “你说你错过了成人礼,会不会遗憾了一点儿?”

    “不会。”简单凌然的一个回答。

    “……”贺逸望语塞。

    宋宸晞在家一直待着也的确无聊,一说到成人礼,他倒是有些期待。

    他待在家里有些心烦意乱。

    最后,他决定出门走走。

    宋宸晞慢慢悠悠地从桉翎湾走到杏仁街,一路上都烦躁得不得了,他站在杏仁街牌下侧过头看程免回家的路。

    他倚在路牌下,看着这条路想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走到了这儿。

    迈脚的方向,还是朝着那条路。

    停脚的地方有些熟悉,这里的家门口被人重新上了漆,台阶上还留有低落下的油漆,门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广告。

    家门周围更是杂草丛生。

    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昭阳巷59号无人居住。

    待到最后一根烟燃尽,宋宸晞无奈用脚尖挪了挪烟蒂。

    他朝着那扇窗子看了一眼,有些自嘲。

    那扇窗好像从来就没怎么开过,窗帘把它遮得严严实实。

    巷口。

    一个女人抱着手,左手指间夹着烟,白雾似的烟从艳红色的唇间飘出。

    宋宸晞脚先是顿了顿,然后绕开烟圈走。

    “那小孩儿。”她叫住他。

    宋宸晞脚步没停。

    “程免。”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你。还在联系吗?”

    宋宸晞眉梢一动,毅然决然地往前走。

    他想。

    其实联不联系也已经无所谓了,该断的她都断完了。

    陈静娴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低着头,任由滚烫的烟灰落在她手臂上。

    这时的她早已不见当初的蛮横。

    属于她的东西没抓住,不属于她的也没挽留住。

    宋宸晞的身影也已在拐角处消失。

    回过头,陈静娴掸掸手臂上的烟灰,她苦笑地把眼泪憋回去。她这次来这儿是为了搬走程鹏的东西。

    前些天,她去看望程鹏。

    他说在客厅的沙发里,夹着本存折。

    是他留的最后一手。

    陈静娴兜里穿着一把房子的备用钥匙,就在程鹏被审判的前一天,程鹏算是把他所有的家底给了陈静娴。

    “沙发缝子里有本存折,你以后留着用。”

    “卧室里的照片,她应该不会收走。”

    “但毕竟都离了,你把它带出来,扔了吧。”

    ……

    “阿娴。我这辈子,对不住你。”

    程鹏的话犹如刚刚才说出口,陈静娴跨过房间门的那一刻,她是多么想回到从前。

    她先是打量了这套房子,除了灰尘多了一点,这里还是一点儿没变。

    没一会儿,陈静娴就找到沙发缝里的存折。

    她随意翻了几页,前面几乎每个月都在存钱,但是到了中间几个月存取钱的次数异常的多。

    应该是被张柔发现了,取出来应付。到了后面,张柔似乎也不在意了,任由着他。

    打开主卧的房门,木质的门发出“咯吱”的声音,这里没有程鹏所说的照片。

    陈静娴几乎走遍了这套旧房,等走到程免的房间,才发现这里是这套房子里留下东西最多的地方。

    她的书柜上摆有各种钢琴比赛的奖牌和奖杯。书柜最下面一层,有一个相册,只不过相册是扣着的。陈静娴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张老照片。光看照片,这一家子挺其乐融融的。

    书桌下还有一个木头箱子,陈静娴打开看了,里面是一些书本。最上面放着个钢琴玩具。

    陈静娴本来想把相册带给程鹏的,可最后她还是照了个相,将相册扣回原处。

    她将存折揣进包里,出了巷口拦了辆车,“师傅,第一人民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楼VIP房。

    陈静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透过小窗看了许久。

    里面只有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病床上。

    “让开。”

    是陆川。

    他的语气很冷漠也很平淡,往往越是这样,陈静娴心里就越难受。

    她抬手抵住即将关上的门,“他还好吗?”

    他,醒了吗?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不大的关门声。

    她站在门口,右手紧紧抓住包。

    陆川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再给这个人说些什么。

    “爸。”

    “她来看你了。”

    “你应该不想看见她吧。所以我就替你做了次决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川终于起身。他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而是起身给这个人按摩。

    而这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陈静娴抿嘴憋气,怕自己大声哭出来。

    有些东西,总还是要偿还的。

    怀安市监狱。

    “程鹏。有人来看你。”

    现在正是自由娱乐时间。

    陈静娴手还紧紧地捏着包带。

    直到看到程鹏,她的面部表情才开始放松,手指慢慢垂下放在腿上。

    “你还好吗?”她问。

    “嗯。你怎么样?”

    陈静娴避之回答,“我去了那套房子。”

    “存折我拿着了。”

    “照片我没有看到。”

    “她应该早扔了。”

    “但是我在免免房间看到张照片。”

    “你要看吗?”

    程鹏拿着电话的手,慢慢放下。

    电话被放在石桌上。

    程鹏心里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陈静娴看了眼包里的存折,嘴角微扯。

    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程鹏看。

    程鹏嘴唇微启,张了几下又住口了。

    那是在程免十岁生日拍的。

    前些年干的混蛋事,一帧帧画面全部在他脑海里轮流播放。

    程鹏悠悠地抬起电话告诉陈静娴。

    “她房间里的东西就别动了。”

    “如果她还想回来,就让她自己带走吧。”

    陈静娴点点头。

    “你这存折里的钱哪……”

    还不等陈静娴话说完。

    程鹏就打住了她,“留给你的。”

    陈静娴眼圈红了,摇摇头。

    “如果你觉得这钱拿得愧疚,你就把钱给她吧。”

    程鹏肩膀抖了几下。

    “这钱本就该花在她身上的啊。”陈静娴吸了下鼻子,苦笑着说。

    “阿娴。”

    “我留给你的东西不多,但我还是希望这钱用在你身上。”

    程鹏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他起身笑着看了陈静娴最后一眼,跟着监管人员离开。

    石桌上的手机屏幕熄灭,陈静娴没忍住,终于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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