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x仿佛有了放纵自己留在沈子实身边的理由,经常想要粘着他,到他家去,或者请沈子实来自己家。底线越来越退后意味着二人粘的越紧,她给出沈子实揉捏她的身体的机会,两个人还没有更进一步,似乎只差了一步。

    又一个夜晚,沈子实的家中,两个人表面上如胶似漆地挤在一张沙发上调情、亲吻、摩挲彼此的皮肤。沈子实接到一个电话,他说:“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x松开扒拉他的手,看他,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

    “不要问这个傻问题。”沈子实觉得有些烦,如果从此之后每一次出门,去哪儿都要交代得清清楚楚,这真是无趣。他没想着把x带去,也不会因为x做出不舍的样子而不出门,可x做出不舍的样子,徒增了沈子实的烦恼。最近x变得温柔了些,像个女儿家了,可惜女人都有这通病,粘得他太紧了,沈子实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沈子实原本想说“你又不是我妈,别管我那么多。”这话说出口就有些冲了,他就不耐烦地改口为:“去见我的一个朋友,没什么事。我去见见他。你要等我我回来才能走,知道吗?”

    “哦……”那朋友是男的女的?我能不能去啊?我也想见你的朋友……问题一个接一个从心底蹦出来,x表面上让自己强壮镇定,x想到沈子实已经把自己周身简单的人际关系摸透了,自己却连他身边的一个朋友都没见过。沈子实是不是在防着她?她心思千回百转,看沈子实的眼神越发幽怨。沈子实明显也感觉到了,慌忙套上鞋子飞快地出门了。等走到地下停车场,四处没有一双目光注视着他,沈子实才感觉松了一口气,坐上了汽车之后没启动车子,反而在驾驶座上摆弄手机。其实他脑子里在想着方才x对他表露出不舍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x确实像他想象的那种人,有能满足他的性格、脾气和小癖好。让沈子实觉得大费周章把她抓在身边,真是不虚此行。沈子实在心里回忆x的形象,打量着她:她显然是被驯服过的,还会自我驯化,她把家事做得很好,做饭一般。没关系,我也会做饭,两个人在厨房里共忙,指导x做菜还能收获夸赞和崇拜的目光,别有一番情调。再说了,她总有一天能做得好,辛苦培育她很值得。她很温顺、乖巧,相貌干净清丽也符合口味,我原本想要的就是这种小女人。有时候能感觉x身上有一种坚硬的性格,这没什么,也就现在还能逞强,总有一天将那层最坚硬的壳敲碎,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展示出来,让我享尽那些。她目前的志向是写作和画画,没有工作,因此就可以一天到晚把她关在家里,反正她不喜欢外出,身边的朋友也只那两个。她后来要是不工作了,凭我的薪资养她也不成问题,我原本就打算这样做了。她身边几乎没有复杂的人,说明她洁身自好,她的过往也曾听说过,如果那些不幸造就了x如今的性格,这都不算坏事,不过她的家庭有很大的问题,这里有一个地雷……算了,没关系,我又不娶她。

    如此满足沈子实喜好的一个女人,几乎是求也求不来,只是偶然碰上了,恰好抓住了,怎么可能放走?原本这样就完美符合沈子实的预期,她符合了,沈子实觉得满意,又失了兴趣,原本以为她会更特别,带来一些更新鲜的体验。这不是和以前那些女人一模一样?好吧,她还行吧,算可以的了。只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就有点腻味,x用全部时间凝望沈子实,也期待他将情浓的目光回报她,她对沈子实的迷恋超出了他的控制。“看她两眼就应该知足了,难道她想让我的时间全用来调情?她这样已经够烦的了,太粘人了!”沈子实决定了之后应该跟x说明他的决定。叫她“懂事一点”,叫她来的时候才来,x该搞清楚自己已经是个例外了,过犹不及,徒增烦恼。在以前,像她这么粘人的女人早就被沈子实从身边清理了。

    “来了没有?”

    “路上了,”沈子实发送了这一条消息后,驱车前往一家酒吧。

    这是一家清吧,播放着爵士乐的环境音,淡蓝色的灯光在昏暗中摇曳生姿,林立的各人轻声交谈,这里适合放松着谈事情。

    “小沈!”沈子实老远看见了吧台的一个角落的一位穿着西装,戴眼镜的微胖中年男子朝他招手:“来这儿!怎么搞的,你喊我来,我还比你先到。”他把外套脱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橙黄色的酒,酒杯中浮动着一块硕大的冰球,他来这酒吧有一些时间了。

    “老吴!”沈子实朝喊他名字的男子走过去,在他相邻的一张椅子坐下了,点了一杯无酒精的饮料。转动了椅子,与吴岭面对面交谈,“有段时间没见了。”

    “是吧,你煞有介事把我喊出来,又是你前妻的事儿?又要我给你介绍律师?”

    沈子实一手撑住吧台,被说中了心思显出几分羞赧:“不是她,是我现在这女朋友的问题,又要找你咨询了。”

    “又是女人啊?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要么不是啥大事件,你发封邮件跟我讲不就行了?还特意把我喊出来。我收不收你咨询费呢?今晚酒钱你付啊,你赶快说吧。”

    “当然了当然……”沈子实低着脑袋思考自己要问询什么,吴岭等着他开口,沈子实一时找不到头绪,感觉到想要问的问题多而复杂,只好先介绍起x的个人情况:“我新交往的这位女朋友,她的原生家庭重男轻女,有个弟弟,她初中之前受过父母很严重的虐待,患过抑郁症。不过她受父母家暴也好,患上抑郁症也好,这些全都是她童年时期的事情了。她没有看过医生,她的抑郁症随年岁长大和她自身的情绪调解已经痊愈了。她今年有二十五岁,她去年和家里闹得不开交,后来就断绝了联系,人现在在我这儿……”

    “呵,经典开局!先等等等等……哎呀,作为朋友,我先从人道主义角度规劝你两句。你真是会挑菜下手,你的女朋友一任比一任令我惊奇,我说句实话,这种女人你惹她做什么呢?她有过抑郁症是吧,你说的,我看你还是做个好人放过她吧?你林林总总的花边新闻不至于非得添这么一位吧?”

    沈子实的脸色一瞬间变化莫测。在吴岭的“你继续说吧”的催促中越发感到难堪:“我挺喜欢她的,不然我不会为了她的事儿找你出来问……她挺好的,因为一些精神创伤她很粘人,粘得有些可怕了,有时候我看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我,我又不知道她脑子里正在想什么。有时候我去关心她又躲开了,离她远一点又露出不舍的表情,她做这些全都让我不得不注意她,占我太多心思了!我觉得她麻烦得很,她对我百依百顺,我还觉得心慌呢,我不可能一直关注她,像她盯着我……”

    “停停,我不是来听你炫耀的啊。你一个人说了这么多,她的诉求是什么呢?你又不把她带来,她想提出诉讼吗?她想得到什么?我听你说她都二十五岁了,她都远离了原生家庭了,要为曾经受虐待的经历去起诉父母吗?她想要什么,赔偿?证据收集呢?”

    “不是赔偿,也没证据。她没想提出诉讼,我今天来找你聊她的事儿,她本人还不知道呢。老吴,我只想跟你聊聊我女朋友这个人,请你用丰富的阅人经验给我点建议吧。你见得人多,家庭关系也和谐,也有办法。我只是想知道以后要怎么对待她,也许将来有一天会见到她的父母,我怎么对待她的父母。这事儿我也是第一次见,太复杂了。”

    “嘿嘿,公子哥儿也有这烦恼啊,调解呗,还能有啥,我媳妇儿脾气大,但我讲道理讲的过她,她就认,夫妻之间得找一套沟通方法嘛。你得和她谈,和她父母谈。你不打算对簿公堂那就只能谈啦,她父母如狼似虎,那也得谈啊。看你怎么想了,如果想结婚,没户口本就不能结婚啊,如果她父母不愿意你就要和那户主调解啊,这是规定。”

    “我跟她没打算结婚。”

    “那你还说个球?”吴岭瞪了沈子实一眼,“你到底想问我什么,你自己先想好啊,耽误我时间我得找你要钱。”

    沈子实支支吾吾半天,又终于开口:“我就想问问你遇到过她这种人吗?你怎么看待这种人?原生家庭差的,从小受虐待的人这么辛苦长大了还处处都是缺陷,啧,真可悲啊。她干涉我太深了,压得我心里慌!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轻松,我感觉她扒着我不松口,这感情是很热烈啊,但我想更亲密一些时她总是回避,把她冷处理了她又来纠缠,我真没办法,她自己把自己整成个精神不正常的鬼样子!我告诉过她希望她跟我相处时更松弛点,结果她根本就做不到,就在她脑子里想自己的事儿,她现在看见我就紧张,我看见她就烦……她把我看得太重啦!她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我想这要是心理上的创伤,恐怕不是硬要改就改了。”

    “哎呀先声明,精神分析的我不懂啊,你建议你找专业的问。我只能跟你提一提我的见解,你确定她是个善良的人吧?”

    “我确定。”

    “好。她这种类型的我见过一些,这种从小没得到关注和爱护的小孩长大了自尊都很低,但都很善良,很傻啊,她们只知道一味地付出。她们的爱是不值钱的,太容易得到了,谁对她好她就爱谁,我估计她不是专爱你一个,谁留在她们身边她们就爱谁。她们只能用过度付出换来别人的注意。她能不能逃出原生家庭得看她本身的意愿,你想强硬把她留在身边,我看是留不住的,回头她爸妈说两句好话,她就眼巴巴回去了你信不信?人家一辈子得不到家人的关怀啊,你这个只打算玩玩的浪子用什么留她啊?她是惨,你不一定救得起她!除非她特别优秀特别坚强,特别绝情,对她的家庭死了那份期待!你那女朋友是这种人吗?她对你特别好是吧,你沈子实也不是个多特别的人,听哥一句劝别祸害这种女的,她们本来就挺惨了。作为朋友我还是得多说几句,你别嫌我嘴烦。要注意点男女关系,明哲保身。你情场得意归得意,还是要给自己留退路。”

    沈子实一时哑口无言,仔细思考过才敢说:“我觉得她不像你说的那样,她真的很优秀,她一直都很努力,工作很拼命,她甚至曾经是个画家,后来又去做了作家。她告诉我她想逃离原生家庭啊。”

    “哼,那她到底是干什么的?赚多少钱啊?”

    “她有正式的工作。”

    “是嘛,能独立出原生家庭是一项重要指标啊,否则她就是个负累。”吴岭笑着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摇着酒杯让球形的冰块在杯中旋转翻滚,看淡黄的酒液一浪一浪地旋转,仿佛看一场浓缩的风暴,“那你是什么态度呢?你想帮她啊?你说你只想跟她玩暧昧,你还问我这么多?”

    沈子实又不说话了,吴岭就说:“兄弟啊,你自己都没想好,”深吸了一口气。“她这么有能力啊,她对你特别好吧?其他方面呢,相处多久了?”

    “我们相处快半年了。我以前就知道她,她是我高中同学。”

    “哦,有没有隐疾?”

    “她全部都好,心态不稳定但能自己调整,身体健康。”

    “没反社会人格吧?”

    “她不仇视人类。”

    “打算生孩子吗?”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不过我问过她,她说尽管她没被父母呵护过,她还是愿意生一胎,她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好好地哺育一个生命。”沈子实隐瞒了x对他坦诚了“可能拿不到户口本,能不能结婚还不知道。”说出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她脑子确实有问题,沈子实诓骗了一个傻子给他生孩子之余还要小心污染后代基因。

    “是嘛,她都想好了,看来你真捞到个好的,”吴岭捏着自己的下巴,问:“你现在担心什么?你担心她有一天跑回她家里,跑回她父母身边,你担心你付出的不值得?还是说日子过着过着总有一天要面对她父母?你想的是那边?”

    “是吧,”是吗?沈子实其实不确定。

    “哼,你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真难为我帮你理头绪,一顿酒不够偿了,下次记得请我吃饭。”吴岭用一种玩味的笑意看着沈子实,仿佛对状况了然于胸。“她父母从身体心理上听说过虐待她,她受过什么伤?怎么去证明呢?”

    “她曾经很严重的抑郁过,现在已经好了。她定的最重的时候都没有就医,所以证据也没有。”

    “没证据说什么都白说,还有什么能证明她曾经受过虐待,以前的邻居吗,人找到没有?报过警吗?去过医院吗?有伤情鉴定吗?”

    “这些都没有,不过她有日记,一共有五本,她说她把一切都记在日记上,从初中的写到高中,记述了她童年时期发生的事。”

    “五本日记啊……日记这个还真不好说,我得先看过才知道里面哪一些可以作为证据,如果虐童事件发生事件跟写日记的时间对应上,准确标注了日期,事发情况,而且如果她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基本上可以认为是一份可信的证据。如果她写得模棱两可还真难说。但是按你说的,高中初中才记述发生在童年时期的家暴?我想那些事件恐怕写得很混乱。”

    “是的,而且日记也不在我们手里。收在她父母那儿,如果日记的内容被发现就拿不回来了。”

    “你这就很难办啦,啧……她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人,对吧?你不能预估他们是一对蠢蛋,”吴岭也开始发愁。“是这么回事儿,双方谈判也是要讲证据的。能收集到证据还是得尽量收集。不能指望她父母凭良心办事,不过我看你呀,告诉她跑远了就行,反正目前你就谈个恋爱是吧?你目前的需求满足了吧,以后再为这事儿找我得收费了。”他见沈子实不说话,又说:“你要劝她人还是要向前看。她心智坚强也是好事,叫她想点好的吧,人生还得继续是不是,她都撑过来了,往后远离她的原生家庭,也不会再有困难了。这个人你要是真喜欢就对她好点,我先走了。”

    吴岭披上西装外套往外走,沈子实与吴岭告别。

    耳边正在播放的环境音换了一首,爵士乐正唱到酣畅处。沈子实端着那杯无酒精的饮料才酌了两口,沿着方才吴岭留下的思想的端口开始琢磨,忽然感受到四周摇晃的人影,发现四处有目光偷偷窥伺他,男女皆有,顿感不适。他在这类偷偷打量的目光中成长至今,一面享尽相貌给予他的方便,一面嘲弄被美丽皮囊引来的蜂蝶,缱绻思量,不胜其烦。

    沈子实快速结了账,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停车场,驱车往回赶。马路上,猎猎晚风和流光镇静了他的思索,他脑中是打包好的谜题,好友吴岭已帮他清理了一些。这趟交谈解决了一部分难题,还有一大部分没解决,沈子实搞不懂自己想问什么,在追究什么答案。他只觉得一团东西堵在心里,他迷茫地往家里赶只想尽快见到x,见到她心就能安定一分。

    从公寓楼下网上望去,沈子实的家竟然黑漆漆一片?他还担忧这x为什么不开灯?又想到:她也许闹脾气了,黑灯瞎火地躺在床上呜呜哭泣,觉得我要抛弃她了吧?她一向容易哄,我得赶紧回去。沈子实的心情清爽了,他兴冲冲地上楼,满怀期待地打开家中房门,把灯打开,呼唤x。无人回应,四周静的出奇。沈子实往漆黑的卧室赶去,“x,你睡了?”当他赶到x的卧室门口,发现那里的门是虚掩的,他轻轻一推就把门推开了。门轴泛出吱呀一声,像在在清冷的卧室里打翻了一瓶冰醋酸——屋内凌乱,无人回应。沈子实看见放在房间一角的行李箱消失无踪,所有属于x的物件也消失了,一些沈子实给她的被弃置,当初x带来的那些已全部带走。就像她当日住入沈子实的公寓时,最重要的物件一只箱子就能全部塞满,因此她走时也只带那只箱子,附庸都可以舍弃,沈子实也被舍去。他打开手机想打电话给x,看到了一条消息:“我觉得你对我很不好,我看我们算了吧。”

    这处冰凉、漆黑的房间,让他的心冷冷地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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