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两面
失眠的后遗症是头疼，当一个人头疼，你不能指望她脾气好。x告诉沈子实自己的写作已经完成，接下来要去找工作和新房子，她将自己的计划完整地告诉对方：她想先填充个人作品集，后找工作，再找一处靠近公司的一人居住的房子。她和荣乐怡合租的房子四月末到期，x写那本小说整整花了一年，她不后悔，她现在的状态仍然很疲惫，为了保证每日产出她不能与沈子实经常约会了……
她觉得现在两个人黏得太紧了，x几乎每个晚上都来沈子实家中吃个晚饭，饭后他们躺在一张沙发上无所事事，待上一两个小时之后x自己乘坐地铁回家，通常x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那些还好，好几次差点赶不上末班车险些留宿，这样一来不就变成同居了吗？出于一些原因，x目前很介意故事往这方向发展。
而沈子实呢？他很早就表示他想插手x新生活事宜，当得知x的最新消息，x本以为他会帮着找住处或者给点建议，谁知道沈子实提议x直接住到他家。
“我这里离商业区很近，住得又舒服，楼层高、采光好，哪里都好。”
“我想住得离我工作的新公司近些。”
“你最好住过来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外租房很危险，这边小区很安全。”
“如果我的通勤时间很长，这怎么办？”
“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其实，我本来想说这个，这时候同居实在是……我还没准备好。”
“你需要准备什么？”沈子实整个身体向x倾倒，想将她拥入怀中。
“我说心里层面上的准备……”
二人似乎无法交流，x本来就猜到当她将当前的顾虑告诉对方，那家伙绝对会强硬地让她照着他说的做。而x知道这么大一件瞒不住的，如果不事先告诉他，他后来知道了又会发癫。说到底x想要沈子实辅助她的决策，而不是帮她做决策啊！沈子实强硬地催促x赶紧搬家。他越催，x越反感，觉得这是男人急色的面孔无论如何都太轻浮了。
当某个晚上两人相拥在一起消磨时光时，这个话题又一次被提起。沈子实逼迫她：“决定好搬家时间没有？我去帮你搬。”
x感觉到一阵厌恶，直接甩开沈子实的手从沙发上爬起来。“我不想搬到你家。”
“你嫌弃我？”
“我没有！只是觉得此时还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原因有很多，好比x从新体验寄居人下的窘迫、她觉得二人的信任还不到某个界限，不想这么快将自己交出去、不想一整天里上班看老板脸色下班看沈子实脸色、她不想承受这种压迫的爱、不想和男人黏那么紧，不想受管束，她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我不想！”
“你至于这么反感吗？你又想吵架是吗！听话！”他的手捏着x的脸，咬牙切齿地威胁。
“别摸我！”
二人抗议声一声比一声大，彼此针锋相对，相互指责。为什么总是这样……x已经累极了，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还有力气反抗，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为什么又吵架，又动手？难道两人都有好斗的基因，还是说这已成了我们的相处模式？不能平和交流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已无力坚持，这是最后一次了。
沈子实上前来捏x的脖子，x甩开他，他打x的脸，x还他一巴掌。
争斗又上演，二人分立在一张沙发的两边，分庭抗礼。
人有两面。准确来说人不止有两面，这里着重给各位展示两位主人公的两面——
“你不喜欢我捏你的脸？你之前很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不让我捏了？”
“我，我不讨厌……”从来都没有很喜欢，只是不讨厌。
“你就不能直接说你喜欢？坦诚一点不好吗？你就承认吧你是很喜欢我这样对你，我知道的！”
“……我承认？我想，我首先应该承认的是我的愤怒！尽管我是个脾气温和的人，我现在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否则我就要冲过去去打你了！呵……”x怒目圆瞪，冷笑一声：“你知道我常常在思考什么吗？我想你不会知道，但你总该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吧？你知道我的家人重男轻女，我已将我的出身跟你解释过了，你记得的！”
“是啊！你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都养不熟的吃饱了就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x发现沈子实不愿停下指责听她说话，她觉得沈子实所说的很没有道理，这瞬间x脱力了，她什么都不想多说。她觉得和沈子实沟通是没用的，无论x多说多少句话，沈子实要么硬是给她摁一个罪名数落她，要么冷处理。难道到了今天，x要在被指责和被冷处理之中选择承受哪一项吗？她想甩脱一切现状一走了之。
x甩一张冷脸听着他骂，又怕他看她没反应又突然冲上来，犹豫之下还是找到一处缝隙插入了自己的话：“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很好，我告诉你那么多往事，你从中找到利用我的往事针对我的诀窍。为什么？你可不要怪我，为什么你觉得我要为你这种人停留呢？”
“你……”沈子实的双瞳突然放大了，他激动地前进两步，x马上后退，两人绕着沙发追赶了两圈，沈子实直接扑过沙发将厨房门堵住，x后退到沈子实的卧室门前，手中抓着她的挎包，挎包里装有她的手机。两人这种过激行为让x觉得有趣，她笑着说：“我真是服了，每次都闹到这种地步才看见你认真的表情，你之前都在干嘛呢？我发火也不够，要动手打架你才尊重我的意见。”
沈子实紧紧咬着牙，阴沉着脸瞪着x，这是歇斯底里的前兆，他突然又让表情缓和了，展开了双手朝x走近两步，“别闹了，我不想再进医院，我们别动手吧。”
“是吗？你有这个意思吗？”
“对，本来坐在沙发上好好聊着，x，你突然干嘛？这坏习惯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你要改，知道吗？”
“刚刚是你先动手的哦。”
“没有，我只是摸了你的脸，你不喜欢我摸？”他用细微、温吞的声音劝说想继续往前。
“哈哈，差不多得了啊。”x将挎包挂在右侧肩上，左侧向前右手向后，用一种轻松的姿态站立，目不斜视地盯着沈子实的面容。“虽然我没有骂过你，你应该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的东西吧？能不能有点自知，别看我退步就得寸进尺。你伤心啦？”
沈子实紧咬牙关，额上青筋暴起，他已经掩饰不住他的愤怒了。
“如果你站在那儿，我就不骂你了。我只是让我们俩个有能对话的空间。或者你坐下吧，我本来不想大动干戈地……”
此时二人僵持着，彼此距离约三点五米，中间隔着一张大理石桌。
沈子实缓缓地坐在沙发的扶手上。x也收敛的嚣张的姿态，恢复了平静。当时她想不到其他方法，如果刚才不演这一场，她不知道怎么叫停了。她说：“我不喜欢这样。”
“怎么不喜欢了？”
“字面上的意思，我一直都说我不喜欢，你听不见？”
“你没说过。”
x错愕，其实她不记得她有没有说过“不喜欢”，大概一直在心里抱怨，觉得沈子实应该能看得出来，她才误以为她说过吧。她本来就是憋闷的人，不擅长将心中话语说出来。
“之前我摸你的脸，你说你喜欢。”
“我只说了‘我不讨厌’吧？”
“哼，”沈子实哼出一声笑，“对啊，你的不喜欢到底指什么？我摸你的脸？我让你陪着我？我安排你住进我家？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怎么不早说？”
x摇头，她觉得很疑惑。也许本来这些全部都是可以妥协的，但是当沈子实过于侵占她的个人空间让她觉得憋屈，这些又全部成了“不喜欢”，男人靠得太近了x才想将他推开。如果变得疏远，这些说不行又成“喜欢”了？x调整了思考方向，说：“好吧，我不喜欢我们两个人太靠近了，也不喜欢你过度管控我。”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一开始我模你，你很享受。”
“现在变了，过犹不及知道吗？我腻了。”
“啧！你这张贱嘴说话太伤人了，”沈子实低下头挠了挠脖子：“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什么时候不喜欢？你变得太快了，根本不是我的错，知道吗？”
x听着想着，觉得自己步入了陷阱，也许没有及时表明心情是她的错，可是话题是不是偏了？他们原本为“沟通不够”起了争执吗？
沈子实继续说：“我知道你简直就是个野人，你觉得你以前过得好吗？”
“不怎么样。”
“是啊。听我的话很委屈你吗？为什么说我侵占你的私人空间，和荣乐怡合租不也侵占你的空间了，和我同住有什么不同？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来我这儿吧。跟我住一起我不用你付房租，包你三餐，满意吗？工作都不用做了，你想用钱，我给你钱，比你以前不知道轻松多少。你应该会喜欢的，我知道你想有个归处。”
“……那不一样，我和她只是室友。”x要是和沈子实住在一起，绝对会超脱单纯的室友关系，尽管他说的很诱人，x差点动心了。“你一直都对我不好，这是事实，你不能反驳事实！不要对我承诺一些毫无根据的事情。”
“你不来我这儿，怎么知道毫无根据？我们可不是室友，我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你想用一句‘室友’搪塞？”
“主要是我不想和你住一起。”
“为什么？”
“不对……这甚至不是今天我们发怒的主要矛盾。我不肯听你的安排你就强迫我按你说的做，你已经渗透和控制了我大部分日常生活和心理活动，这才是主要矛盾。你差点带我绕开了主要矛盾，我讨厌这样！”
“我没有。你为什么不想和我住一起？你嫌弃我吗？”
“那不是重点啊，我没有！我正在说的是……你狡辩的样子也很讨厌。看似今天我俩说了那么多话，你根本就不妥协也不愿收回你的控制欲，什么都没变啊！”
“这也讨厌，那也讨厌，你到底喜欢什么？好啊这么讨厌我，你走啊，离开我家。”
“你欲擒故纵的嘴脸也很讨厌，我们俩今天应该有个结局了。”
“结局？”沈子实浑身一激灵，“又搞分手那一套了？天天这么闹你不烦我也烦了！你真是脸皮厚，我不懂你了，饭喂到你嘴边你不吃，外面多少人盼着吃这口饭，你还讨厌？我哪儿对不起你，你说我哪里做错了。”
“你用情绪威胁我让我每次都先道歉，如果我不让步，我们就一直冷战了。”
“不是我的错，那种时候我的情绪也不好受，我生气了就不想理你，这很正常。你看你，想得这么多，我们俩本来没那么多事。”
“可是……难道你觉得我俩之前那种状态是正常的？两个人都受折磨……”
“你跟本说不出个准确的东西，你到底讨厌我什么？你想让我改，至少要说我哪里做错了？你突然发脾气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不是！”
“你说啊！你讨厌我哪里。”
x不知道绕着绕着怎么说到这里，她哑口无言，只觉得不对劲又找不到哪里出错，她对沈子实的每一次指责都被轻轻松松甩脱了，倒显得x胡搅蛮缠，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看着他一张俊脸问心无愧地淡定迎合，只觉得他是个无赖！x虽不知道沈子实轻轻松松绕开了什么关键点，她知道自己的不满，从她的视角出发，她觉得两人之间绝对产生了非常大的分歧，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沈子实试图掩盖重点！她并不知道这重点是什么，只能将储备在心底里的不满一股脑吐出口，这些不满在她心底淤积得够久了。
“好啊！我……我来告诉你我最讨厌什么，我一直在和什么做斗争……我最讨厌受制于人的无力感，我最恨一些人教化另一些人‘自愿’甘居人下、俯首称臣的冥顽教条和一切服务于此、给予支持、固着框架、巩固成效的‘约定俗成’！我告诉你我的脑子很好用的，我已经思考了非常多，我勘破了更多，我连命运都不服，你休想骗我！现在我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活在这世界上什么都不沾，总算有些自在了，就来了你这么个玩意儿……”x气得用手指指着沈子实，喘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看不起人，我看不起任人宰割的自己。我憎恶权威和一切奴役关系，一些人把另一些人当做某种需求的量身定做，而另一些人甘之如饴，他们全都扭曲得可怕！竟然让人奴役人，让一些人当狗？为什么你觉得你应该身居高位是我的中心？你不过是个人而已，难道我不是人吗！人不过是一株会思考的芦苇，忽如其来的大风一刮人就死了，你看，人的生死如此轻易，芦苇丛处处都有……
“所以呢？我想说什么？”x凝视着沈子实的双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存着的话全都蹦出来了，不管当下合不合适。从沈子实那一端看见她眼睛里有火光，看见她的脑子里有一团旺盛的炉火在沸腾着。她说：“我是为自己而活的人，这个世界不在乎多我一株怪胎，许多人讨厌我，这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们本应是平起平坐的！
“一些人，一屁股坐上了镶金边软垫的枣红色的审判椅，手握了权力，就以为自己是个神。他们是有能力左右另一些人的命运了，可他们也只是人，生死对任何人和对他们不曾客气，命运也是。当我发现他们德不配位、尸位素餐的一面，我就盼着他们赶紧走到那天，该把位置让出来了，我告诉你，我也有权力欲，而且它很旺盛；当我看见了更好的人，我的第一想法是取而代之，我已经过了傻乎乎地一面崇拜一面畅想的年纪了；当我发现有人把他的工作做成一坨一坨的，万一他身下那把交椅我确实想坐，我一定会走上前去一脚把他踢开，我的能力并不差。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是这样的人。你现在人还在我身边，没有被我赶走，只说明我确实很喜欢你。
“沈子实，论做人你不比我做得好，而且我自认为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我讨厌你指手画脚……今天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你揭露了我的另一面，我现在陷进了思考的旋涡，发现自己竟然有两种完全矛盾的特质。恭喜你，我现在没空理你，我很生气！到现在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只好告诉你我不讨厌你对我的态度，但是也不喜欢。我为你让步全赖我确实喜欢你，但我是个高傲的人，如果坦荡地受你摆弄会叫我质疑自己。你凭什么觉得你应该摆弄我，谁给你的资格？所以现在该我反问你了，你喜欢我不是吗？你可以不在意我的感受吗？如果你回答‘是’，我就要把你扔进垃圾桶！我不要你这样的恋人！
“即使让我沉浸在你给我的温柔乡里无法思考，你会给我什么？凭认识你直到今天我得到的，我猜你也不能给我什么好东西。你自持身份高贵，有没有想过凭什么呢？如果我不是喜欢你，你以为你能这么摆弄我？就凭你啊，就凭你这么对我，你指望我死心塌地捧着你一辈子？真是厚颜无耻，难道你真的觉得我很傻吗？……今天的我令我自己都惊讶，你真是把我逼急了，现在你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了，蠢材……我……”
x说到眼眶发红，涕泗横流，她尽了想说的话，莽撞地离场。她想，如果沈子实真的在乎她，应该会想想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应该要对她让步，如果他仍坚持他的旧方法……真是，再也没话说了，x辩不过他。
x走时带上了沈子实的房门，现在客厅成了一处封闭的密室，沈子实一个人阴沉着脸坐在沙发的扶手上。x没注意到沈子实的表情，现在他独处时这神态又变了，变得阴狠，桀骜。
两天之后，x才收到一通沈子实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指责的，我听你没头没脑地说那些话，你嫌我管你太多？本来不用大发雷霆，你好好说出来我会改。你信我，我不过是太关注你才想插手你的事，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做了，你生什么气呢？而且我为你做那么多，本来就是为你好。”
“你说你受折磨，是我让你自尊心受挫？我强迫你了？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全都是自己做的，你自愿被我吸引，为我盘旋，然后无脑来骂我？我看你的脑子真是太不清醒了，你有病！”
x觉得他仍然在玩大事化小那一套，x听得很痛心。
“你想我怎么样呢？你想我道歉？我道歉了啊！”
x被拉扯和玩弄的心情需要的不止是一个这种态度的道歉，而是他退步，退出x的安全距离。她非常失望。
她觉得现在两个人黏得太紧了，x几乎每个晚上都来沈子实家中吃个晚饭，饭后他们躺在一张沙发上无所事事，待上一两个小时之后x自己乘坐地铁回家，通常x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那些还好，好几次差点赶不上末班车险些留宿，这样一来不就变成同居了吗？出于一些原因，x目前很介意故事往这方向发展。
而沈子实呢？他很早就表示他想插手x新生活事宜，当得知x的最新消息，x本以为他会帮着找住处或者给点建议，谁知道沈子实提议x直接住到他家。
“我这里离商业区很近，住得又舒服，楼层高、采光好，哪里都好。”
“我想住得离我工作的新公司近些。”
“你最好住过来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外租房很危险，这边小区很安全。”
“如果我的通勤时间很长，这怎么办？”
“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其实，我本来想说这个，这时候同居实在是……我还没准备好。”
“你需要准备什么？”沈子实整个身体向x倾倒，想将她拥入怀中。
“我说心里层面上的准备……”
二人似乎无法交流，x本来就猜到当她将当前的顾虑告诉对方，那家伙绝对会强硬地让她照着他说的做。而x知道这么大一件瞒不住的，如果不事先告诉他，他后来知道了又会发癫。说到底x想要沈子实辅助她的决策，而不是帮她做决策啊！沈子实强硬地催促x赶紧搬家。他越催，x越反感，觉得这是男人急色的面孔无论如何都太轻浮了。
当某个晚上两人相拥在一起消磨时光时，这个话题又一次被提起。沈子实逼迫她：“决定好搬家时间没有？我去帮你搬。”
x感觉到一阵厌恶，直接甩开沈子实的手从沙发上爬起来。“我不想搬到你家。”
“你嫌弃我？”
“我没有！只是觉得此时还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原因有很多，好比x从新体验寄居人下的窘迫、她觉得二人的信任还不到某个界限，不想这么快将自己交出去、不想一整天里上班看老板脸色下班看沈子实脸色、她不想承受这种压迫的爱、不想和男人黏那么紧，不想受管束，她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我不想！”
“你至于这么反感吗？你又想吵架是吗！听话！”他的手捏着x的脸，咬牙切齿地威胁。
“别摸我！”
二人抗议声一声比一声大，彼此针锋相对，相互指责。为什么总是这样……x已经累极了，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还有力气反抗，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为什么又吵架，又动手？难道两人都有好斗的基因，还是说这已成了我们的相处模式？不能平和交流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已无力坚持，这是最后一次了。
沈子实上前来捏x的脖子，x甩开他，他打x的脸，x还他一巴掌。
争斗又上演，二人分立在一张沙发的两边，分庭抗礼。
人有两面。准确来说人不止有两面，这里着重给各位展示两位主人公的两面——
“你不喜欢我捏你的脸？你之前很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不让我捏了？”
“我，我不讨厌……”从来都没有很喜欢，只是不讨厌。
“你就不能直接说你喜欢？坦诚一点不好吗？你就承认吧你是很喜欢我这样对你，我知道的！”
“……我承认？我想，我首先应该承认的是我的愤怒！尽管我是个脾气温和的人，我现在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否则我就要冲过去去打你了！呵……”x怒目圆瞪，冷笑一声：“你知道我常常在思考什么吗？我想你不会知道，但你总该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吧？你知道我的家人重男轻女，我已将我的出身跟你解释过了，你记得的！”
“是啊！你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都养不熟的吃饱了就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x发现沈子实不愿停下指责听她说话，她觉得沈子实所说的很没有道理，这瞬间x脱力了，她什么都不想多说。她觉得和沈子实沟通是没用的，无论x多说多少句话，沈子实要么硬是给她摁一个罪名数落她，要么冷处理。难道到了今天，x要在被指责和被冷处理之中选择承受哪一项吗？她想甩脱一切现状一走了之。
x甩一张冷脸听着他骂，又怕他看她没反应又突然冲上来，犹豫之下还是找到一处缝隙插入了自己的话：“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很好，我告诉你那么多往事，你从中找到利用我的往事针对我的诀窍。为什么？你可不要怪我，为什么你觉得我要为你这种人停留呢？”
“你……”沈子实的双瞳突然放大了，他激动地前进两步，x马上后退，两人绕着沙发追赶了两圈，沈子实直接扑过沙发将厨房门堵住，x后退到沈子实的卧室门前，手中抓着她的挎包，挎包里装有她的手机。两人这种过激行为让x觉得有趣，她笑着说：“我真是服了，每次都闹到这种地步才看见你认真的表情，你之前都在干嘛呢？我发火也不够，要动手打架你才尊重我的意见。”
沈子实紧紧咬着牙，阴沉着脸瞪着x，这是歇斯底里的前兆，他突然又让表情缓和了，展开了双手朝x走近两步，“别闹了，我不想再进医院，我们别动手吧。”
“是吗？你有这个意思吗？”
“对，本来坐在沙发上好好聊着，x，你突然干嘛？这坏习惯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你要改，知道吗？”
“刚刚是你先动手的哦。”
“没有，我只是摸了你的脸，你不喜欢我摸？”他用细微、温吞的声音劝说想继续往前。
“哈哈，差不多得了啊。”x将挎包挂在右侧肩上，左侧向前右手向后，用一种轻松的姿态站立，目不斜视地盯着沈子实的面容。“虽然我没有骂过你，你应该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的东西吧？能不能有点自知，别看我退步就得寸进尺。你伤心啦？”
沈子实紧咬牙关，额上青筋暴起，他已经掩饰不住他的愤怒了。
“如果你站在那儿，我就不骂你了。我只是让我们俩个有能对话的空间。或者你坐下吧，我本来不想大动干戈地……”
此时二人僵持着，彼此距离约三点五米，中间隔着一张大理石桌。
沈子实缓缓地坐在沙发的扶手上。x也收敛的嚣张的姿态，恢复了平静。当时她想不到其他方法，如果刚才不演这一场，她不知道怎么叫停了。她说：“我不喜欢这样。”
“怎么不喜欢了？”
“字面上的意思，我一直都说我不喜欢，你听不见？”
“你没说过。”
x错愕，其实她不记得她有没有说过“不喜欢”，大概一直在心里抱怨，觉得沈子实应该能看得出来，她才误以为她说过吧。她本来就是憋闷的人，不擅长将心中话语说出来。
“之前我摸你的脸，你说你喜欢。”
“我只说了‘我不讨厌’吧？”
“哼，”沈子实哼出一声笑，“对啊，你的不喜欢到底指什么？我摸你的脸？我让你陪着我？我安排你住进我家？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怎么不早说？”
x摇头，她觉得很疑惑。也许本来这些全部都是可以妥协的，但是当沈子实过于侵占她的个人空间让她觉得憋屈，这些又全部成了“不喜欢”，男人靠得太近了x才想将他推开。如果变得疏远，这些说不行又成“喜欢”了？x调整了思考方向，说：“好吧，我不喜欢我们两个人太靠近了，也不喜欢你过度管控我。”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一开始我模你，你很享受。”
“现在变了，过犹不及知道吗？我腻了。”
“啧！你这张贱嘴说话太伤人了，”沈子实低下头挠了挠脖子：“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什么时候不喜欢？你变得太快了，根本不是我的错，知道吗？”
x听着想着，觉得自己步入了陷阱，也许没有及时表明心情是她的错，可是话题是不是偏了？他们原本为“沟通不够”起了争执吗？
沈子实继续说：“我知道你简直就是个野人，你觉得你以前过得好吗？”
“不怎么样。”
“是啊。听我的话很委屈你吗？为什么说我侵占你的私人空间，和荣乐怡合租不也侵占你的空间了，和我同住有什么不同？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来我这儿吧。跟我住一起我不用你付房租，包你三餐，满意吗？工作都不用做了，你想用钱，我给你钱，比你以前不知道轻松多少。你应该会喜欢的，我知道你想有个归处。”
“……那不一样，我和她只是室友。”x要是和沈子实住在一起，绝对会超脱单纯的室友关系，尽管他说的很诱人，x差点动心了。“你一直都对我不好，这是事实，你不能反驳事实！不要对我承诺一些毫无根据的事情。”
“你不来我这儿，怎么知道毫无根据？我们可不是室友，我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你想用一句‘室友’搪塞？”
“主要是我不想和你住一起。”
“为什么？”
“不对……这甚至不是今天我们发怒的主要矛盾。我不肯听你的安排你就强迫我按你说的做，你已经渗透和控制了我大部分日常生活和心理活动，这才是主要矛盾。你差点带我绕开了主要矛盾，我讨厌这样！”
“我没有。你为什么不想和我住一起？你嫌弃我吗？”
“那不是重点啊，我没有！我正在说的是……你狡辩的样子也很讨厌。看似今天我俩说了那么多话，你根本就不妥协也不愿收回你的控制欲，什么都没变啊！”
“这也讨厌，那也讨厌，你到底喜欢什么？好啊这么讨厌我，你走啊，离开我家。”
“你欲擒故纵的嘴脸也很讨厌，我们俩今天应该有个结局了。”
“结局？”沈子实浑身一激灵，“又搞分手那一套了？天天这么闹你不烦我也烦了！你真是脸皮厚，我不懂你了，饭喂到你嘴边你不吃，外面多少人盼着吃这口饭，你还讨厌？我哪儿对不起你，你说我哪里做错了。”
“你用情绪威胁我让我每次都先道歉，如果我不让步，我们就一直冷战了。”
“不是我的错，那种时候我的情绪也不好受，我生气了就不想理你，这很正常。你看你，想得这么多，我们俩本来没那么多事。”
“可是……难道你觉得我俩之前那种状态是正常的？两个人都受折磨……”
“你跟本说不出个准确的东西，你到底讨厌我什么？你想让我改，至少要说我哪里做错了？你突然发脾气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不是！”
“你说啊！你讨厌我哪里。”
x不知道绕着绕着怎么说到这里，她哑口无言，只觉得不对劲又找不到哪里出错，她对沈子实的每一次指责都被轻轻松松甩脱了，倒显得x胡搅蛮缠，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看着他一张俊脸问心无愧地淡定迎合，只觉得他是个无赖！x虽不知道沈子实轻轻松松绕开了什么关键点，她知道自己的不满，从她的视角出发，她觉得两人之间绝对产生了非常大的分歧，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沈子实试图掩盖重点！她并不知道这重点是什么，只能将储备在心底里的不满一股脑吐出口，这些不满在她心底淤积得够久了。
“好啊！我……我来告诉你我最讨厌什么，我一直在和什么做斗争……我最讨厌受制于人的无力感，我最恨一些人教化另一些人‘自愿’甘居人下、俯首称臣的冥顽教条和一切服务于此、给予支持、固着框架、巩固成效的‘约定俗成’！我告诉你我的脑子很好用的，我已经思考了非常多，我勘破了更多，我连命运都不服，你休想骗我！现在我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活在这世界上什么都不沾，总算有些自在了，就来了你这么个玩意儿……”x气得用手指指着沈子实，喘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看不起人，我看不起任人宰割的自己。我憎恶权威和一切奴役关系，一些人把另一些人当做某种需求的量身定做，而另一些人甘之如饴，他们全都扭曲得可怕！竟然让人奴役人，让一些人当狗？为什么你觉得你应该身居高位是我的中心？你不过是个人而已，难道我不是人吗！人不过是一株会思考的芦苇，忽如其来的大风一刮人就死了，你看，人的生死如此轻易，芦苇丛处处都有……
“所以呢？我想说什么？”x凝视着沈子实的双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存着的话全都蹦出来了，不管当下合不合适。从沈子实那一端看见她眼睛里有火光，看见她的脑子里有一团旺盛的炉火在沸腾着。她说：“我是为自己而活的人，这个世界不在乎多我一株怪胎，许多人讨厌我，这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们本应是平起平坐的！
“一些人，一屁股坐上了镶金边软垫的枣红色的审判椅，手握了权力，就以为自己是个神。他们是有能力左右另一些人的命运了，可他们也只是人，生死对任何人和对他们不曾客气，命运也是。当我发现他们德不配位、尸位素餐的一面，我就盼着他们赶紧走到那天，该把位置让出来了，我告诉你，我也有权力欲，而且它很旺盛；当我看见了更好的人，我的第一想法是取而代之，我已经过了傻乎乎地一面崇拜一面畅想的年纪了；当我发现有人把他的工作做成一坨一坨的，万一他身下那把交椅我确实想坐，我一定会走上前去一脚把他踢开，我的能力并不差。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是这样的人。你现在人还在我身边，没有被我赶走，只说明我确实很喜欢你。
“沈子实，论做人你不比我做得好，而且我自认为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我讨厌你指手画脚……今天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你揭露了我的另一面，我现在陷进了思考的旋涡，发现自己竟然有两种完全矛盾的特质。恭喜你，我现在没空理你，我很生气！到现在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只好告诉你我不讨厌你对我的态度，但是也不喜欢。我为你让步全赖我确实喜欢你，但我是个高傲的人，如果坦荡地受你摆弄会叫我质疑自己。你凭什么觉得你应该摆弄我，谁给你的资格？所以现在该我反问你了，你喜欢我不是吗？你可以不在意我的感受吗？如果你回答‘是’，我就要把你扔进垃圾桶！我不要你这样的恋人！
“即使让我沉浸在你给我的温柔乡里无法思考，你会给我什么？凭认识你直到今天我得到的，我猜你也不能给我什么好东西。你自持身份高贵，有没有想过凭什么呢？如果我不是喜欢你，你以为你能这么摆弄我？就凭你啊，就凭你这么对我，你指望我死心塌地捧着你一辈子？真是厚颜无耻，难道你真的觉得我很傻吗？……今天的我令我自己都惊讶，你真是把我逼急了，现在你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了，蠢材……我……”
x说到眼眶发红，涕泗横流，她尽了想说的话，莽撞地离场。她想，如果沈子实真的在乎她，应该会想想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应该要对她让步，如果他仍坚持他的旧方法……真是，再也没话说了，x辩不过他。
x走时带上了沈子实的房门，现在客厅成了一处封闭的密室，沈子实一个人阴沉着脸坐在沙发的扶手上。x没注意到沈子实的表情，现在他独处时这神态又变了，变得阴狠，桀骜。
两天之后，x才收到一通沈子实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指责的，我听你没头没脑地说那些话，你嫌我管你太多？本来不用大发雷霆，你好好说出来我会改。你信我，我不过是太关注你才想插手你的事，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做了，你生什么气呢？而且我为你做那么多，本来就是为你好。”
“你说你受折磨，是我让你自尊心受挫？我强迫你了？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全都是自己做的，你自愿被我吸引，为我盘旋，然后无脑来骂我？我看你的脑子真是太不清醒了，你有病！”
x觉得他仍然在玩大事化小那一套，x听得很痛心。
“你想我怎么样呢？你想我道歉？我道歉了啊！”
x被拉扯和玩弄的心情需要的不止是一个这种态度的道歉，而是他退步，退出x的安全距离。她非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