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节时很应景地下了场雨,四月之后就开始频繁下雨。G市位于低纬度亚热带季风区,迫不及待的从四月就开始迎接它阴晴不定的雨季。

    写完一本书,说明她可以从写作的状态中脱离了,她把心思倒空,像一只酒桶将酝酿好的醇酒倒出,她空荡荡的胸膛又可以孕育另一桶新酒。她什么念头都没有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以是快活的。她可以自由地选择接下来要做的事。又经过两周的休息,那种仿佛生育过一个婴孩被掏空的精神的疲惫感消弭之后,x本来想着慢悠悠的开始新生活,她没什么想干的。她想:唉……我银行卡里还有些钱,让先休息一段时间,缓缓我病痛的老腰吧,然后再找新房子。当她的作息恢复正常,人也健康了不少,加之刚完成第一本小说,心里实在兴奋,晚上睡觉也睡得香了。安逸的生活没有多久,她一度忽视了外界的信息,因此错过了很多。

    通常来说,一位作者想要他写的第一本书就大获成功是很难的。我知道这个世界不乏天之骄子,可x不是一个从事文学创作的天才。不过,如果这本书反响平平,这个故事就不好看了,我们需要一些戏剧冲突。为了让整个故事更有活力,让我们做一个假设,x的第一部融入了以她为原型设计主要人物角色的小说在当今时代能掀起狂潮,给她带来巨大的名利,让她一跃成为文坛新星。我们就作出这个假设吧。

    当时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x把小说内容的最后一章写完检查了一遍,将全部文章在网络上对外一扔,关闭了社交媒体歇息了两周,再见到自己的作品已经在热搜上挂着了。当然不是因为写得好而被挂,而是因为内容有噱头而被挂。跟沈子实所预料的一样,甚至和x本人预料的一样(只不过时间来的太快了,x根本没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x初看这条消息时手机险些握不住。她连评论都没敢点开,从一些自媒体给她的标题,她就知道她在书中写了一些人人千夫所指的内容,讨来的只有臭骂声。这其实在她的预料中,于是那些评论就更没有看见的必要了。

    “这是怎么……突然之间?”

    万事生发之前,总有那么一些征兆。难道x在睡梦中错过了这些征兆?

    x颤抖着手点开了发布文章的网址,身为一个作者她能看到网站统计的点击量已经到达一个庞大的数目,然而这本小说名声鹤起招惹而来的都是些恶毒的评论。在她忽视的角落里,关于这本书的话题瞬间成了时下最热点。当x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她不安的心情几乎将成了确定。x在忐忑、恐惧,她不满吗?真难说,她获得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她只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威胁而已。原来做成一件夺人眼球的事并不会让她反感啊?原本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畏缩在世界某个角落中的人,用她的作品代替她站出来被世人觉察就足够了,现在有许多人不满她的文字,好事者沿着网络途径追踪她,她竟然觉得只要她本身安全,承受一些言语上的中伤也可以接受。她叛逆的行径招致如今灾祸,她这个亲手操办一切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她全都知道的,竟然提前料到,她也一定模拟过在心底承接舆论风暴的后果咯?很难说她不为这个结果雀跃。也许做成一些石破天惊的事情本身就值得欢呼,也许这举动像她亲手砸开了困扰自己多年的牢笼,也许她抛出了自己的名声,说明她是个不要面子的,她不会被名声束缚住。她索求的欲望满足了一项,同时减去了一项,怎么不叫好呢?

    她唯一忧心的只有她自己会遭受真实伤害。她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目前她还在和荣乐怡合租,一间房子里有两个人,这就是一种不安全。刚巧四月末租房合同期限要到期,她搬出去独居会更安全。现在荣乐怡知道这件事吗?知道她的合租人捅了个大篓子,引来了社会的愤怒?x想:哇,她要是知道,她将我的个人信息全部散布出去,尤其是我如今的住址,我就死了!

    仿佛和信息传播的竞速。x首先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沈子实。

    “……你打个电话来想说什么?有屁快放!”

    “请你点开我的文章链接。”

    “那件事我知道,不出我所料。太好了,这不是你期待的?”

    “嗯。”x本来还为自己的事情被沈子实挂念,心中宽慰,结果他说:“你要死了吗?好死!”

    “不好意思,我真说不准,但我会争取让自己活着。”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哦,那就没什么事了。”

    x挂断了电话,扔开它,双手十指深深埋进发缝中,她极度疲惫地低着头。马上沈子实又追着打来:“什么时候死?”

    “你还想来给我捡尸体吗?”

    “妈的你这个女人……”

    “本来我想要找你帮忙的。”

    “你他妈想得美!”

    “你不想帮我啊?给个机会你作威作福都不需要?”

    “跪下来求我呀?”

    “呵……不用了。”

    “你打算怎么样?”

    “随便吧。”

    “好啊,明年清明我去扫你的墓。”

    “嗯……”这次是沈子实挂断了电话。x叹了一口气,发了一分钟的呆,又给沈子实打了个电话,马上接通了。x说:“能不能求你帮我找一处住处?一个人住的……用你的身份租下来。我把我身上大部分的钱都转给你。”

    “你是谁啊?”

    “之前的事情对不起,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急……”

    “不用说了,我不想听,挂电话了。”

    “沈子实,本来我不想把话说这么重的。这件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撑过去,但是假如我撑过来了,我不需要一个锦上添花的男人,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把你看得很重要,我劝你最好对我的生命有点积极的作用,知道吗?”

    “呵呵,你是不是没有脑子啊?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你以为你对我说这些有用?你叫我帮你我就帮你,你是谁啊?”

    “我死了也没关系吗?也许我会……”

    “哼。”沈子实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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