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洛……

    当伊纱塔丽又一次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人时,她深觉自己没救了。

    送走了迪勒亚斯,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尘封了两百年的过往,被她极力遗忘在角落的曾经,此刻就像匣子打开一样,洪水般再次铺满了她的回忆。

    当年,当她还是一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女时,她与邻国年长她一岁的莱洛王子定亲,有过一段被世人艳羡的好姻缘。

    她与莱洛自幼相识,得益于两国的国王交情匪浅。

    莱洛打小生了一张可爱的面庞,招人喜欢,也招伊纱塔丽喜欢。

    早年间作为亲密的玩伴,他们无话不说,常在城堡后身的蔷薇花圃周围你追我赶,一边闻着清冽的花香,一边被风簇拥。

    她偶尔会被蔷薇的花刺划伤,只要她停住脚步,莱洛便会来到她面前,细心的检查她的伤口,给她涂药包扎。

    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小伊纱天生漂亮,可不能在身上留下丑陋的伤疤。”

    那时她确定,莱洛的一切夸赞都是发自真心。

    长大了些年岁,莱洛越发出落,英俊的相貌藏也藏不住,每次来到她的国度,走在路上总引得她的国民连连惊叹。

    她吃醋那些人频频瞧莱洛,便压低他的身子,拿手遮着他的脸,冲街边围着的国民说:“不给你们看。”

    国民总爱逗他们的小公主,随口两句打趣便叫年轻的姑娘红了脸。

    莱洛每每被她逗笑,自动自觉地弯着腰,任由她将手挡在自己的脸上。

    “小伊纱,下一次,我带着面罩来看你,如何?”他说。

    “你当真的?”伊纱塔丽挑眉。

    “嗯,这张脸以后只给你看。”

    “还是算了吧。”伊纱塔丽感叹道:“如此优越的脸,怎么好被藏起来呢?”

    莱洛咯咯的笑,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

    伊纱塔丽爱吃甜食,这是国民皆知的事情。

    不过她嘴刁,国内有名的蛋糕坊做出的成品也鲜少有能入她眼的。

    莱洛曾为此苦练了许久厨艺,终于练得一手好本领,有能力给她做合她口味的最好吃的蛋糕。

    每次来到她的国度,莱洛总是不空手的,他喜欢看到小公主接过甜点时惊喜的表情。

    这种惊喜,他一给便是十年。

    待到莱洛年满十八,他的父王便亲自登门求娶伊纱塔丽。

    两国的国王一拍即合,举国欢庆,人人都赞这是绝妙的姻缘,说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伊纱塔丽也是这么认为的。

    婚期定在了一年之后,届时伊纱塔丽也将满十八岁。

    当满心欢喜的小公主期待着大典之日到来时,在此之前却发生了变故。

    血族近期频频袭击人族,吸食新鲜的血液,残害人命,造成相当恶劣的影响。

    人人都畏惧那种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物,怕的常躲在家中不敢露头。

    在这时,人族中拥有魔力的人站了出来,自发组成了一支队伍,抵挡血族的攻击,保护没有抵抗能力的普通人族。

    莱洛的王室一族皆是魔力者,而伊纱塔丽的家族中,仅她一人拥有魔力,不知承袭于谁。

    她的力量过于强悍,血族中的疯子见了都要再三衡量,是否能够在她身上讨到便宜。

    毫无疑问,伊纱塔丽随着莱洛一起上了前线,与疯狂的血族拼杀。

    作为一国的公主,守护自己的臣民,这是刻在她骨血之中的责任,她不闪不避,欣然接受责任与压力。

    但有人认为她不该如此。

    “小伊纱,你不应该出现在血染的土地上。”

    莱洛身披肩甲,在人族与血族的魔力对冲下,他拉住冲在最前的女孩,试图劝她离开此处。

    “等你离开了这片遍布亡灵的土地,等怪物回到老巢不再侵犯人族,我自然也不会在此多停留半刻。”

    伊纱塔丽束着高高的长发,褪去稚嫩,看不出素日的金尊玉贵。

    她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看得莱洛微微怔住。

    莱洛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认可,也是敬佩。

    眼前的姑娘并不仅是一位高贵的公主,更是一个有着守护之心的,真正堪为贵族的统领者。

    在众多魔力者的合攻下,这场人族与血族的作战持续了大半年,终于要迎来一个结果了。

    伊纱塔丽生擒了不少作乱的血族,逼问出他们的来历,带人亲自找上了他们身在的氏族,突破血仆的防卫,见到了贵为伯爵的大吸血鬼。

    银发的男子背着手站在她面前,向她身后看了看,“你还特意将他们送回来,真是心慈啊。其实,你大可以直接将他们押在日光之下,亲眼看着他们灰飞烟灭。或者找个银制的十字架,钉在他们心口。”

    “我并不想知道斩杀血族的方法,只想请你或者比你级别更高的人管好你们的手下。”伊纱塔丽冷眼看着他道。

    “好,那我亲自处理他们,不脏了你的手。”对方耸了耸肩,示意血仆将那群在外生事的低等血族带到牢狱之中等候审问。

    “请说到做到,伯爵,如若血族再生事端,伤害人族,我还会来此的。”

    伊纱塔丽转身欲走,“到时候,就用你讲述的那两种方法,我亲自送你离开这个世间。”

    男子笑了,“这种话不要乱说,若被我们一族的长寿者听见了,难保那群老家伙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口气。”

    伊纱塔丽蓦地顿住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别不高兴了,小公主,我会管好手下那群家伙的。”

    男子微微一笑,向她走近,“话说,你真的对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吗?怎么说话的态度就像是面对陌生人一样?”

    “……”伊纱塔丽后退两步,继续和眼前之人保持距离。

    她上下打量这个身份尊贵的血族,看着他那一头如月光般的银色的长发,还有清透的蓝色眸子,的确有些眼熟。

    “我叫迪勒亚斯。”男子主动介绍道:“你曾有恩于我,在三年前。小公主,可还有印象吗?”

    伊纱塔丽微微挑眉,一段几乎被她忘干净了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三年前,她曾经在自家城堡后的花圃中救了一个人。

    那人当时躺倒在花丛中,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气息,生怕被人发现了。

    他的掩饰很到位,整座城堡之中来来往往的人不绝,没人注意到他。

    伊纱塔丽除外,她是强大的魔力者,很难感受不到来自迪勒亚斯身上的陌生气息。

    她一路找到花圃丛中,看到了躺在花丛阴凉下的人,认出他的血族身份。

    伊纱塔丽的第一反应,是想杀了他的。

    血族跟人族一向不对付,总有些低劣的血族攻击人类,害人性命,伊纱塔丽从来不喜欢他们。

    迪勒亚斯敏锐地感觉到她释放的杀意,他暴露在阳光下,身体被灼烧着疼得厉害,抬抬手都费劲。

    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着牙拼死想要了结眼前对他生出杀心的人。

    然而他刚一抬手,手腕就被对方扣住了,充满压制性的魔力笼罩住他,他一时间动弹不得。

    迪勒亚斯一惊,她竟是魔力者!明明这个国都中不该有魔力者的……

    他心一空,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国度有些刻板印象,这里其实是有一个魔力者存在的,而且是个名声在外、相当强大的魔力者。

    迪勒亚斯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姑娘,她穿着华丽高贵,还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这人只可能是这个国度的公主。

    伊纱塔丽似笑非笑地俯身,一手扣着他的手腕,仔细打量着这个血族。

    她注视着血族明镜般清透的蓝色眼眸,还有在阳光下闪着星点亮光的银发,好像银河铺开在她眼前。

    伊纱塔丽居高临下,手指挑起他一缕柔软的发丝,在指尖捻了捻,也不说话。

    迪勒亚斯被她盯得发毛,心想她究竟要杀要剐,干脆给个痛快吧。

    不料,伊纱塔丽只是一脸高傲地点评道:“长得还挺好看的。”

    迪勒亚斯愣了一下,她刚说什么?

    她松开了扣着他的手,歪歪头笑了一声,“也罢,看在你好看的份上,就先不杀你了。”

    迪勒亚斯:“……”

    他眼中的茫然都要溢出来了。

    “不过你最好是个不会欺凌人类的血族,否则下一次被我撞见,你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运了。”

    伊纱塔丽的指尖在他眼前倏地一划,迪勒亚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就听她道:“眼睛生得这么漂亮,像最纯净的蓝宝石,挖出来应该也挺好看的。”

    迪勒亚斯:“……”

    真是人不可貌相,挺漂亮一小姑娘,怎么能不疼不痒说出这么血腥的话来的?

    威胁警告过后,比起询问他的来历,本着做人要善良的原则,伊纱塔丽问:“你受伤了吗?”

    迪勒亚斯艰难地看了她一眼,他倒也不是受伤,就是被阳光晒得快化了。

    “能把那个给我吗?”迪勒亚斯看向她肩上的披风。

    伊纱塔丽将披风解了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迪勒亚斯将头藏到披风的阴影下,避开炽热的太阳光直射。

    “多谢。”迪勒亚斯将自己裹严实,和她道谢。

    他坐起身,银发飘落到披风外,闪耀着柔和的光泽。

    “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下?”伊纱塔丽道。

    迪勒亚斯本不想在人族的地盘多做停留,无奈他才刚被一群要钱不要命的赏金猎人追了连续几日,在他们的设计下被迫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此刻他的身体的确需要得到休息,好让自愈能力生效。

    所以他没有拒绝伊纱塔丽的好意。

    小公主扶着他,带他走进满是人族的城堡。迪勒亚斯浑身不自在,他能感觉到无数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跟日光一样灼热。

    公主领着的人,没人敢上前盘问对方身份。迪勒亚斯很顺利地进入了一间空着的客房,被扶到床边坐下。

    “需要我叫人准备些药吗?”伊纱塔丽看着他身上被花圃中的花刺划伤的痕迹,想起莱洛每次在她受伤时为她涂的药。

    “不必了。”迪勒亚斯随手抹过伤口,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伊纱塔丽见状,背转过身离开了。

    等到傍晚,日光倾斜,伊纱塔丽再来找那个被救下的血族时,那人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还真是走得干净利落。

    伊纱塔丽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看着落地窗前的纯白纱帘被风吹得缓缓飘动。

    “小伊纱,你在做什么呢?”莱洛就在她的城堡之中,这会儿正准备叫着她一起去餐厅用晚餐。

    “没什么。”伊纱塔丽关上了客房的门,对正好路过的女仆说:“一会儿打扫一下这间屋子。”

    “有客人来过?”莱洛疑惑。

    “算不上客人,一个不速之客罢了。”

    伊纱塔丽笑了笑,不再多提那个血族的事情,挽上莱洛的手臂向着餐厅过去了。

    这件事不过是她生命中的插曲,她并没放在心上。

    如今迪勒亚斯主动提起旧事,伊纱塔丽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来。

    她看向对方的目光中不再透露着陌生,只多了些好心没好报的意味。

    “这么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果然是错误的。”伊纱塔丽淡淡道。

    “救了一位伯爵身份的血族,也没能让你好好管理下属,不要与人族为难。”

    “我的错,对不住。”迪勒亚斯相当放得下面子,给气头上的小公主赔罪。

    “我会审判有罪之人,会限制其余低阶血族的行动范围,叫他们离人族远一些。”

    “嗯。”伊纱塔丽点了点头。

    “不过,小公主,当初为了表达谢意,我连续半年送花给你,还留下写了我地址的卡片,怎么也从没见你回信给我,反倒是把我忘得彻底?”

    “什么花?”

    迪勒亚斯抽了抽嘴角,“连续半年的红玫瑰,你不会没有收到吧?”

    伊纱塔丽承认得很干脆,“我从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都叫仆人看着处理掉了。”

    迪勒亚斯露出了一丝暴殄天物的表情,“品质上好的红玫瑰,送了连续半年,我将我家的花田都拔秃了,结果你一次都没有收到吗?”

    “收到了也不会接受的,我不喜欢红玫瑰。”

    迪勒亚斯叹了口气,眼角眉梢尽是无奈,“我的小恩人,那你喜欢什么?”

    “蔷薇,白色的蔷薇。”

    迪勒亚斯点了点头,记下了。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小公主,不早了,抓紧回去复命吧,别叫你的人担心你的安危。”

    他挥挥手,“再见。”

    “最好不见。”伊纱塔丽转身离开之前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这样对人族对血族都好。”

    小丫头……迪勒亚斯失笑。

    莱洛和伊纱塔丽作为反击血族的主力,在作战结束之后受到人族更高规模的敬畏爱戴。

    这对即将成连理的年轻人,成了多少人心中伟大的神明,被供奉朝拜。

    因为有两位杰出人物的原因,两国的实力大涨,领先周边邻国并非一星半点。

    这片大陆上的局势成双足鼎立,各国纷纷来贺,希望两大强国之后可以多关照周边小国。

    距离她和莱洛的成婚典礼日越来越近了。

    伊纱塔丽近日已经不怎么见莱洛了,怕在未婚夫面前失了分寸,丢了颜面。

    莱洛被拒见了两次之后,也就不怎么来找她了。

    伊纱塔丽想对方是不是也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态,在听身边女仆讲述莱洛王子每次离开前都忧心忡忡的模样后,她更确信这一点。

    怎么会比她一个姑娘家还紧张啊?伊纱塔丽无奈地笑了。

    莱洛的父亲最近常常来见伊纱塔丽的父亲,他们之间不知是在协商什么,每次闹得都不大愉快的样子。

    伊纱塔丽认为,是两国的国王在子女的婚事上产生了分歧。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两位旧友闹翻。

    父亲这几日看向自己的表情总显得那么忧虑,伊纱塔丽注意到了,向他直接询问究竟。

    罗纳德国王每每都是微笑着摇摇头,试图去打散女儿的怀疑。

    直到婚期将近,邻国的弗雷特国王再次来拜访,二人依然不欢而散。

    “如果现在取消婚事的话……”罗纳德召来了女儿,迟疑着开口。

    “原因呢?”伊纱塔丽轻蹙眉头。

    “我不希望你嫁到那样的国度去,认一个逐渐暴露了低劣本性的人为父。”

    低劣本性?弗雷特国王吗?

    “可是,莱洛哥哥他……”

    罗纳德听到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伊纱塔丽的长发,颇为遗憾道:“那是个好孩子,可惜他的父亲没有从前那么好了。”

    罗纳德不愿就取消婚事的真正原因多言,伊纱塔丽不逼他。反正有了父母之命,结局已定。

    两国退亲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伊纱塔丽听腻了闲言碎语,连日来大门不出。

    而久未见面的莱洛在此时递信给她,约她见面。

    信件被施了魔法,飘落到伊纱塔丽窗外。她察觉到后便拿到手中,轻轻抚过信封上别着的一朵白色蔷薇。

    莱洛约她今日黄昏时分见面,地址是王城之中味道最好的一家蛋糕店。

    伊纱塔丽默默将信件收起,若无其事地度过白日一天,直到傍晚时准点赴约。

    莱洛包场了那家店面,连糕点师傅都遣走了。

    伊纱塔丽到了的时候,见莱洛正打扮成糕点师傅的模样,亲自动手制作一份蛋糕。

    见她到达,莱洛抬眼看了对方一瞬,便又匆匆移开视线。

    “你先坐。”

    伊纱塔丽无言地坐到距离他最近的位置,静静看着他给蛋糕裱花。

    当散发着熟悉香味的蛋糕摆放到她面前时,伊纱塔丽第一次没有展露出惊喜的神情,只定定地望着莱洛,等他先开口。

    “对不起。”被她那样望着,莱洛心虚,他无法与眼前最熟悉的人目光相对,只一味逃避。

    “……”这并不是伊纱塔丽想要听到的,她眼中的光芒逐渐消散,神色幽深地盯着面前之人。

    良久后她缓缓道:“我在我父亲那里没有听到一个真实的答案,如果你能将它告诉我的话,我接受你那句突兀的道歉。”

    “与血族作战之时,你的表现太过于出色了。”

    莱洛缓缓开口,“大家都知道你是你的王室之中唯一拥有魔力的人,起先并没有人太将这当回事,但从你屡立神功开始,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你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凌驾于这片大陆上所有魔力种族。我父亲对你的力量很好奇,他想要研究你能拥有这份力量的原因。”

    伊纱塔丽眨了眨眼,“所以,是在你父亲所谓的研究上,与我父亲没能协调成功?”

    莱洛点了点头。

    “哦?”她微微挑眉,“怎么研究,说来听听。”

    莱洛皱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口。

    “看来不是什么容易被接受的方式。”伊纱塔丽摆弄着放在蛋糕盘旁边的银制叉子,“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她挑起一块蛋糕,入口尝了尝,然后起身扬起笑脸,一如从前那般对着青梅竹马露出笑容。

    “心绪不佳吧?今日份的点心有失水准。”

    莱洛一愣,望着出自他手的甜点出神。

    伊纱塔丽背转过身向门边走,伸手触摸到门把手时,她微微一顿。

    “我支持我父亲做出的一切决定,建立在他是为我好的前提下。虽然我也遗憾这桩本该是水到渠成的婚事,以及我破灭了的浪漫华丽的典礼。”

    莱洛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你保重,莱洛哥哥。”伊纱塔丽回眸一笑,“作为你的国度的接班人,请确保你父亲不会变成一个被抵制的魔鬼,就像我们从前一起对付的失控血族那样。”

    她收起遗憾,在黄昏还未走到尽头之前回到了自己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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