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凌云捧着毛乎乎的围脖,惊愕地睁大了眼,“这是那只狐狸身上的?”
音旋点了点头,反过来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他如此震惊的原因。毕竟他们与炎玉碰面之前,自己就说过此来的目的。
“你……你把它杀了?”
音旋表情一滞,原来对方是在惊讶这个啊。她微一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凌云一时难以回应,也说不清自己现下心中作何感想。
那只狐狸的实力他看在眼里,远比与自己纠缠的龙朔还要强大。他没能在龙朔的手下讨到便宜,而音旋却在炎玉那边大获全胜,甚至带回来了战利品……
想到这其间的差距,凌云浑身冒起冷汗。先前顾忌她孤身被传送到神使森林,自己出于责任与保护的心理,选择借用追踪符来此寻她,这种行为……现在怎么显得这么可笑呢?
凌云稳住心绪,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对方神情淡淡的,眼中平静到看不出情绪,沉默地回应他的注视。
或许是因为此刻独处,她觉得没有必要再在自己面前多做掩饰,所以那种一贯挂在脸颊上的清浅笑容已完全消失不见。
莫名的,对上那双漆黑的眼,凌云微微一瑟缩,竟生出了惧意。不,说是畏惧不太恰当,应当称之为“敬畏”。
她只是一个级别普通的水系魔法师,这一点在最初的一节魔法课上已经被证实了。凌云心中盘算着,想不通对方凭借这样的实力是如何应对那只上古神兽的。
除非,她的实力不只于此,她从一开始就在掩饰,而且瞒过了包括蒂兰老师在内的所有人。
当这一念头跃入脑海时,凌云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一种更加可怕的想法闪过。
蒂兰是何许人也?那是接近巅峰的水系魔法师,这一系别的强者伴生着一双勘破迷障的眼睛,可以依据本能来辨别真实与虚幻。
音旋的掩饰是如何瞒过蒂兰的?除非这个人掩藏的实力,实则已经凌驾于蒂兰之上。
音旋淡定地看着少年这一时三刻中变个不停的反应,暗自叹了一声,觉得有点好笑。
他那忽而震惊,又忽而恐慌的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早在今日之前,她没想过会在年少稳重的少年脸上看见如此之多的表情。
不得不说,凌云是个聪明又敏锐的人。只看他那短短一刻中的反应,音旋毫不怀疑,对方正在重新对自己进行评估。
有什么原本是被那少年认定了的事情正被颠覆着,而他所推测的方向是正确的。
虽说如此,音旋也没有想要在他面前坦白的打算。说到底,凌云只是一位才与她认识一个月的普通同学而已。即便这位同学的心地不错,善良而纯粹。
“你在想什么?”少女的手轻轻在他眼前挥了挥,声音柔柔的传入他耳边。
凌云回神,对面离得很近的那张脸上已然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就如初见时那般。
“你不会真以为我把它杀了吧?”音旋微微弯起的眉眼中带着轻松而真诚的笑意。
下一秒,她俏皮地笑出了声,“怎么可能呢?对方可是相当高级的上古神兽啊。”
凌云一怔,一瞬间只觉得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烟消云散了,仿佛刚刚自己心中升腾起的敬畏只是错觉罢了。
他少见地以迟疑的目光望着对方,似是在等待她进一步明确的解释。然后对方便真的如同听见他心声一般,细声细语地解释起来。
“那里有片湖,那只狐狸不精通水性。”音旋说这话时,双眼坦然地望着凌云,“我设计把它扔进湖里,趁着它挣扎的时候施法将它冻在了水中。”
凌云眨了眨眼,这也行?
看出他的质疑,音旋轻轻一勾嘴角,指向如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那条龙,“就和方才被冰冻的它一样,很难相信吗?”
“不……”凌云回头瞥了一眼龙朔,似乎从它的脸上看出了欲言又止。
不过他想,音旋应当没有说谎。只是,想要将神兽完全冰冻住,所耗费的魔力必定不少,时机也要抓得准。
那只脾气暴躁的狐狸,难道是连同着整片湖泊一起被冻住了吗?
事实证明,凌云猜对了。如果他现在好奇去看,就会发现炎玉依然被冻在湖里,而且脖子一圈的毛已经不见了。
那圈洁白柔软的毛,现在正握在凌云的手中。
“你刚才在想什么?表情好可怕。”音旋反客为主问道。
凌云干涩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那么,有一个问题我想要问问你。”她轻轻笑着,看上去异常无害。
“凌云,人界如今存在的魔法世家,其实都是这几百年间因为环境改变、灵气稀薄,而逐渐退化了魔力的神族,是吧?”
“是,怎么了?”
“那有没有可能,曾经在神界名震一时的强者,在千百年间经历转世轮回,投身到了现在的魔法世家之中呢?”
“这应该不可能。”凌云不知道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回答得果断。
“各大魔法世家当初便是因为实力退化,不足以在神界占据一席之地,所以才转战人界寻求变通生机。这些年天地灵气溃散,世家之中诸多后人甚至成为了完全没有魔力天赋的普通人。若是在神界名震一时的强者,即便经历了轮回,灵魂中蕴含的强大力量亦是不散的。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转生在人界呢?必定还是会存在于神界之中的。”
音旋静静听着他的判断,末了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
她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少年,想起炎玉和龙朔这种上古高级神兽对他的态度,确实是有问题的。
她没有就此事多言,似乎只是纯粹表露一下好奇心而已。
凌云抚过手中的雪色围脖,那只狐狸的皮毛保养的很好,柔顺有光泽,软软的摸着很舒服。
“音旋,这个真的要送给我?”凌云不理解她这种做法的意义。
“啊,送你了。”她坏笑了一下,“我看它对你的敌意大到莫名了,如果你收着这份战利品,应该会让它更心堵吧。”
凌云:“……”
原来是因为这种理由吗?
龙朔维持着那一脸的欲言又止已经太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它垂下头,凑在凌云耳边沉声唤了一句:“主人。”
不太习惯背后跟着这等庞然大物,凌云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龙朔低声劝道:“炎玉的东西,你即便留下,也别张扬着戴出去。那家伙……报复心极强的。”
报复心强?凌云闻言不由瞥了一眼音旋,对方背着手放松地站着,微微仰头放空大脑,似乎完全没有注意龙朔与他说的话。
说起报复心,这姑娘也不弱吧?为了报仇,她可是计划了两年,一旦得到机会便毫无迟疑地来了。
某种意义上,音旋与炎玉的个性太像了,倒真像是主仆间的一脉相承。
“对了,狐狸呢?你只收了战利品,没有收它为灵宠吗?”凌云奇怪道。
龙朔抢先一步嗤笑一声,“那家伙才不会易主呢。”
“为什么?”凌云好奇。
“因为它认定的主人,是公认的最强者,它为此骄傲了半辈子。”
音旋面上轻轻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它注视着龙朔巨大的身形,慢悠悠地走上前两步。
人类的身躯明明看上去那么渺小,但因为那张令它从骨子里敬畏的脸孔,龙朔浑身一僵,默默往后退了退。
“小龙。”她声音柔柔的,还带着一丝甜,弯弯的眼睛中满是笑意,“搞清楚啊,是我不要它。”
“是是是,您说的是。”龙朔点头如捣蒜。
凌云诧异,惊讶于龙朔这一时半刻对她也改换了称呼。他没动声色,低垂着眉眼,眼珠微微一转。
“凌云,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音旋看了看天色,天边的橘红已经黯淡,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蔚蓝。
“一是你就在此休息一晚,恢复体力,等待明天到来,继续应对学校的考核。二是你现在掉头离开这片高级神兽领域,去找同学们会合。”
凌云一怔,“你不准备和我一起回去找大家吗?”
“我想去神界看一看。”
“啊?”凌云意外地看向她,“你去神界做什么?”
“好奇嘛。”音旋向后指了指,这片领域尽头隔绝着一面坚固的结界,结界背后就是神族的栖息地,是传说中神明所在之地。
栢文,那个如今神界最强的神明也在那里。
她刚刚拒绝了银发神族的邀请,拒绝与栢文见面,现在倒也不是反悔了。就像她对凌云说的那样,她是好奇,是对从未涉足过的神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有些困惑了她很多年的事情,直觉告诉她,神界会有答案。而此番再度抵达神使森林,与神界仅剩一道结界相隔,这是很好的一次机会。
“你能顺利通过去往神族的结界吗?”凌云质疑道。
“试试就知道了。”她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说服力,仿佛真的就准备去碰碰运气。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虽然刚还怀疑她在隐藏实力,但骤然听闻她要动身去神界的念头,凌云依然不放心她独自前往。
神界于大多数人而言是过于神秘的地带,魔法世家自从千百年前离开那里后,也未得机会再度返回。故而世家之中有关神界的记载已经陈旧,没什么可信力,也代表不了神界现状。
让一个女孩子孤身去这样未知的地带,凌云不放心。
真是个善良的少年啊。音旋唇边的笑容扩大,望着凌云的目光中多了些欣赏。
可惜,善良到过头了,是会给自己招惹事端的。
明明已经在高级神兽领域遭受到一次针对了,但是那种濒临绝境的体验似乎并没有让他学乖。
否则,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意识到,跟在她身边,只会让本不确定的风险翻倍。
有些凌云一时想不到的事情,现如今跟在他身后的龙朔却能够替他谋划。在主人说出要一起前往神界后,龙朔酝酿着该怎么阻拦他。
“主人,我也有十几年没去过神界了,听闻那里的情况不太妙,您还是不要随便去那种地方吧。”
凌云微微愣了愣,早就知晓三界之中灵气几乎枯竭的事实,也明白同在这一界面之下的神界并不会独善其身,但是神族为此更加动荡了吗?这倒是不曾听说。
音旋却心知肚明,为了争夺余下不多适合修炼的灵气,神界各路势力屡次三番地抢夺地盘,为此大打出手,丝毫不顾及同族情谊。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顶着神族之名,却也摆不脱人性束缚。人性本就是如此嘛,神族能高贵到哪里去。
“不,我不能丢下同伴不管。”凌云只迟疑了一瞬,便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他回身向着龙朔道谢,谢谢它提醒自己危险所在。
龙朔瞧上去颇为纠结,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主人,我不方便去神界,如果您要去的话,恐怕我不能随行保护。”
“没关系,你便在你的领地之中等我,我们去去就回。”交待完这一句,凌云对音旋笑了笑,“我们走吧。”
唉……音旋暗暗叹气,遇上一个针对自己释放过分善意的人,也挺难应付的嘛。
她没有再推辞,辨了方向后径直朝着东北方向走。她知道,通向神界的道路就设定在那个方向。
与此同时,狐狸还被冻在湖里动弹不得,冻在冰面下的爪子不停地发动火系魔法,试图将禁锢自己的冰融化。
方才这边过于强大的魔力交锋吸引了许多神兽的注意,谁都知道高级神兽领域的中部湖泊地区是炎玉的地盘,也不知是谁那么大胆,跑来和炎玉交手。
心怀好奇的诸多神兽在这一区域的魔力波动停止后,不约而同地过来看热闹,本意是想要看看那个不知死活与炎玉交锋的是什么人。
结果来了一看,往日清亮的湖水尽数上冻,光洁到反光的冰面正中露出了一只巨大的狐狸脑袋。
神兽们:“……”
“炎玉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炎玉的狐狸脸上满是气恼,呲着牙恨恨的不作声。片刻后,前来围观的兽越来越多了。在这之中还有几位老朋友。
“哈哈哈哈哈!”毫不掩饰的狂笑声传来,西边天上飞来一只大鸟,满身红艳艳的羽毛,所过之处划出一道艳丽的火光。
火灵鸟扑闪扑闪翅膀,落到了湖畔边上,看着湖中央的那个家伙就是一通狂笑。
“什么情况?谁干的?”这会儿同样靠近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猫,它一身洁白的长毛已经拖了地,慢悠悠地踩上了冰面,没走两步又忽而顿住,抬起前爪叹了口气,“好冷。”
“冒牌货。”炎玉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冒牌货?”白猫微微一怔。
从远处又飞来了一匹马,体型倒是与正常的马无异,只多了一双翅膀。
它直接飞落在炎玉身旁,马蹄绕着它转了一圈,发觉它脖子周围一圈的毛已经不见了,禿秃的只剩下一层皮。
“你说的冒牌货,是两年前突然出现,长的像是冰柠大人的那个女孩?”飞马问道:“你这毛发……也是她干的?”
提及此事,炎玉火气更大了,那个疯子,在将自己困于冰面后就举起了利刃。它本以为对方是要杀它,却没想到那家伙极其小心细致地剃掉了它脖子一圈的毛。
炎玉震惊,一双金瞳蓦地瞪大,质问她要做什么。
结果对方一副理所当然地姿态道:“不是说了吗?我要用你的毛做条围脖。”
炎玉僵硬了一瞬,嗷嗷的嚎叫出声。谁不知道它最爱惜自己一身皮毛?这个女疯子,她竟敢……
音旋可没有顾及它的态度,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她转身就走,甚至都不再回头看炎玉一眼。
炎玉火气上涌,金瞳中晕染开一缕黑气,发誓要报此次之仇。它可不会像那个疯子一样,等了两年才回来找后账,趁着那人尚未离开神使森林,它必得要对方付出代价。
“金翎,别看热闹了,帮帮忙啊。”炎玉气急败坏地朝着湖边乐呵呵看热闹的火灵鸟喊道。
“哦,来了。”终于嘲笑够了的大鸟再次飞起,悬在整座湖泊之上,向冰面吐出火焰,与冰上的魔力对抗,直至将冰一点点融化。
脱身出来的炎玉抖了抖身子,它快被寒冰冻出毛病来了。待它僵硬了的身躯稍有缓解,它几乎立刻起身奔着高级神兽领域之外的地界去了。
“你做什么?”飞马追着它的步伐问道。
“去找那个疯子算账!”炎玉恶狠狠道,顺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它招呼这几个过来看热闹的大家伙,同时命令那群地位偏低的来看热闹的小家伙,叫它们跟自己一起去。
“唉,连个人类都对付不了,报仇还要拖家带口的。”白猫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句,却还是追着它的步伐一起出了这片领域。
一时间,几只最高级别的大兽率领着一群级别略低的小兽,呼啦啦地冲了出去。炎玉嗅到了高级领域外浓重的人类气息,想必那些人类跟女疯子是同伙。
它一时判断不出那群人类间是否有音旋的存在,但总归找过去就一定能设法见到她。
它要把那个疯子的一头长发揪光!炎玉咬牙切齿地想着,奔跑的速度又加快了。
此时,在神使森林入口不远处已经奋战了一天的同学们,这会儿正精疲力尽地各自找树下靠着恢复体力。
他们算是认清了,蒂兰老师所谓的考核,真不可能叫他们闲着无事硬在神使森林里待上三日。
打从大家会合到一起,针对他们的突然袭击就没有断过。各种不知道怎么招惹来的低级兽类一波接着一波地围困他们,赶也赶不完,跑也没处跑。
那群没什么灵智的神兽像是刻意在阻止他们深入森林内部一样,顺便还消耗掉了大半他们事先准备好的保命道具。
不只是神兽,就连森林中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也动不动就给他们使绊子,一会儿是藤蔓聚集拦挡去路,一会儿是草木成精勾着他们的腿脚。
他们分辨不出这些草木中哪些是有灵性的,哪些是没有的,就只能彼此倚靠,眼观六路,尽量规避风险。
月亮升起来之后,花草树木骤然安静了下去,再没什么异常动静,像是普通植物一样随着夜风静静摇晃身躯。
他们也听不到有神兽继续靠近的声响了,各种物理袭击全部停止,整座森林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众人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怨声载道,抓紧机会找地方坐下休息。
精神高度紧张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熬不住,这会儿考核应当算是终止,他们也没力气继续探索神使森林,只想喝点水吃几口饭,好好恢复一下精力。
悠冉苦着脸背靠着树干,大口地喘着气,一旁清洛从随身行囊里摸出了水瓶,拧开了瓶盖递到她手里。
“我真要累死了。”悠冉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水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接下来的两天难道全要这样吗?怪不得蒂兰老师说搞不好会死,真是要命啊!”
清洛沉默,悠冉说的没错,就这么个连轴消耗战法,大家真未必能撑得下去。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暮临解开自己的随身行囊,从里面拿出面包给大家分了分,“先把肚子填饱比较重要。”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吃起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别没等被神兽连环攻击累死,他们就先饿死了。
裕雷看着大家低迷的态度,安慰道:“别担心,学校怎么会放任我们真的死在神使森林里呢?各大魔法世家的后人,这些年中拥有使用魔力天赋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现在虽然算不得什么精英,却也是各家的希望。放任我们丧命于此,世家不会同意的,自然学校也不会这么做了。”
“有道理。”听裕雷这么一说,大家眼中又多了希望。
“总而言之,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积攒精力继续应对明日的考核。”裕雷像是定海神针似的说道。
清洛抬头望了望天色,漆黑如幕的夜空显得压抑,周围逐渐弥漫开若有若无的烟瘴,将他们全部笼罩在阴影之下。
“不知道凌云和音旋如何了,我们好歹聚在一起相互支应,他们可只有孤身二人啊。”
“是啊,差点把他们忘了。”悠冉回过神来,不免跟着一起担心,“说起来,小音也太倒霉了吧,她究竟被传送到哪里去了?竟然一天的时间都没能来与我们会合。”
裕雷面容沉静道:“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那边也遇见了什么特殊的情况无法脱身,二是他们没想来与我们会合。”
暮临从行囊里掏出一根香蕉,剥了皮一口口吃着,听到裕雷如此说,疑惑道:“难道他们觉得孤军奋战更占据优势吗?”
“凌云未必如此想,但是音旋嘛……说不定。”裕雷低声道。
清洛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挑了挑眉,“你觉得是音旋不想与我们会合?”
“她嘛,似乎习惯了独来独往,神神秘秘的,总是心有成算。”裕雷耸肩笑了笑,“我们毕竟相识短暂,谁又能看得透她的想法呢?”
清洛沉默下去,倒是悠冉不觉得有什么,天真道:“我觉得小音人很好啊,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不像是个坏人。”
暮临赞同,啃着香蕉附和点头。
“当然不是说她是坏人……但就是因为她太和善了。”清洛接过裕雷的话,与悠冉道:“小音很好,但你不觉得,她的和气之中透着冷淡疏离吗?”
就像是对万事浑不在意,什么都不走心一样。
“裕雷说得对,我们毕竟认识才一个月,每天在一起除了上课就是上课,没什么深入了解彼此的机会。”清洛话锋一转,“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她与我们无法交心也是正常的。只是,希望凌云选择去帮她这一决定没有做错吧。”
他们闲谈着别人的事时,耳边忽而听到了又一波异响。此番异动与白日里不同,声势过于浩大,就像是有什么神兽大军统一行径朝这边攻了过来。
这……什么情况?
大家彼此对了对眼神,戒备地起身,借着树木隐蔽身形,观察此番的来者。待到看清这一波的攻击对象时,众人的眼瞳不由自主地狠狠颤抖。
映入他们视野的,是超出常规认知的庞大生物,有的还能看出来是什么,有的都看不出来。对方黑压压一片,目标明确地朝他们逼近。
裕雷悄悄探出半个头去,看见神兽大军为首带队的,是一只巨大且通体雪白的……狐狸?
“不带这么搞的……”悠冉微微抽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骂道:“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与此同时,音旋已经带着凌云来到了那片隔着神界的结界面前。结界并非透明,他们无法透过屏障看到结界背后的模样。
“真的要进去吗?”凌云行至此处,依然有些紧张。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尽量不让这种情绪外露。
“别担心,又不是要去神界砸场子,只是参观而已。”音旋瞧了瞧这面高大坚韧的结界,伸手想摸摸结界壁,看看寻个什么方法能够穿过此处。
修长的指尖就要触到结界时,她忽然顿住,脸色瞬间阴鸷下来,猛地回头朝着神使森林入口处的方向望去。
凌云吓了一跳,不明所以,“怎么了?”
“完了,闯祸了。”音旋啧了一声,余光留意到凌云看过来时惊讶的神色,便收敛了自己看上去有些吓人的表情。
“看来,我暂且没有缘分进入神界一探究竟了。”音旋眼角重新染上了笑意,她收手不再研究那面结界,遗憾地叹了口气。
“走吧,是时候该去与大家会合了。”
音旋点了点头,反过来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他如此震惊的原因。毕竟他们与炎玉碰面之前,自己就说过此来的目的。
“你……你把它杀了?”
音旋表情一滞,原来对方是在惊讶这个啊。她微一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凌云一时难以回应,也说不清自己现下心中作何感想。
那只狐狸的实力他看在眼里,远比与自己纠缠的龙朔还要强大。他没能在龙朔的手下讨到便宜,而音旋却在炎玉那边大获全胜,甚至带回来了战利品……
想到这其间的差距,凌云浑身冒起冷汗。先前顾忌她孤身被传送到神使森林,自己出于责任与保护的心理,选择借用追踪符来此寻她,这种行为……现在怎么显得这么可笑呢?
凌云稳住心绪,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对方神情淡淡的,眼中平静到看不出情绪,沉默地回应他的注视。
或许是因为此刻独处,她觉得没有必要再在自己面前多做掩饰,所以那种一贯挂在脸颊上的清浅笑容已完全消失不见。
莫名的,对上那双漆黑的眼,凌云微微一瑟缩,竟生出了惧意。不,说是畏惧不太恰当,应当称之为“敬畏”。
她只是一个级别普通的水系魔法师,这一点在最初的一节魔法课上已经被证实了。凌云心中盘算着,想不通对方凭借这样的实力是如何应对那只上古神兽的。
除非,她的实力不只于此,她从一开始就在掩饰,而且瞒过了包括蒂兰老师在内的所有人。
当这一念头跃入脑海时,凌云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一种更加可怕的想法闪过。
蒂兰是何许人也?那是接近巅峰的水系魔法师,这一系别的强者伴生着一双勘破迷障的眼睛,可以依据本能来辨别真实与虚幻。
音旋的掩饰是如何瞒过蒂兰的?除非这个人掩藏的实力,实则已经凌驾于蒂兰之上。
音旋淡定地看着少年这一时三刻中变个不停的反应,暗自叹了一声,觉得有点好笑。
他那忽而震惊,又忽而恐慌的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早在今日之前,她没想过会在年少稳重的少年脸上看见如此之多的表情。
不得不说,凌云是个聪明又敏锐的人。只看他那短短一刻中的反应,音旋毫不怀疑,对方正在重新对自己进行评估。
有什么原本是被那少年认定了的事情正被颠覆着,而他所推测的方向是正确的。
虽说如此,音旋也没有想要在他面前坦白的打算。说到底,凌云只是一位才与她认识一个月的普通同学而已。即便这位同学的心地不错,善良而纯粹。
“你在想什么?”少女的手轻轻在他眼前挥了挥,声音柔柔的传入他耳边。
凌云回神,对面离得很近的那张脸上已然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就如初见时那般。
“你不会真以为我把它杀了吧?”音旋微微弯起的眉眼中带着轻松而真诚的笑意。
下一秒,她俏皮地笑出了声,“怎么可能呢?对方可是相当高级的上古神兽啊。”
凌云一怔,一瞬间只觉得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烟消云散了,仿佛刚刚自己心中升腾起的敬畏只是错觉罢了。
他少见地以迟疑的目光望着对方,似是在等待她进一步明确的解释。然后对方便真的如同听见他心声一般,细声细语地解释起来。
“那里有片湖,那只狐狸不精通水性。”音旋说这话时,双眼坦然地望着凌云,“我设计把它扔进湖里,趁着它挣扎的时候施法将它冻在了水中。”
凌云眨了眨眼,这也行?
看出他的质疑,音旋轻轻一勾嘴角,指向如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那条龙,“就和方才被冰冻的它一样,很难相信吗?”
“不……”凌云回头瞥了一眼龙朔,似乎从它的脸上看出了欲言又止。
不过他想,音旋应当没有说谎。只是,想要将神兽完全冰冻住,所耗费的魔力必定不少,时机也要抓得准。
那只脾气暴躁的狐狸,难道是连同着整片湖泊一起被冻住了吗?
事实证明,凌云猜对了。如果他现在好奇去看,就会发现炎玉依然被冻在湖里,而且脖子一圈的毛已经不见了。
那圈洁白柔软的毛,现在正握在凌云的手中。
“你刚才在想什么?表情好可怕。”音旋反客为主问道。
凌云干涩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那么,有一个问题我想要问问你。”她轻轻笑着,看上去异常无害。
“凌云,人界如今存在的魔法世家,其实都是这几百年间因为环境改变、灵气稀薄,而逐渐退化了魔力的神族,是吧?”
“是,怎么了?”
“那有没有可能,曾经在神界名震一时的强者,在千百年间经历转世轮回,投身到了现在的魔法世家之中呢?”
“这应该不可能。”凌云不知道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回答得果断。
“各大魔法世家当初便是因为实力退化,不足以在神界占据一席之地,所以才转战人界寻求变通生机。这些年天地灵气溃散,世家之中诸多后人甚至成为了完全没有魔力天赋的普通人。若是在神界名震一时的强者,即便经历了轮回,灵魂中蕴含的强大力量亦是不散的。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转生在人界呢?必定还是会存在于神界之中的。”
音旋静静听着他的判断,末了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
她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少年,想起炎玉和龙朔这种上古高级神兽对他的态度,确实是有问题的。
她没有就此事多言,似乎只是纯粹表露一下好奇心而已。
凌云抚过手中的雪色围脖,那只狐狸的皮毛保养的很好,柔顺有光泽,软软的摸着很舒服。
“音旋,这个真的要送给我?”凌云不理解她这种做法的意义。
“啊,送你了。”她坏笑了一下,“我看它对你的敌意大到莫名了,如果你收着这份战利品,应该会让它更心堵吧。”
凌云:“……”
原来是因为这种理由吗?
龙朔维持着那一脸的欲言又止已经太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它垂下头,凑在凌云耳边沉声唤了一句:“主人。”
不太习惯背后跟着这等庞然大物,凌云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龙朔低声劝道:“炎玉的东西,你即便留下,也别张扬着戴出去。那家伙……报复心极强的。”
报复心强?凌云闻言不由瞥了一眼音旋,对方背着手放松地站着,微微仰头放空大脑,似乎完全没有注意龙朔与他说的话。
说起报复心,这姑娘也不弱吧?为了报仇,她可是计划了两年,一旦得到机会便毫无迟疑地来了。
某种意义上,音旋与炎玉的个性太像了,倒真像是主仆间的一脉相承。
“对了,狐狸呢?你只收了战利品,没有收它为灵宠吗?”凌云奇怪道。
龙朔抢先一步嗤笑一声,“那家伙才不会易主呢。”
“为什么?”凌云好奇。
“因为它认定的主人,是公认的最强者,它为此骄傲了半辈子。”
音旋面上轻轻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它注视着龙朔巨大的身形,慢悠悠地走上前两步。
人类的身躯明明看上去那么渺小,但因为那张令它从骨子里敬畏的脸孔,龙朔浑身一僵,默默往后退了退。
“小龙。”她声音柔柔的,还带着一丝甜,弯弯的眼睛中满是笑意,“搞清楚啊,是我不要它。”
“是是是,您说的是。”龙朔点头如捣蒜。
凌云诧异,惊讶于龙朔这一时半刻对她也改换了称呼。他没动声色,低垂着眉眼,眼珠微微一转。
“凌云,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音旋看了看天色,天边的橘红已经黯淡,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蔚蓝。
“一是你就在此休息一晚,恢复体力,等待明天到来,继续应对学校的考核。二是你现在掉头离开这片高级神兽领域,去找同学们会合。”
凌云一怔,“你不准备和我一起回去找大家吗?”
“我想去神界看一看。”
“啊?”凌云意外地看向她,“你去神界做什么?”
“好奇嘛。”音旋向后指了指,这片领域尽头隔绝着一面坚固的结界,结界背后就是神族的栖息地,是传说中神明所在之地。
栢文,那个如今神界最强的神明也在那里。
她刚刚拒绝了银发神族的邀请,拒绝与栢文见面,现在倒也不是反悔了。就像她对凌云说的那样,她是好奇,是对从未涉足过的神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有些困惑了她很多年的事情,直觉告诉她,神界会有答案。而此番再度抵达神使森林,与神界仅剩一道结界相隔,这是很好的一次机会。
“你能顺利通过去往神族的结界吗?”凌云质疑道。
“试试就知道了。”她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说服力,仿佛真的就准备去碰碰运气。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虽然刚还怀疑她在隐藏实力,但骤然听闻她要动身去神界的念头,凌云依然不放心她独自前往。
神界于大多数人而言是过于神秘的地带,魔法世家自从千百年前离开那里后,也未得机会再度返回。故而世家之中有关神界的记载已经陈旧,没什么可信力,也代表不了神界现状。
让一个女孩子孤身去这样未知的地带,凌云不放心。
真是个善良的少年啊。音旋唇边的笑容扩大,望着凌云的目光中多了些欣赏。
可惜,善良到过头了,是会给自己招惹事端的。
明明已经在高级神兽领域遭受到一次针对了,但是那种濒临绝境的体验似乎并没有让他学乖。
否则,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意识到,跟在她身边,只会让本不确定的风险翻倍。
有些凌云一时想不到的事情,现如今跟在他身后的龙朔却能够替他谋划。在主人说出要一起前往神界后,龙朔酝酿着该怎么阻拦他。
“主人,我也有十几年没去过神界了,听闻那里的情况不太妙,您还是不要随便去那种地方吧。”
凌云微微愣了愣,早就知晓三界之中灵气几乎枯竭的事实,也明白同在这一界面之下的神界并不会独善其身,但是神族为此更加动荡了吗?这倒是不曾听说。
音旋却心知肚明,为了争夺余下不多适合修炼的灵气,神界各路势力屡次三番地抢夺地盘,为此大打出手,丝毫不顾及同族情谊。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顶着神族之名,却也摆不脱人性束缚。人性本就是如此嘛,神族能高贵到哪里去。
“不,我不能丢下同伴不管。”凌云只迟疑了一瞬,便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他回身向着龙朔道谢,谢谢它提醒自己危险所在。
龙朔瞧上去颇为纠结,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主人,我不方便去神界,如果您要去的话,恐怕我不能随行保护。”
“没关系,你便在你的领地之中等我,我们去去就回。”交待完这一句,凌云对音旋笑了笑,“我们走吧。”
唉……音旋暗暗叹气,遇上一个针对自己释放过分善意的人,也挺难应付的嘛。
她没有再推辞,辨了方向后径直朝着东北方向走。她知道,通向神界的道路就设定在那个方向。
与此同时,狐狸还被冻在湖里动弹不得,冻在冰面下的爪子不停地发动火系魔法,试图将禁锢自己的冰融化。
方才这边过于强大的魔力交锋吸引了许多神兽的注意,谁都知道高级神兽领域的中部湖泊地区是炎玉的地盘,也不知是谁那么大胆,跑来和炎玉交手。
心怀好奇的诸多神兽在这一区域的魔力波动停止后,不约而同地过来看热闹,本意是想要看看那个不知死活与炎玉交锋的是什么人。
结果来了一看,往日清亮的湖水尽数上冻,光洁到反光的冰面正中露出了一只巨大的狐狸脑袋。
神兽们:“……”
“炎玉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炎玉的狐狸脸上满是气恼,呲着牙恨恨的不作声。片刻后,前来围观的兽越来越多了。在这之中还有几位老朋友。
“哈哈哈哈哈!”毫不掩饰的狂笑声传来,西边天上飞来一只大鸟,满身红艳艳的羽毛,所过之处划出一道艳丽的火光。
火灵鸟扑闪扑闪翅膀,落到了湖畔边上,看着湖中央的那个家伙就是一通狂笑。
“什么情况?谁干的?”这会儿同样靠近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猫,它一身洁白的长毛已经拖了地,慢悠悠地踩上了冰面,没走两步又忽而顿住,抬起前爪叹了口气,“好冷。”
“冒牌货。”炎玉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冒牌货?”白猫微微一怔。
从远处又飞来了一匹马,体型倒是与正常的马无异,只多了一双翅膀。
它直接飞落在炎玉身旁,马蹄绕着它转了一圈,发觉它脖子周围一圈的毛已经不见了,禿秃的只剩下一层皮。
“你说的冒牌货,是两年前突然出现,长的像是冰柠大人的那个女孩?”飞马问道:“你这毛发……也是她干的?”
提及此事,炎玉火气更大了,那个疯子,在将自己困于冰面后就举起了利刃。它本以为对方是要杀它,却没想到那家伙极其小心细致地剃掉了它脖子一圈的毛。
炎玉震惊,一双金瞳蓦地瞪大,质问她要做什么。
结果对方一副理所当然地姿态道:“不是说了吗?我要用你的毛做条围脖。”
炎玉僵硬了一瞬,嗷嗷的嚎叫出声。谁不知道它最爱惜自己一身皮毛?这个女疯子,她竟敢……
音旋可没有顾及它的态度,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她转身就走,甚至都不再回头看炎玉一眼。
炎玉火气上涌,金瞳中晕染开一缕黑气,发誓要报此次之仇。它可不会像那个疯子一样,等了两年才回来找后账,趁着那人尚未离开神使森林,它必得要对方付出代价。
“金翎,别看热闹了,帮帮忙啊。”炎玉气急败坏地朝着湖边乐呵呵看热闹的火灵鸟喊道。
“哦,来了。”终于嘲笑够了的大鸟再次飞起,悬在整座湖泊之上,向冰面吐出火焰,与冰上的魔力对抗,直至将冰一点点融化。
脱身出来的炎玉抖了抖身子,它快被寒冰冻出毛病来了。待它僵硬了的身躯稍有缓解,它几乎立刻起身奔着高级神兽领域之外的地界去了。
“你做什么?”飞马追着它的步伐问道。
“去找那个疯子算账!”炎玉恶狠狠道,顺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它招呼这几个过来看热闹的大家伙,同时命令那群地位偏低的来看热闹的小家伙,叫它们跟自己一起去。
“唉,连个人类都对付不了,报仇还要拖家带口的。”白猫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句,却还是追着它的步伐一起出了这片领域。
一时间,几只最高级别的大兽率领着一群级别略低的小兽,呼啦啦地冲了出去。炎玉嗅到了高级领域外浓重的人类气息,想必那些人类跟女疯子是同伙。
它一时判断不出那群人类间是否有音旋的存在,但总归找过去就一定能设法见到她。
它要把那个疯子的一头长发揪光!炎玉咬牙切齿地想着,奔跑的速度又加快了。
此时,在神使森林入口不远处已经奋战了一天的同学们,这会儿正精疲力尽地各自找树下靠着恢复体力。
他们算是认清了,蒂兰老师所谓的考核,真不可能叫他们闲着无事硬在神使森林里待上三日。
打从大家会合到一起,针对他们的突然袭击就没有断过。各种不知道怎么招惹来的低级兽类一波接着一波地围困他们,赶也赶不完,跑也没处跑。
那群没什么灵智的神兽像是刻意在阻止他们深入森林内部一样,顺便还消耗掉了大半他们事先准备好的保命道具。
不只是神兽,就连森林中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也动不动就给他们使绊子,一会儿是藤蔓聚集拦挡去路,一会儿是草木成精勾着他们的腿脚。
他们分辨不出这些草木中哪些是有灵性的,哪些是没有的,就只能彼此倚靠,眼观六路,尽量规避风险。
月亮升起来之后,花草树木骤然安静了下去,再没什么异常动静,像是普通植物一样随着夜风静静摇晃身躯。
他们也听不到有神兽继续靠近的声响了,各种物理袭击全部停止,整座森林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众人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怨声载道,抓紧机会找地方坐下休息。
精神高度紧张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熬不住,这会儿考核应当算是终止,他们也没力气继续探索神使森林,只想喝点水吃几口饭,好好恢复一下精力。
悠冉苦着脸背靠着树干,大口地喘着气,一旁清洛从随身行囊里摸出了水瓶,拧开了瓶盖递到她手里。
“我真要累死了。”悠冉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水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接下来的两天难道全要这样吗?怪不得蒂兰老师说搞不好会死,真是要命啊!”
清洛沉默,悠冉说的没错,就这么个连轴消耗战法,大家真未必能撑得下去。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暮临解开自己的随身行囊,从里面拿出面包给大家分了分,“先把肚子填饱比较重要。”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吃起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别没等被神兽连环攻击累死,他们就先饿死了。
裕雷看着大家低迷的态度,安慰道:“别担心,学校怎么会放任我们真的死在神使森林里呢?各大魔法世家的后人,这些年中拥有使用魔力天赋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现在虽然算不得什么精英,却也是各家的希望。放任我们丧命于此,世家不会同意的,自然学校也不会这么做了。”
“有道理。”听裕雷这么一说,大家眼中又多了希望。
“总而言之,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积攒精力继续应对明日的考核。”裕雷像是定海神针似的说道。
清洛抬头望了望天色,漆黑如幕的夜空显得压抑,周围逐渐弥漫开若有若无的烟瘴,将他们全部笼罩在阴影之下。
“不知道凌云和音旋如何了,我们好歹聚在一起相互支应,他们可只有孤身二人啊。”
“是啊,差点把他们忘了。”悠冉回过神来,不免跟着一起担心,“说起来,小音也太倒霉了吧,她究竟被传送到哪里去了?竟然一天的时间都没能来与我们会合。”
裕雷面容沉静道:“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那边也遇见了什么特殊的情况无法脱身,二是他们没想来与我们会合。”
暮临从行囊里掏出一根香蕉,剥了皮一口口吃着,听到裕雷如此说,疑惑道:“难道他们觉得孤军奋战更占据优势吗?”
“凌云未必如此想,但是音旋嘛……说不定。”裕雷低声道。
清洛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挑了挑眉,“你觉得是音旋不想与我们会合?”
“她嘛,似乎习惯了独来独往,神神秘秘的,总是心有成算。”裕雷耸肩笑了笑,“我们毕竟相识短暂,谁又能看得透她的想法呢?”
清洛沉默下去,倒是悠冉不觉得有什么,天真道:“我觉得小音人很好啊,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不像是个坏人。”
暮临赞同,啃着香蕉附和点头。
“当然不是说她是坏人……但就是因为她太和善了。”清洛接过裕雷的话,与悠冉道:“小音很好,但你不觉得,她的和气之中透着冷淡疏离吗?”
就像是对万事浑不在意,什么都不走心一样。
“裕雷说得对,我们毕竟认识才一个月,每天在一起除了上课就是上课,没什么深入了解彼此的机会。”清洛话锋一转,“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她与我们无法交心也是正常的。只是,希望凌云选择去帮她这一决定没有做错吧。”
他们闲谈着别人的事时,耳边忽而听到了又一波异响。此番异动与白日里不同,声势过于浩大,就像是有什么神兽大军统一行径朝这边攻了过来。
这……什么情况?
大家彼此对了对眼神,戒备地起身,借着树木隐蔽身形,观察此番的来者。待到看清这一波的攻击对象时,众人的眼瞳不由自主地狠狠颤抖。
映入他们视野的,是超出常规认知的庞大生物,有的还能看出来是什么,有的都看不出来。对方黑压压一片,目标明确地朝他们逼近。
裕雷悄悄探出半个头去,看见神兽大军为首带队的,是一只巨大且通体雪白的……狐狸?
“不带这么搞的……”悠冉微微抽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骂道:“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与此同时,音旋已经带着凌云来到了那片隔着神界的结界面前。结界并非透明,他们无法透过屏障看到结界背后的模样。
“真的要进去吗?”凌云行至此处,依然有些紧张。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尽量不让这种情绪外露。
“别担心,又不是要去神界砸场子,只是参观而已。”音旋瞧了瞧这面高大坚韧的结界,伸手想摸摸结界壁,看看寻个什么方法能够穿过此处。
修长的指尖就要触到结界时,她忽然顿住,脸色瞬间阴鸷下来,猛地回头朝着神使森林入口处的方向望去。
凌云吓了一跳,不明所以,“怎么了?”
“完了,闯祸了。”音旋啧了一声,余光留意到凌云看过来时惊讶的神色,便收敛了自己看上去有些吓人的表情。
“看来,我暂且没有缘分进入神界一探究竟了。”音旋眼角重新染上了笑意,她收手不再研究那面结界,遗憾地叹了口气。
“走吧,是时候该去与大家会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