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音旋想了很久很久。

    十几年了,从她正式接触到这个名字开始,听到的有关于冰柠的事情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与她提起冰柠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的。

    她从前的教习师父、夜曲宫里的安妍,还有来自魔界的红毛怪,都是如此。

    想起她那位师父,音旋神色幽暗,往事不愿回首。

    教习师父名叫婷汀,是个古里古怪的女子。身世不详,年龄不详,魔力诡异。

    从音旋记事起,婷汀就一直在她身边,幼时将她照顾地很好,带着她住在夜曲宫里,教她魔法,给她讲三界之中的事,对她很有耐心。

    婷汀教会了她如何使用魔力,却并不叫她接触真正的魔法世界,还送她去普通人类的学校读书,似乎想她一生只做一个普通人。

    这种安稳平淡的生活没能一直持续下去。还在念小学时,其实音旋已经渐渐察觉到,婷汀对她的好产生了转变。

    那时候她的魔力已然不弱,她自己为此开心时,对方的态度却越来越微妙,总是望着她欲言又止,不知藏了什么心事。

    音旋有所感觉,婷汀像是在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存在谁的影子,直到婷汀有那么一次说漏了嘴,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冰柠”这个名字。

    婷汀说,冰柠是她的妹妹,是神界的大祭司,更是三界之中最强大的存在,是美好善良的人。

    评价之高,令音旋惊异。

    婷汀还说,冰柠遭受背叛,命殒小人之手,而现在的音旋就是冰柠的转世。

    所以婷汀在她降世之初便将她藏起来,照顾长大,教她魔法,希望她有自保之力,却不希望她真正踏足魔法世界,重回神魔两界之人的视野中。

    但日子一年年的过去,婷汀望向她的目光中从满是期许变得暴躁冷漠。

    对方待她越来越苛刻,恨不得盼着她的魔力能在短短时日间有飞一般的提高。而她做不到的时候,换来的就是无休止的埋怨和数落。

    音旋确实是见不得婷汀脸上失望的神情,但她也真的是尽力了。她同时修炼的四系魔力一直卡在四级上下的瓶颈,再难有突破。

    婷汀的态度愈发急迫,像是急于要验证什么一样,逼得音旋太紧,直到她屡次因为修炼不当遭到魔力反噬,命悬一线时,婷汀终于将实话说出了口。

    她说音旋的灵魂有异,这颗奇特的灵魂之中除了包含着属于冰柠的那一部分,还包含着令她完全陌生的另一部分。

    最初寻到音旋降世时,她不是没有探查到这一异状,她不知灵魂转生路上发生了何等变数,为何会令别的灵魂贴上了冰柠的,且二者彻底融汇在了一处,无法分割。

    但她那时沉浸在旧时姊妹历经千年终于归来的喜悦之中,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她心里,冰柠拥有最强的力量和最强的灵魂,哪怕转世者的灵魂不够纯粹,迟早也会被属于冰柠的力量同化,无伤大雅。

    可时过多年,婷汀发现她错了。事实表明,音旋只承袭了一小部分的灵魂之力,她的天赋像是卡在了瓶颈上,再也无法向更高层次迈进。

    这绝不可能发生在冰柠转世者的身上,冰柠是多么令人望尘莫及的存在,与音旋一般年岁时,她已经披荆斩棘成为了神界最受瞩目的栢文的大祭司,有着聆听神谕的能力,不知羡煞多少神族。

    婷汀再探她如今的灵魂,震惊发现原本不起眼的那部分灵魂竟然已经将冰柠吞并,占据了主导地位。

    婷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音旋的存在与冰柠没有关系,冰柠反过来成为了音旋的养分,被她抢夺了转世的机会,夺取了灵魂之力,冰柠再也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归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婷汀前所未有的崩溃,她等待了千年,只为了冰柠回归的可能性,到现在却全成了枉然。

    她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最初之时已经发觉了冰柠的灵魂有异,却没有做出决断。

    明明在教会了音旋魔法后,感知到对方的魔力气息完全陌生,却还抱持念想,以为等现在的音旋彻底承袭了冰柠的力量后,一切便会有所改变。

    不可能了,冰柠回不来了。

    婷汀颓然地想着这一点,再度望向眼前面容类似故人的少女时,眼中仇怨太深。

    这些年的付出终究是白费了,她从神界夺走了冰柠的原住所夜曲宫,她带着音旋在人界东躲西藏,她护着音旋不被神魔两界居心叵测的人寻到……

    婷汀做了太多无用功,把所有的耐心与关怀都给了一个抢她妹妹转世机会的小偷。

    彼时她心中只剩下恨意,这种恶劣的情绪尽数发泄在音旋身上,让那孩子承担很多的苦痛,便能更加明白她心里的苦。

    音旋失去了一位教习师父,同时也失去了唯一的一位亲人,她知晓婷汀恨她的原因,是她抢了别人的位子。

    所以她默默承受着婷汀的喜怒无常,忍耐着对方的非打即骂。

    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注视自己的双眼,幻想着如果她是真正的冰柠的话,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镜子给不了她答案,她只看见了自己幽暗无光的眼瞳,透着死一般的寂寞。

    她心中有愧。

    然而,没过多久,在她寻到弥补办法前,婷汀先想到了解决之策。

    婷汀说,只要音旋身死,灵魂就会再次进入轮回。而婷汀会趁机将真正属于音旋的那部分灵魂分割毁灭,让干净纯粹的冰柠的灵魂步入转生之路。

    如此,婷汀可以再等上一千年,等着真正的冰柠回来。

    说这话时,婷汀眼底透着疯狂、激动、期待,音旋被那样的眼神刺中,一时说不清心中作何感想。

    她是有愧,不明原因地占了别人的位置。但她没想过去死,还是以灵魂彻底被毁灭的方式死去,那意味着不得往生。

    婷汀提出的办法,算是一命换一命吗?

    她不甘心,不情愿,婷汀大约是念及这十几年的情分,也或许只是无法面对着那张与故人一般无二的脸孔痛下杀手,所以她逼着音旋自我了断。

    音旋逃出了夜曲宫,婷汀便追去了她的学校,依靠魔力恃强凌弱,几次三番意欲对她要好的朋友出手,不惜伤及她无辜的同学,搅乱整个学校的环境,就只为了逼她自尽。

    婷汀是个疯子,她的本性暴露无遗,而音旋也在那短短时日间性情大变。她学来了婷汀的暴虐,学来了她的冷酷。

    那段时间,除去婷汀的威胁逼迫,音旋还被校外的街头不良少年堵了。

    她气不过,悄悄拿魔力反击,将这群人暴打一顿出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外轻易使用了魔力的原因,没过多久连神族的人也发现了她的行迹。

    神族找上门来,说东扯西地要带她去见一个人。她不信任神族,更因为从前听来的有关于冰柠的事情而对神界没有好感,于是也将神族派来的人打了一通。

    她施法封印了学校众人脑海中关于婷汀的不美好记忆,包括与她关系最亲近的一位朋友。

    为了不牵连对方,她亲手封印了对方记忆中有关于她们友情的一切,从此再不交集,只当陌路。

    音旋后来连学校也不去了,东躲西藏地想寻个安生地方,却还是被婷汀找到。

    这一次,婷汀不再逼着她自尽,而是把她丢去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说她会死在那里,没有生还的可能。

    神使森林,婷汀说那本就是冰柠一手建立的领域,收养了许多上古珍稀神兽,也给予了很多开智灵兽与普通兽类安身立命之地。

    自从冰柠死后,神使森林没了主人的管束,里面的兽类一个个脾气大的很,连途经于此的神族都会袭击,更别说是现在的音旋了。

    婷汀是真的没有打算让音旋活着离开神使森林,而音旋拼尽全力与攻击她的灵物作战,误打误撞进入了高级神兽的领域,当真是走到了鬼门关。

    她遇见了第二位冰柠的旧相识,那只狐狸第一时间察觉到她身上迥异的气息,即刻对她起了杀念。

    若非魔界红毛怪突然出现,击退一众围观神兽,将她带出了神使森林,恐怕她当时真就交待在那里了。

    那个妖冶的红毛怪领她出了神使森林,将她带回了魔界。他自我介绍说他叫陌珀,是魔界的尊主。

    音旋当时伤得不轻,对方介绍过后,她没有流露出什么反应,只呆呆想着,尊主应该官很大。

    陌珀替她疗伤,一点都不心疼的喂给她好多珍贵的补药。然后,他甚至都没有询问自己什么,便骤然出手替她激发了灵魂之中潜藏着的魔力。

    音旋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激活了自己始终无法突破的力量,似乎是打破了她身上的某种封印,彻底让她承袭了属于冰柠的魔力。

    整个过程持续时间很久,等到她完全驾驭了突然间强大的魔力后,她意识到这就是婷汀最初希望她能够成为的模样。

    她不适应地感受着澎湃在体内的魔力,怔忡地望向陌珀。对方只是笑了笑,说这本就是属于她的力量,叫她尽管使用便是。

    不,这并非是她的力量,是别人的,是她抢了冰柠的。

    音旋苦笑,她凝视着面前的陌生男子,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透着化不开的温柔。

    她知道,陌珀一定是冰柠的故人,就和婷汀一样。

    她实话实说,说她不是陌珀所认识的那个人。对方却立即摇头,坚定地重复了一句,说她就是,不必怀疑。

    陌珀还说,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尝试令她恢复前生记忆,到那时一切便可知究竟。

    可笑,她恢复属于冰柠的记忆做什么?

    音旋以一种可悲的神情注视着陌珀,她觉得此人比婷汀还要不如。她不信对方没有感受到与记忆中存在差异的她的灵魂,但对方不愿认清现实。

    她不想再给任何人机会,等他们回过神来彻底失望之后,再对自己喊打喊杀,逼着自己走上绝路。

    她绝对不会再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于是她用上了刚刚融汇成功的强大魔力,一掌打开了陌珀,发动曾经读魔法书籍时看到的时空类魔法,轻而易举地召唤出能连通任意空间的时空门,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身形便隐没在了门后,彻底消失在了魔界。

    天地广阔,但她无处可去。在人界徘徊良久,她还是回了夜曲宫。

    婷汀看见她时的那种震惊目光,至今都叫她难忘。对方大约是真的很希望她死,期盼的都快疯了。

    见神使森林这等危险异兽聚集之地都没能要了她的性命,婷汀这个教习师父却没有一丝欣慰,反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手中霎时亮出了魔力武器,朝她狠狠袭来。

    音旋不闪不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将锋利的刀刃没入自己的胸口。与此同时,她自己蓄满了魔力的一掌也狠狠拍上了婷汀的心口。

    在那一瞬间,音旋察觉到自己的魔力气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想这大约就是属于冰柠的魔力气息吧。

    同一时间察觉到这一点的婷汀满脸惊愕,她身形完全僵住,口中吐出被震碎脏腑的鲜血。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对方的面容熟悉无比,神情却是绝无仅有的冷冽。

    冰柠?婷汀目光中闪过一瞬的犹豫,音旋方才使用的魔力完全已经比肩从前的冰柠,气息也一般无二。

    可是……她又一次探查对方的灵魂,音旋没有对此产生任何排斥,就乖乖站着让她探。

    婷汀感受到的依然是那颗陌生的灵魂,压制着属于冰柠的那份强劲,在此基础上孕育出了更为强大的力量。

    “为什么?”婷汀始终不明白变数出在了哪里,也不知道音旋在被丢入神使森林后,怎么就忽然冲破瓶颈直抵巅峰了?

    “因为遇见了一个和你一样的傻子。”音旋轻轻回应,婷汀刺中她胸口的伤似乎根本奈何不了她。

    看着眼前这个满心想要杀她的人,音旋知道自己现在可以轻易反杀对方,彻底了却隐患。

    但是,当又一掌蓄满了魔力的手扬起来时,她却久久没有打向婷汀。

    拿冰柠的魔力去杀冰柠的姐姐,是不是太过分了?

    音旋心中转过这一念头,她犹豫了,她心软了。

    于是她改成将婷汀拍飞出夜曲宫,关闭了大门,她孤身隐于黑暗,发动魔力转移夜曲宫离开当下所在之地。

    婷汀再没有来找过她,音旋不知道那个人是死了,还是因为伤重顾不上回来找她的麻烦。

    她转移夜曲宫进入深山老林之中,学校也不回去了,每日就在幽暗的城堡里待着,一遍遍地翻看着书房中厚重的魔法书,练着最高级别的魔法,只有粮米断绝时才会外出采购一次。

    大约是她独居的三个月后,她在深山里捡到了一只伤了腿的兔子。兔子跑不快,见到她的时候也不怕,音旋将她带回了夜曲宫,用治愈术医好了它的腿伤。

    幽闭的夜曲宫中多了一只活物,音旋出门的频率就变高了,她会摘新鲜的嫩草喂给兔子吃,会给它买胡萝卜和草莓,会在实在寂寞之时与兔子闲聊,将无奈的心事和盘托出。

    她没有想到,自己当成宠物养着的兔子,有一天会忽然变成了一位小个子的女孩。

    那日是音旋外出采购回来,比以往归来的时间早了不少,她刚一打开大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正提着扫帚,任劳任怨地打扫着夜曲宫的卫生。

    忽然见她开门,那小姑娘吓了一跳,不打自招地直接变回了小小的兔子,蹭地一下钻到角落里不露头了。

    音旋愣了愣,放下了手里提着的粮米,缓了缓气后坐了下来,声音不大地对着那个如今看来是不明生物的家伙说了一句:“出来。”

    兔子怯怯地从角落里露头,耳朵垂着,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

    “变回去。”音旋语气淡淡地命令道。

    下一秒,兔子听话地变了人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垂头不敢看音旋的眼睛。

    感受到不明生物至少没有恶意,音旋又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兔子……不,小姑娘开口说人话了,她说她是来自神使森林的高级神兽。

    又是神使森林,音旋不由得皱了皱眉,既然是来自那里的生物,她便无法相信对方是无心闯入她的领域,还混在夜曲宫里时日不短,还骗吃骗喝。

    “你……目的是什么呢?”

    “我不是坏人!”兔子保证道:“我就真的只是辗转听闻了您的事情,我想来看看您,想帮帮您……”

    音旋一听就明白了,又是一个冲着冰柠来的。

    她盯着眼前紧张不已的小姑娘,对方的局促被她看在眼里。

    “你有名字吗?”

    ”安妍。”兔子乖巧报上名字。

    “安妍……”音旋记下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半晌后轻声道:“会做家务会做饭?”

    安妍连连点头。

    “留下吧。”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安妍又惊又喜,她当然愿意。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看见仿佛田螺姑娘一样的上古神兽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她觉得新奇,也许是因为她真的想要一个劳动力,能照顾自己。

    也许……是受够了夜曲宫里的死寂,对方好歹是一个有灵性会说话的活物,留下解闷也好,以免她哪一日自闭久了就疯了。

    总之,音旋把兔子留下来了。此后,安妍自愿照料她的衣食住行,无微不至,始终对她恭敬万分。

    日子长了,建立了信任后,音旋问过安妍,从前的冰柠是什么样的?

    安妍似乎都不必回忆,哪怕被问到的人实则已经死了千年。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冰柠大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似曾相识的回答,音旋听了便不再追问。她对冰柠的好奇心,最好就止步于此。

    现在的她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办,没了婷汀之后,她手中存款见底,没个收入进项的话,她活不下去,也养不了多出来的一只兔子。

    发愁之时,安妍出了个主意,叫她借夜曲宫的名头赚钱,比如用她一身强大的魔力替人实现心愿。只要她想,原则上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音旋罕见地没有犹疑,真的照着安妍所说的做了,甚至还请安妍放出风声,广而告之现在的夜曲宫是做什么的。

    她知道安妍有这种宣传能力,至少是在神使森林的高级神兽之间。

    夜曲宫的名声放了出去,自从有了第一个上门者后,往后想要寻她的客人便越来越多。

    她不贪,赚够了一段时间的生活费之后就歇业,把夜曲宫藏在她设下的迷障内,叫人寻不到踪影。

    毕竟,她不能太过于张扬,再被至今未知死活、不明去向的婷汀找上来,继续那人先前未完成的杀人灭口。

    出乎她预料,婷汀那个疯子干脆地消失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找回来,某日突然赶在她营业期间登门的却是魔尊陌珀。

    那个红毛怪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踪迹一样,见到她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喜。

    他站在夜曲宫里,怀念似的四处看过,视线一转落到了安妍身上时,他脸色却是骤然一变。

    陌珀的声音尖锐起来,他盯着安妍道:“你怎么在这里?”

    安妍一脸惊惧,踌躇着迟迟不答。

    音旋左看看陌珀,右看看安妍,了然地轻笑了一声。

    她就知道,安妍的身份没那么简单,她从前应当是神界某位大人物的灵宠,否则不会与陌珀相识。

    不难想到这一层,但音旋事后也没有追问安妍。说真的,她不是很在乎。

    陌珀此来并非是有什么心愿需要夜曲宫主帮忙实现,他不是作为客人上门的。

    陌珀想要拉拢音旋去魔界,但音旋张嘴就是断然回绝。

    她对神界没有什么好印象,对魔界亦然。神魔之间曾有过的冲突,她听婷汀讲起过,她不想掺和,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陌珀锲而不舍,口若悬河地游说。音旋听腻了,又觉得时间已到,她今日的营业到了时候该结束,夜曲宫也该转换到下一个安全之地了。

    于是她把陌珀逐出了夜曲宫,砰地一声将他关在了门外,让对方眼看着偌大的建筑在原地消失了踪影。

    陌珀无奈,打道回府,之后的一段时日不曾再来相扰。

    后来,到了高中升学考试的时候,音旋如期去参加了考试,在开学之前收到了晴空学院的入学邀请。

    她有所耳闻,那是一所藏身于普通人类之间的、招募魔法师的学校。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就要真的一脚踏入魔法世界了,只要她接受这份邀请。

    晴空学院开出的邀请条件十分优越,对于她这种生活费紧张的人来说非常有诱惑力。她最终决定去那里入学,只是为着的理由并非那么单一。

    她想试着融入魔法师的世界,不求能交到知心朋友,只需与同类人站在一处。

    至少她可以避免像从前那样,因为交了普通人类的朋友,而连累对方陷入完全未知的险境,最后逼不得已要以封印记忆的方式,了却那段中道崩殂的友谊。

    或许,她能在自己的同类人之中,重新开始不一样的生活呢?音旋对此是有所期待的。

    如今,时间过得真快,她入学已有一个月了。

    神使森林之中安静了后半夜,直到天边泛起了亮光。音旋整宿没有合眼,算是替大伙儿守夜。

    这会儿她的确有些累了,瞧着周边情况无异,便就近找了棵树靠坐下来,闭上眼睛缓缓精神。

    耳边慢慢有细微的声响传来,中了她沉睡魔法的同学中已经有人醒过来了。

    她听到最先摆脱她魔力控制的人从地上站起来,似乎是在张望着寻找什么,然后朝着自己所在的树下走了过来。

    听脚步声,是凌云。

    到底是昨日伤的最轻的一个,恢复起来还是要容易点的。

    凌云站定在她面前,她没有睁眼。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对方轻手轻脚将衣服盖到了她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身形僵了一瞬,自己仍不擅长接受别人对自己表露的好意。

    她其实不冷,但当带有温度的衣裳拢住她时,清晰的温暖却也令她无法拒绝。

    在凌云转身没有看到的刹那,少女的嘴角极小幅度的向上扬起,柔软的令她自己都惊讶。

    选择来晴空学院,这个决定当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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