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平淡的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能好好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时间都显得弥足珍贵。一个阶段的课程结束后，随之而来的考核叫人头疼。
在神使森林和灵药涧中次次都有意外情况发生，以至于现在提起阶段考核，大家都下意识觉得会出事。
尤其是在红杉透露本次考核地点位于魔界，还在一处火山地域时，众人的神情都很一言难尽。
“这是什么反应？”红杉瞅着他们一个个的表情，“是对魔界有意见？”
“我们真能随便进去魔界？”悠冉质疑道。
“能啊，我带着你们去。”红杉信誓旦旦道。
音旋瞥那人一眼，的确，由魔界尊主亲自带他们前去，谁还能拦得住吗？
“能问问这次的考核内容是什么吗？”裕雷说。
“很简单，只要你们能在魔界圣地，也就是火山区域抗过一日。”红杉轻描淡写道。
讲台下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在魔族的地盘，甚至是人家的圣地之中，火山脚下，抗过一日……
很简单吗？
就连音旋都不认可地抬眼盯了那家伙片刻，觉得那人多半有病。
考核定在了两日后，兴许是为了叫他们好好准备此次难度更上一层楼的考试，红杉给他们放了两日晚课的假。
于是一帮马上就要去魔界的年轻人，在心里打鼓的同时决定一起光顾魔法商城一趟。
好几个出身魔法世家的人还特意联系家里多打比款过来，好让他们去魔法商城买些防身之物。
音旋用不上什么保命道具，她不需要去那种花钱如流水的金贵地方。但悠冉非得拽着她一道去，说是叫她全当逛街，反正也放假了。
音旋推脱不掉，被生拉硬拽着一起走了。
魔法商城只针对魔法师开放，和夜曲宫的性质差不多，是有钱人才有资格抵达的地方。
这里售卖许多珍奇之物，凡是尚在世间存在的灵物在魔法商城都有出售，像是时空传送符、圣愈水一类的，虽然价格高昂，但储蓄丰富，有钱就弄得到。
商城外部打造的金碧辉煌，一群年轻人在入口处驻足了好一会儿。
暮临：“不管到这里几次，都还是会被这股靡费的景象震惊到。”
悠冉：“谁说不是呢。”
清洛笑了一声，“商城嘛，本就是有钱才进的地方。”
音旋环抱着手臂，默默打量这处由魔法塑造出来的建筑，它外观看上去没有多大，只是个三层小楼，楼体外部隐约闪烁着魔力的流光溢彩，但内部却别有洞天，实际大小和人间的大型商场差不多。
悠冉整理一番着装，带头进去了，商城大门一开，耀眼的金光霎时倾泄出来。
众人鱼贯而入，瞧见内部摆满了整齐的透明货架，里面全是高级珍稀之物，价格不菲。大家被眼前场面一震，有种初进城的胆怯。
“怕什么？”音旋被他们的反应逗笑了，“你们不是带足了钱才来的吗？你们今日是顾客，是上帝。”
凌云点头附和，“说得对。”
音旋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哦，有什么需要的赶快去买吧，一会儿就该回去睡觉了。”
被打了气的同学们纷纷散开，各自去寻自己需要的道具。
音旋漫无目的地四处逛了逛，瞥着货柜中商品旁长长一串的价码标签，暗暗吸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她就听见暮临那个家伙震惊地喊了一句，“圣愈水现在怎么这么贵啊！这是什么奸商！”
裕雷拧着眉头把他往后扯去，“喊什么？”
暮临睁大双眼，指着那小小一瓶却标价五千的圣愈水，“这不贵吗？涨价能这么涨？这还不是奸商？比那时候夜曲宫主的要价还离谱！”
悠冉赶着从一旁过来，飞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道：“喊什么喊？丢不丢人？”
音旋别过脸笑了笑，这回看出差距了吧？以后看谁还敢说夜曲宫主是奸商。
她朝着暮临那边走了过去，全然无视周遭售货员异样打量的视线。那些见人下菜碟的家伙们，一个个被钱迷了眼，还真以为自己卖着昂贵之物便也成了金贵之人了。
“暮临，你要圣愈水做什么？”
暮临摸了摸自己装着钱票子的口袋，“听闻魔界圣地的火山周围温度高的离谱，只是接近那处地域，灼热就轻易能将人烧伤，更何况我们可能还会进到火山内部……若是没有圣愈水，我们该怎么处理灼伤的伤口？”
“担心的很有道理。”音旋点点头，“那就买一瓶备着好了，一瓶而已，你还是负担得起的。”
暮临咬着牙，他确实能负担得起一瓶的价钱，就是肉疼。但是为了保命，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暮临嘀嘀咕咕地重新靠近圣愈水的柜台，慢慢吞吞地掏钱放在柜上，咬牙道：“一瓶，谢谢。”
凌云也刚刚从一个柜台前买了些东西，朝着始终在看热闹的音旋走来，“真的没什么需要的吗？”
音旋摇头，“你呢，买了什么？”
“传送符，比起储备其它保命道具，关键时刻跑路更重要。”
“这可不太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凌云无奈耸肩，“没办法，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可是魔界啊。”
“你们面对魔界时是不是过于如临大敌了？”
“可魔界与我们当真是水火不容啊。”凌云叹息一声，“如果传闻中神界最伟大的祭司还在，现在的局面或许不会闹成这样。”
音旋默了默，没有接话。
又等了一会儿，同学们该采购的东西已经买到手了。离开魔法商城时，大伙儿全都一脸菜色，一副痛心割肉的模样。
他们攥着高昂价格换来的魔法道具，现在只求道具在关键时刻真能派上用场。
暮临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抱怨，“虽然我不常来这里，但这里的物价涨得未免太快。低阶魔法师买不起，中级魔法师买了也得脱层皮，这还得了？”
音旋回头看了一眼辉煌瓦亮的商城，幽幽说道：“本就是敛财之地，有什么奇怪的？”
暮临怔了怔，“你说什么？”
“低阶魔法师是难以在天地汲取有限灵气的那批人，如果他们没有钱能够通过购买道具突破瓶颈，那他们就也会是死的最早的那一批。”
“中级魔法师大多是有所储蓄之人，他们是从事商城营业的主力军，一边对下敛着财，一边再从真正的高级魔法师手里拿到珍稀之物，赚取中间可观差价。”
“如果有一天灵气溃尽，他们手中存有保命的珍稀道具，可以多挨些时日，亦或是想办法干脆将自己转变成普通的人族，不再受魔力体质的限制。那么通过敛财获得的财富，就成为了他们安乐人间的资本。”
“至于有能力提供魔法道具的高级魔法师，他们做这些也许并不为钱，也不为名，只是单纯的受人所命，在完成任务罢了。”
音旋微微笑了笑，带着些许嘲讽，“神界有人掌控着这批高级魔法师，叫他们不断炼制普通魔法师所需的道具，不停给那些已经处于底层的人希望，让他们在痛苦耗尽钱财、拼命找寻生机的同时还对此趋之若鹜。只要还有希望，就想保留自己神族的身份，想终有一日回归神界。”
众人听着她的话，莫名打了个寒战。
凌云皱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魔法商城的存在，是神界刻意给予人间魔法师的希望。”
音旋看向他，微微眯起了眼，“神界寥落已久，自顾不暇，管不了从前离开神界地盘的旧时族人。说真的，你们这些出生便生长在人界的魔法师，真的对神界有什么情怀吗？”
凌云一怔，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在他心中、在很多人心目中，神界依然光辉，是魔法师最终的归宿。
他们要回到那里，他们想回去，就像这些年在魔法学校中，所有老师传达给他们的理念一样。
——回到神界，鞠躬尽瘁。
凌云猛地一顿，确实，他们的理念是被传授培养的。他们听了十几年相似的话语，将神界想要传递给他们的话铭记于心，然后将其演变为自己心中的理念。
那真的是他们的理念吗？
还是神界希望灌输给他们的理念？
“明白神界为什么在自家后院起火的情况下，还要带给人界的你们希望吗？”音旋笑呵呵地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因为，神明是在有了信徒之后才成为神明的。”
此话一出，众人寂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渐渐将自己心中粉饰已久的神界完美形象刺破，隐隐约约暴露了其真正的模样。
神明没有信徒就什么都不是了。
很简单的道理。
神界的寥落被自己人看在眼里，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倚重敬仰的神明却不能为此做出改变，日子长了，他们当然就会丧失对神明的信任。
所以处于人界的那些旧时族人、以及他们全然不知内情的后代，就成为神界掌权人必须笼络的新任信徒。
神明需要补充信徒，稳固自己的地位，保护自己的名声和身份。
而现在，神界的掌权人是栢文。
一个命令手下神使来到人界创办魔法学校的神明，他将所有新生代的魔法师召集在一起，为他们授课，教书育人，培养三观，尤其是价值观。
或者说，是在十年如一日地为他们灌输神明的理念，这是一种“洗脑”。
“他们通过魔法学校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魔法师，急于让他们去神界补缺任职，从事的却是高级魔法师做起来都费劲的工作。”
“但是，为了对得起魔法学校多年的教导，为了想要回归神界的这一愿望，即便是累得要死了，我们的前辈却还是在勉力坚持着。只是，他们的坚持若是有意义，我们也不会那么急着被召唤去神界了。”
“不是吗？”音旋笑眯眯的，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叫人阵阵发冷。
“因为前辈们就要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我们接下来要负责顶上，这就是魔法学校培养我们的目的所在。”
“不觉得我们很像一种植物吗？”她的笑容渐渐扩大，“韭菜啊，一波一波又一波，至少在现阶段是割不完的。”
鸦雀无声。
众人站在魔法商城外，呆呆的定格在原地。
他们静静听着音旋的话，从一开始潜意识的不认同，下意识地想反驳，到现在却是哑口无言。
音旋说出了一些不该存在于神明身上的黑暗，打破了他们对神明的幻想、尊重和向往。
他们不想承认的、有意回避的事，被毫无预兆地捅破了。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一直在被蒙蔽，只是神界给予的希望还在，他们对神界的信任也还存在。
但现在，一个似乎更值得被信任的人站在他们面前，平静地将他们从未宣之于口的一丝犹疑说穿。
在这一刻，动摇来得猛烈，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的目光落在音旋身上，那人背后的魔法商城始终在散发着耀目的金光，此刻光芒打在她的背后，就像是光辉在为她渡辉。
少女的长发在脑后轻轻飘荡着，发丝上铺满金光，柔和也亮眼。
一个拨开迷雾、理清事实的人，似乎更像是一位神明。
这一瞬间，不少人心里都闪过了这样离奇荒诞的念头。
将一位朝夕相伴的同学、同伴、朋友视为神明，终究是太夸大了吧？
气氛有些僵硬冰冷，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反而是方才字字句句很有力度的少女重新开口，语气间多了些抱歉的意味。
她笑了笑，双手合十，眉眼弯弯，“真是不好意思啊，因为本人生活常常窘迫，对有钱人的世界知之甚少，还多多少少有点仇富，所以刚刚见识过了商品标价中数都数不完的一串零，刺激有点大。”
众人一愣，被她反转过大的态度弄懵了。
“我胡说八道的，别往心里去。”音旋笑着说道：“魔法学校培养了诸位这么多年，视大家为神界未来的栋梁，大家若是被我三两句胡言给挑唆了，神界怕是要来干掉我了。”
“我不一样，我第一次来念魔法学校，我三观不正，大家可别背后告状啊。”
“哈哈……”
人群里渐渐跟着响起了笑声，仿佛刚才的沉重真的一扫而散。他们纷纷摆手说无妨，大家闲聊天而已，没那么严重。
时间不早了，他们该回晴空学院了。
到了校门口，音旋挥手与他们告别，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转移回夜曲宫。
恰在这时，凌云叫住了她，“音旋，你稍等一下。”
她默默停住脚步，侧目回头看向他，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意。
“你刚刚说的那些……”凌云微微蹙了蹙眉，半晌后才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你不是在胡言。这件事我会再好好想一想，我得好好想一想……”
“啊。”音旋一勾嘴角，转过身朝他走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有人跟我说，此番从魔界回来后，我们就该去神界供职了。到时候去还是不去，你好好思量一番。”
凌云用力抿了抿嘴唇。
“若拒绝的话，该怎么拒绝，这是一件值得推敲的事情。”
音旋后退，朝他眨了眨眼，“晚安，我聪明的好同桌。”
在神使森林和灵药涧中次次都有意外情况发生，以至于现在提起阶段考核，大家都下意识觉得会出事。
尤其是在红杉透露本次考核地点位于魔界，还在一处火山地域时，众人的神情都很一言难尽。
“这是什么反应？”红杉瞅着他们一个个的表情，“是对魔界有意见？”
“我们真能随便进去魔界？”悠冉质疑道。
“能啊，我带着你们去。”红杉信誓旦旦道。
音旋瞥那人一眼，的确，由魔界尊主亲自带他们前去，谁还能拦得住吗？
“能问问这次的考核内容是什么吗？”裕雷说。
“很简单，只要你们能在魔界圣地，也就是火山区域抗过一日。”红杉轻描淡写道。
讲台下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在魔族的地盘，甚至是人家的圣地之中，火山脚下，抗过一日……
很简单吗？
就连音旋都不认可地抬眼盯了那家伙片刻，觉得那人多半有病。
考核定在了两日后，兴许是为了叫他们好好准备此次难度更上一层楼的考试，红杉给他们放了两日晚课的假。
于是一帮马上就要去魔界的年轻人，在心里打鼓的同时决定一起光顾魔法商城一趟。
好几个出身魔法世家的人还特意联系家里多打比款过来，好让他们去魔法商城买些防身之物。
音旋用不上什么保命道具，她不需要去那种花钱如流水的金贵地方。但悠冉非得拽着她一道去，说是叫她全当逛街，反正也放假了。
音旋推脱不掉，被生拉硬拽着一起走了。
魔法商城只针对魔法师开放，和夜曲宫的性质差不多，是有钱人才有资格抵达的地方。
这里售卖许多珍奇之物，凡是尚在世间存在的灵物在魔法商城都有出售，像是时空传送符、圣愈水一类的，虽然价格高昂，但储蓄丰富，有钱就弄得到。
商城外部打造的金碧辉煌，一群年轻人在入口处驻足了好一会儿。
暮临：“不管到这里几次，都还是会被这股靡费的景象震惊到。”
悠冉：“谁说不是呢。”
清洛笑了一声，“商城嘛，本就是有钱才进的地方。”
音旋环抱着手臂，默默打量这处由魔法塑造出来的建筑，它外观看上去没有多大，只是个三层小楼，楼体外部隐约闪烁着魔力的流光溢彩，但内部却别有洞天，实际大小和人间的大型商场差不多。
悠冉整理一番着装，带头进去了，商城大门一开，耀眼的金光霎时倾泄出来。
众人鱼贯而入，瞧见内部摆满了整齐的透明货架，里面全是高级珍稀之物，价格不菲。大家被眼前场面一震，有种初进城的胆怯。
“怕什么？”音旋被他们的反应逗笑了，“你们不是带足了钱才来的吗？你们今日是顾客，是上帝。”
凌云点头附和，“说得对。”
音旋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哦，有什么需要的赶快去买吧，一会儿就该回去睡觉了。”
被打了气的同学们纷纷散开，各自去寻自己需要的道具。
音旋漫无目的地四处逛了逛，瞥着货柜中商品旁长长一串的价码标签，暗暗吸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她就听见暮临那个家伙震惊地喊了一句，“圣愈水现在怎么这么贵啊！这是什么奸商！”
裕雷拧着眉头把他往后扯去，“喊什么？”
暮临睁大双眼，指着那小小一瓶却标价五千的圣愈水，“这不贵吗？涨价能这么涨？这还不是奸商？比那时候夜曲宫主的要价还离谱！”
悠冉赶着从一旁过来，飞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道：“喊什么喊？丢不丢人？”
音旋别过脸笑了笑，这回看出差距了吧？以后看谁还敢说夜曲宫主是奸商。
她朝着暮临那边走了过去，全然无视周遭售货员异样打量的视线。那些见人下菜碟的家伙们，一个个被钱迷了眼，还真以为自己卖着昂贵之物便也成了金贵之人了。
“暮临，你要圣愈水做什么？”
暮临摸了摸自己装着钱票子的口袋，“听闻魔界圣地的火山周围温度高的离谱，只是接近那处地域，灼热就轻易能将人烧伤，更何况我们可能还会进到火山内部……若是没有圣愈水，我们该怎么处理灼伤的伤口？”
“担心的很有道理。”音旋点点头，“那就买一瓶备着好了，一瓶而已，你还是负担得起的。”
暮临咬着牙，他确实能负担得起一瓶的价钱，就是肉疼。但是为了保命，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暮临嘀嘀咕咕地重新靠近圣愈水的柜台，慢慢吞吞地掏钱放在柜上，咬牙道：“一瓶，谢谢。”
凌云也刚刚从一个柜台前买了些东西，朝着始终在看热闹的音旋走来，“真的没什么需要的吗？”
音旋摇头，“你呢，买了什么？”
“传送符，比起储备其它保命道具，关键时刻跑路更重要。”
“这可不太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凌云无奈耸肩，“没办法，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可是魔界啊。”
“你们面对魔界时是不是过于如临大敌了？”
“可魔界与我们当真是水火不容啊。”凌云叹息一声，“如果传闻中神界最伟大的祭司还在，现在的局面或许不会闹成这样。”
音旋默了默，没有接话。
又等了一会儿，同学们该采购的东西已经买到手了。离开魔法商城时，大伙儿全都一脸菜色，一副痛心割肉的模样。
他们攥着高昂价格换来的魔法道具，现在只求道具在关键时刻真能派上用场。
暮临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抱怨，“虽然我不常来这里，但这里的物价涨得未免太快。低阶魔法师买不起，中级魔法师买了也得脱层皮，这还得了？”
音旋回头看了一眼辉煌瓦亮的商城，幽幽说道：“本就是敛财之地，有什么奇怪的？”
暮临怔了怔，“你说什么？”
“低阶魔法师是难以在天地汲取有限灵气的那批人，如果他们没有钱能够通过购买道具突破瓶颈，那他们就也会是死的最早的那一批。”
“中级魔法师大多是有所储蓄之人，他们是从事商城营业的主力军，一边对下敛着财，一边再从真正的高级魔法师手里拿到珍稀之物，赚取中间可观差价。”
“如果有一天灵气溃尽，他们手中存有保命的珍稀道具，可以多挨些时日，亦或是想办法干脆将自己转变成普通的人族，不再受魔力体质的限制。那么通过敛财获得的财富，就成为了他们安乐人间的资本。”
“至于有能力提供魔法道具的高级魔法师，他们做这些也许并不为钱，也不为名，只是单纯的受人所命，在完成任务罢了。”
音旋微微笑了笑，带着些许嘲讽，“神界有人掌控着这批高级魔法师，叫他们不断炼制普通魔法师所需的道具，不停给那些已经处于底层的人希望，让他们在痛苦耗尽钱财、拼命找寻生机的同时还对此趋之若鹜。只要还有希望，就想保留自己神族的身份，想终有一日回归神界。”
众人听着她的话，莫名打了个寒战。
凌云皱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魔法商城的存在，是神界刻意给予人间魔法师的希望。”
音旋看向他，微微眯起了眼，“神界寥落已久，自顾不暇，管不了从前离开神界地盘的旧时族人。说真的，你们这些出生便生长在人界的魔法师，真的对神界有什么情怀吗？”
凌云一怔，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在他心中、在很多人心目中，神界依然光辉，是魔法师最终的归宿。
他们要回到那里，他们想回去，就像这些年在魔法学校中，所有老师传达给他们的理念一样。
——回到神界，鞠躬尽瘁。
凌云猛地一顿，确实，他们的理念是被传授培养的。他们听了十几年相似的话语，将神界想要传递给他们的话铭记于心，然后将其演变为自己心中的理念。
那真的是他们的理念吗？
还是神界希望灌输给他们的理念？
“明白神界为什么在自家后院起火的情况下，还要带给人界的你们希望吗？”音旋笑呵呵地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因为，神明是在有了信徒之后才成为神明的。”
此话一出，众人寂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渐渐将自己心中粉饰已久的神界完美形象刺破，隐隐约约暴露了其真正的模样。
神明没有信徒就什么都不是了。
很简单的道理。
神界的寥落被自己人看在眼里，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倚重敬仰的神明却不能为此做出改变，日子长了，他们当然就会丧失对神明的信任。
所以处于人界的那些旧时族人、以及他们全然不知内情的后代，就成为神界掌权人必须笼络的新任信徒。
神明需要补充信徒，稳固自己的地位，保护自己的名声和身份。
而现在，神界的掌权人是栢文。
一个命令手下神使来到人界创办魔法学校的神明，他将所有新生代的魔法师召集在一起，为他们授课，教书育人，培养三观，尤其是价值观。
或者说，是在十年如一日地为他们灌输神明的理念，这是一种“洗脑”。
“他们通过魔法学校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魔法师，急于让他们去神界补缺任职，从事的却是高级魔法师做起来都费劲的工作。”
“但是，为了对得起魔法学校多年的教导，为了想要回归神界的这一愿望，即便是累得要死了，我们的前辈却还是在勉力坚持着。只是，他们的坚持若是有意义，我们也不会那么急着被召唤去神界了。”
“不是吗？”音旋笑眯眯的，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叫人阵阵发冷。
“因为前辈们就要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我们接下来要负责顶上，这就是魔法学校培养我们的目的所在。”
“不觉得我们很像一种植物吗？”她的笑容渐渐扩大，“韭菜啊，一波一波又一波，至少在现阶段是割不完的。”
鸦雀无声。
众人站在魔法商城外，呆呆的定格在原地。
他们静静听着音旋的话，从一开始潜意识的不认同，下意识地想反驳，到现在却是哑口无言。
音旋说出了一些不该存在于神明身上的黑暗，打破了他们对神明的幻想、尊重和向往。
他们不想承认的、有意回避的事，被毫无预兆地捅破了。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一直在被蒙蔽，只是神界给予的希望还在，他们对神界的信任也还存在。
但现在，一个似乎更值得被信任的人站在他们面前，平静地将他们从未宣之于口的一丝犹疑说穿。
在这一刻，动摇来得猛烈，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的目光落在音旋身上，那人背后的魔法商城始终在散发着耀目的金光，此刻光芒打在她的背后，就像是光辉在为她渡辉。
少女的长发在脑后轻轻飘荡着，发丝上铺满金光，柔和也亮眼。
一个拨开迷雾、理清事实的人，似乎更像是一位神明。
这一瞬间，不少人心里都闪过了这样离奇荒诞的念头。
将一位朝夕相伴的同学、同伴、朋友视为神明，终究是太夸大了吧？
气氛有些僵硬冰冷，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反而是方才字字句句很有力度的少女重新开口，语气间多了些抱歉的意味。
她笑了笑，双手合十，眉眼弯弯，“真是不好意思啊，因为本人生活常常窘迫，对有钱人的世界知之甚少，还多多少少有点仇富，所以刚刚见识过了商品标价中数都数不完的一串零，刺激有点大。”
众人一愣，被她反转过大的态度弄懵了。
“我胡说八道的，别往心里去。”音旋笑着说道：“魔法学校培养了诸位这么多年，视大家为神界未来的栋梁，大家若是被我三两句胡言给挑唆了，神界怕是要来干掉我了。”
“我不一样，我第一次来念魔法学校，我三观不正，大家可别背后告状啊。”
“哈哈……”
人群里渐渐跟着响起了笑声，仿佛刚才的沉重真的一扫而散。他们纷纷摆手说无妨，大家闲聊天而已，没那么严重。
时间不早了，他们该回晴空学院了。
到了校门口，音旋挥手与他们告别，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转移回夜曲宫。
恰在这时，凌云叫住了她，“音旋，你稍等一下。”
她默默停住脚步，侧目回头看向他，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意。
“你刚刚说的那些……”凌云微微蹙了蹙眉，半晌后才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你不是在胡言。这件事我会再好好想一想，我得好好想一想……”
“啊。”音旋一勾嘴角，转过身朝他走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有人跟我说，此番从魔界回来后，我们就该去神界供职了。到时候去还是不去，你好好思量一番。”
凌云用力抿了抿嘴唇。
“若拒绝的话，该怎么拒绝，这是一件值得推敲的事情。”
音旋后退，朝他眨了眨眼，“晚安，我聪明的好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