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又一次从噩梦中突兀惊醒。

    巨型鱿鱼摇曳着柔软的梭形躯体恰好路过窗外,一只腕足末端散发着莹绿色的微光,是保护神奇动物课的凯特尔伯恩教授设下的怪异标记。他收回视线,盯着床顶银绿色的编织花纹,在第三次重新入睡失败后,干脆穿好衣物,提前离开了寝室。

    停止搞事残害麻瓜后,生活顿时索然无味了起来。他懒洋洋地绕过巡逻的管理员,轻声轻脚地踩上旋转阶梯,漫无目的地在清晨的霍格沃茨里游荡。这些天似乎撞上了鹿豹座流星雨的高峰期,天文塔内还残留有想要熬夜碰运气的学生的痕迹,时间过晚,他们便被管理员驱赶回了各自的寝室,连同天文学教授一起。

    他靠着最大的那架望远镜,决定闭目养神一番,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回归正常,十几分钟后,又起身离开了这里。

    人一旦卸下了一股劲后,似乎就会变得越来越堕落,他甚至开始有些懒得维持表面优秀完美的好学生形象,虽然它也已经没有多少维持的价值了。

    “汤姆,”邓布利多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不要在课堂上睡觉。”

    “我没有睡觉,教授。”里德尔支着下巴,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只是恰好在思考。”

    这种其他人用烂了的借口,放在全科优异的模范级长身上,没有人觉得他是在找借口。除了阴魂不散的邓布利多。

    “你怎么了?”

    离开变形术教室后,同样看上去无所事事的变形术教授兼校长一路尾随他走下层层台阶,探究地询问:“或许你可以去蒂利那里休息一会儿,来点提神药剂,如果你需要的话。”

    “别假惺惺地在这里关怀我。我好得很,甚至前所未有的头脑清明、思路顺畅。”里德尔冷漠地哼了一声,干脆停下脚步,坐在眠龙雕像内侧的矮台上,挑衅地回望过去,“奉劝你不要再来烦我,如果惹得我不高兴了,我就让米勒娃·麦格改名叫巴蒂·克劳奇。”

    “……你真的一切正常吗?”

    “我说过了,我好得很。”

    “我不这么认为。”

    “我管你怎么认为,反正我都要死了。”

    幽暗的角落没有多少学生经过,邓布利多摸了摸越蓄越长的的胡子,隔着十几英寸的距离坐在他身旁:“我觉得你还可以再努力努力,不要这么快气馁。”

    “努力?”里德尔斜眼看去,“不如你来教教我,究竟该怎么努力?”

    邓布利多嘴中的话,他最多只愿意相信一半。

    “那取决于你抱着什么样的期待。”

    “期待?我的期待就是,我要是死了,其他人也别想舒心地活着。你又期待着什么,邓布利多?你是否想要有朝一日再次见到哈利·波特平平安安地进入霍格沃茨?”他继续暴言,“下周我就让波特改姓斯内普。”

    “你知道这……”

    “你知道我完全可以做到。全英国才有多少巫师?就算是加上幽灵一起,一个个针对他们的记忆篡改历史,一个星期也足够了。而那些神圣的、镶嵌着金色符文的古老族谱,说白了也不过只是蕴含魔法的废纸,只要是魔法,我就有办法解决。”

    “只要是魔法,我总是有办法能解决。”他低下头,抚过袖口里的魔杖。

    “米瑞尔今天没来上课。”邓布利多轻飘飘地岔开了话题,“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她跑去观察艾琳·普林斯了,还犹犹豫豫地问她,现在开不开心。”

    “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别这样,汤姆,这听上去也太怪异了。”

    “我不在乎。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对她有了一点点改观。我知道普林斯夫妇的异常是她搞出来的,但客观来讲,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无人有权插足普林斯的内部家务。灾星这些年始终未曾表现出丝毫的恶意,这是我再三犹豫的原因,现在看来,她或许只是在很多事情上有些……缺乏常识地用力过猛。”

    “所以?”

    “为什么不能期待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未来呢?”

    “所有人都满意?不可能。”

    里德尔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邓布利多抱的是何种目的。他知道灾星的危险,但认为灾星仍旧是可以被改变的,才会愿意给予缓冲期,并有闲情花上大把时间在这里和他兜兜转转,抓住他对米瑞尔的那么一丁点在意来要挟他作出妥协。

    可是,人只能够想象自己认知范围内的未来。银矛竞技场在被米瑞尔拆毁一次后便隐藏了起来,邓布利多缺失了那位奇异傀儡师身上的线索,他没办法判断米瑞尔真正会带来的灾害。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个世界真的要完蛋。

    就算他如邓布利多所期待的那样收敛成为一位可笑的良民,大概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的未来绝对不会令你满意。我根本不曾在乎过什么保密法,什么巫师的崇高地位,又或者是纯血的骄傲。我只是单纯喜欢看人受难,希望所有人都能极度悲惨地死去。只有杀戮能使我心情愉悦。”他抽身离开倚靠着的陈旧雕像,冷漠地注视着想要伸手阻拦又放下了的白巫师。

    “虽然现在的确难以与你们抗衡,但那又如何呢?我不会蠢到正面迎战,也不会遵守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打不过你们,难道还不能跑吗?在你们找到并杀死我之前,想要把这个世界血洗成地狱风景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要继续试探我,邓布利多,你知道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里德尔在禁林里找到了缩在树荫下的米瑞尔,她正趁着午休期给文达·罗齐尔开小课,并且已经完全放弃了对他进行任何隐瞒,像是在嚣张地告诉他,就算是没了一个学生,她还能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神秘强大的黑魔王头衔已经成为了最醒目闪亮的招生招牌,毕竟没人能够抵抗拥有黑魔王同款魔法的诱惑。

    里德尔靠了过去,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不要妨碍我上课,汤姆。”

    米瑞尔不满地用手肘向后抵着,想把他给掀开。他旧招重使,耍赖地转换成阿尼玛格斯的形态紧紧缠在了她身上,试图用长度去抵抗力度。

    【我好困,陪我睡一下。】

    蛇类透明的眼罩鳞隔绝不了光线,好在禁林茂密的树冠即使是在大中午也保证了足够的昏暗。他慢慢地降低心率,放缓呼吸,逐渐酝酿起了一丝睡意。

    【冬眠?】

    【或许吧。】

    【你前些天还想杀我,难道不担心我也想杀死你?】

    【我想杀你,你也想杀我,那就算抵消了,等于无事发生。】

    【有些道理。】

    “我需要离开吗?”

    黑蛇仰起脑袋,看向碍事的第三人,垂在地上的尾巴尖沙沙地抖动着。

    “好的,我懂了。”

    米瑞尔没有阻止文达的离去,她再次抱怨:“不要妨碍我上课。”

    里德尔没理她,自顾自地盘成了更舒适的形状,直到数分钟后,米瑞尔又开始全身难受地挣扎,才见好就收地变了回去,倚向身后的古木:“你今天翘课了。”

    “艾琳她……”

    “她现在叫西弗勒斯·斯内普。”

    “艾琳她自己最希望的就是摆脱父母,我本来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问题,这两天却一直忍不住去回想格威迪翁的那句话,真是奇怪。”

    “真是棒极了,普威特一句话就能被你记到心里去,我对着你说三百句话你却都能当做耳边风。”他阴阳怪气地呛道。

    “对不起。”米瑞尔态度良好地承诺,“我以后会努力记住你那三百句废话。”

    里德尔不满地嗤了一声。他将随手拿着的课本搭在脸上,试图继续酝酿被打断的睡意。

    禁林里生活的几乎都是夜行性生物,白天静悄悄的,只有地精们偶尔远远传来的沉闷钻土声,和苏格兰高地晚秋的寒风。

    “我真的很讨厌你。你毁了我的魔杖,毁了我的名字,现在还把我最忠实的仆人也给弄没了。”

    “所以你才想杀死我?”

    “不……那样更加血本无归。我只剩下你了。”他纠结地耸起了眉头,“你不要听普威特瞎说,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自己活在蜜糖里,就觉得全世界所有人都该和他一样天真,根本不了解人性能够恶劣成什么模样。里德尔先生当初拿着刀想砍死我时,我就觉得正常得很。”

    “还好你没有被砍死。”

    “……”

    “你应该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亚兹勒大师的人选了。”米瑞尔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遗憾,“如果你愿意好好学习不要偷懒就更好了。”

    “我一学习就犯病。”里德尔闭上了双眼,“你准备把分院帽拿来做什么?”

    “复现我曾经的家。不过邓布利多教授今天委婉地来询问过我分院帽的事,他难道想抢我的帽子?”

    “不用管他。”意识在逐渐下沉,他随口说道,“马尔福家里倒是有个特制的地下室,几百年来从没丢过东西,不放心的话可以用它来保管。比起分院帽,现在更加重要的是,你得保证明年的NEWT给我拿全O。”

    “黑魔王也要参加NEWT吗?”

    “当然,而且不准逃课。”他将贴过来的人抱进怀里,放任最后一丝神智被睡意吞噬,“……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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