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范海乔和医生说了什么,总之医生和他聊完,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和缓。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医生把手机还给余晚,“我看看明天能不能安排出院,回到熟悉的环境可能会好一些。”

    医生走了。余晚看了眼手机,发现电话还没挂断。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机贴回耳边。

    “学妹,很抱歉。”范海乔的声音四平八稳,“本来中午在医院想面对面道歉的,但你毕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刚醒过来,我想还是不要对你有什么刺激。”

    余晚说不上来自己对范海乔有什么感觉。也许应该愤怒,毕竟他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实施者。可是他又并不那么坏,如果是二十一岁的余晚,会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吗?

    余晚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和范海乔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也就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虽然她眼下并不生气也并不失望,却不想替那个经历过一切的自己做出谅解。

    所以,她在电话这头沉默。

    挂断了电话,范海乔又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回会议室。都看过来做什么?黑框眼镜下,他挑了挑眉。

    叶行洲没等到余晚的回复,收了手机。看见范海乔进来,见他心情似乎很好,有点看不顺眼。

    “诚建的事务下周开始我亲自接手,相关人员这周把资料整理出来。”

    一个地中海发型的高层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诚建的事务一向是范海乔直接向叶行洲汇报,盛茂这边没有其他人沾手。这种事情按理说没必要在会议上通知,毕竟众所周知,范海乔是叶行洲亲自培养的心腹,完全可以事先知会一声,不用说得这么直接的。

    刚才一个电话,影响这么大吗?

    零零星星的目光落在范海乔脸上。这位年轻人只是点了点头,表情不变,没有给其他人任何遐想的空间。

    叶行洲目光随意地在范海乔身上点了一下,又道:“下个月开始,海乔去南边跟那个市政项目,做老刘的副手。”

    众人:“……”

    有点摸不清楚是下放还是历练了。跟正式项目虽然苦但能学到很多东西,当初叶行洲也是这么过来的。按理说应该是后者,可为什么范海乔一副苦瓜脸,看着心不甘情不愿的?

    *

    余晚回到病房的时候,叶行洲已经等了一会。他看见人明显松了口气,过来拉她的手:“去哪儿了?”

    他只是牵手,余晚也不好拒绝。任他牵着,把自己拉到病床前。

    “去见詹思雨了。”余晚想叶行洲应该认识这个助理,没多解释,又道:“医生说明天出院了。到时候我是去……哪里?”

    詹思雨倒没受什么伤,只是打得太激动手腕脱臼了。她说反正叶行洲会报销,美美住进VIP病房养身体。

    余晚没告诉她自己失忆的事,但好像也不影响两个人相处。詹思雨说自己是叶行洲防着徐家的后手,司机程庆毕竟是徐家介绍过来的,武力值再强也不能尽信。

    “程庆知道我很能打,但没泄密。”詹思雨作出分析,“我看着这么弱小瘦弱的小姑娘,要是真有人刻意对付我,就能把程庆也揪出来了。”

    叶行洲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对谁都防了一手,即使没想到范海乔临阵反水,也能靠事先布局将影响降至最小。

    真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从詹思雨嘴里听到的全局和何苗苗的完全不同,要更缜密,更步步为营。对比起来,何苗苗讲得像个童话故事。

    余晚听完后,仔细思考了一会自己算是哪方的诱饵。这还真不好说,问题的核心在于双方是否对自己身上有“诅咒”这件事有明确的认知。

    ——余晚对这个“诅咒”还是将信将疑,不过对方明显把这个当真了。

    从几人的叙述中看,绑架方似乎不知情,只是把自己当做逼叶行洲现身的筹码。可从结果上看,自己明明就是倒霉蛋本人,叶行洲真对此一无所知吗?

    要是不清楚自己的重要性,为什么把詹思雨这么能打的战力安排到自己身边?

    她审视地看了叶行洲片刻。此人心机极深,以前明明经常臭脸,此刻脸上却非常无辜坦然,颇有几分谨慎地答:“去万盈山庄?毕竟吴姨那边目前还不知情。”拇指在她手上还蹭了两下。

    这样的叶行洲好陌生。她有点不习惯。

    余晚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了一眼。突然有点不想出院。住在病房里只是拉拉小手,回他那边总觉得要危险很多。

    说她和叶行洲已经结婚,总觉得挺不真实的。应该感叹什么,造化弄人?

    既然是契约婚姻,双方必然都有所图谋。叶行洲挽救了诚建,可也能得到诚建,当然能很自然地接受此事。可是她呢?二十一岁的她是怎么想的?

    她翻遍了手机,没有找到记录。她实在是个不喜欢分享心事的人。

    余晚对叶行洲有好感,和他结婚不是坏事。总之也算受益方,她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用,在整件事情中太过被动。

    那么二十一岁的自己应该怎么有用?余晚也不知道。也许人在十几岁的时候,总会幻想长大的自己无所不能。

    叶行洲已经摆好了饭。余晚的目光停在那道糖醋排骨上,愣愣的。叶行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突然陷入思考。

    片刻后,他把排骨换到了离余晚更远的地方。

    余晚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她还以为对方知道自己喜欢吃糖醋排骨特意买的呢,甚至思考了一下二人目前的关系。怎么……还不让她吃呢?

    “中午医生叮嘱过今天暂时吃清淡点,毕竟之前一天没进食。”叶行洲解释,“想起来你喜欢就订了,有点忙忘了。”

    好在别的菜都是清淡口,他顾念着照顾病人特意买的。

    余晚看起来饱受打击,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垂下眼收敛了情绪,只是还有点不死心:“糖醋排骨不是也挺清淡的吗?”

    怎么不清淡呢?不算辣也不算油腻。

    叶行洲忍笑:“这样啊。那我问问医生?”

    余晚看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一本正经地问对方糖醋排骨是否算清淡饮食。

    要不说医生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呢,没一点不耐烦。问清楚了具体情况,对方很快表示可以吃一些,最好不要太多。

    “可以吃吗?”叶行洲看着余晚,眉眼带笑,嘴里道,“嗯,代我妻子说谢谢你。”

    余晚听到前一句已经开吃了。可能醋酸呛人,她听到后半句话忍不住咳了一声。

    某人已经顺势换了位置坐到她身旁,不轻不重地给她拍着背顺气。

    余晚真是服了他这些暗戳戳的小动作。醒来只是短短半天,她觉得自己的接受程度都提高了,对肢体接触麻木了不少。

    如果那只手没在她背后轻抚,顺着她脊骨一节节摸过去的话,就更好了。

    叶行洲的眸子暗了一些。余晚本来就修长清瘦,这一折腾更消瘦了,毕竟一天一夜没有物理进食,只推了点营养针。

    他很不高兴,更多的是自责。也许他真的还是太年轻了,就像叶志轩说的那样,真实的世界没有他所看见的那么容易。

    但是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只能更谨慎,让这种事情再也不能发生。

    余晚不动声色地侧坐了一些。这么小幅度的动作当然逃不脱,她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抗拒。

    叶行洲以为她在给自己让位置,毫不客气地往里挪了挪。

    她脖颈间有些淡淡的红痕。他其实没有很用力,但是女孩的皮肤比想象中还要娇嫩,一不小心就留下了印记。

    他昨晚帮她擦过身体,今天看上去比昨天要更淡一些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现在如同身处空中楼阁,好像有点抓不住她。

    叶行洲把头埋进余晚颈间,轻轻在那些痕迹上亲了亲。

    他说:“我想你了。”

    就在几天之前,刚回来的他以为自己解决了所有事情,还逗着余晚追问她想不想自己。也许是少女羞涩,她勉强应付,却没有反问自己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他真的很想她。想她凝视自己的眼睛,想她柔软淡色的唇。一天比一天更想,他前几年选择不见她果然是对的,否则根本无心专注其他事情。

    那晚每一遍的询问,都是他说:我很想你。

    很想。不只是这一个月,还有漫长的五年。

    余晚不知道他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说想念没有失去记忆的自己吗?还是包含了那么一些……暗示?

    但她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抵触他的触碰。也许是他的动作有那么一点熟悉,更多是因为她体察到了他的情绪。叶行洲这一刻显得有那么点脆弱,不是那种带着无奈和包容的屈就,他是真的对“失去”这件事产生了畏惧。

    而自己竟然,能够感同身受。

    陌生的酸涩感从胸腔里涌出。余晚把头往他的方向歪了歪,两个人脑袋靠着脑袋,轻轻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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