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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应阑将那碗老鼠崽子放在了桌面上,“拿老鼠能做什么?”

    秦休把几包药粉都打开了,“那个生下来的胎儿很臭。”

    裴应阑不解:“臭?不是说死在肚子里好几天了吗?臭应该是正常的。”

    秦休摇了摇头:“其实是今天才死的,我去看的时候她还在肚子里做最后的挣扎,孕母是肚子很大了的时候才开始断断续续服下药粉的,这些药粉就是她不吃偷偷藏起来的,就是因为吃的少,所以孩子还活着才会一直有胎动,你知道那个胎儿出来后味道闻着像什么吗?”

    裴应阑:“像什么?”

    秦休把竹筒盖子打开,用筷子一金一银一黄纸地戳进去将竹筒底部铺上,又将药粉倒入一点丢一个老鼠崽子进去倒一点丢一个进去,秦休一边重复垫纸的动作一边笑得像个行巫蛊之术杀人灭口的奸诈又邪恶的反派样子说:“像腌坏的灰包蛋,看着一碰就要稀巴烂,但里面凝得特别好。”

    “我还挖了齐大小姐的墓,翻开她的棺材看她的尸体,她的肚子里也有一股臭味,小产的时间早,有的地方已经长回了正常样子开始腐烂了,但没有长回来的地方依旧散发着独有的臭味,没有软烂、虫子老鼠更是不会爬到上面去啃食。”

    “你是说兰贵妃……”裴应阑抿了抿唇,“宫里处理的太医和宫人交待的也是像死了很久但不会烂。”

    “兰贵妃的可就闻不太出来,她在宫里,也就她兰家送过几回吃食进去,他们一定试过很多次了,那人想要新生……男胎女胎都会要的,要么是知道、笃定她怀的是个男胎,用料稍微不一样,要么就是在很多人身上用过了,心疼她所以控制了用量。”秦休扣上了竹筒盖子,用蜡封住,“等下把这个东西给蓼蓼存好,过几天再抓几个经手过此类胎儿的太医来看看,剁碎了糊弄一下让他们闻,要不是这药粉少还能捡个流胎的猪崽子回来腌,但猪仔太大了要腌很久。”

    “你要在她那儿睡也可以,你捆了那么久的腰,还在房间捣鼓这一阵难免洒落了些药粉,等白天再敞敞气。”裴应阑说完后又叹了一口气,“兰家摆在了明面上,但一直追查白莲教就是找不出直接的证据。”

    秦休扯了扯嘴角,“总有线索的,至少今天突然起火,闻到味道的人里没有失忆的。”又说:“他们一直把熏香炉放在床脚,床周围垫满了这种纸。”这些一股味道的黄纸。

    裴应阑:“熏香炉有盖子,就是离得近也不易引燃,烟气飘散出来也没什么温度了。”

    秦休:“它当然是有别的用处,我在床脚靠里的地方发现了掉在地上的香头,一截一截掉在地上连水都没有泼到,我猜有人估摸了时间把故意把香插在床脚做延时。因为没有人失忆,死胎抱出来的时候,除了甄、尤两家的夫人在门前从一直念叨到轮流像烫手山芋一样抱着孩子傻眼愣神不敢告诉别人,其余人都站在盯梢的能看得到的地方,太医和稳婆和房里的丫鬟都能证明至少死胎抱出来了有一刻钟才起火的,香炉挡住了床脚旁的矮柜和床脚之间的缝隙,柜子很重不容易挪开,上面有脚印,被水泼得剩了一截带血的鞋边印,有的着起来的地方根本没泼到,那水就是不泼火也得熄,留那么大的破绽。”

    裴应阑:“那地上滴有血的地方可不少,锦衣卫的人在屋顶,只能看清进出院子的人看不清过廊道的,一直离得远站在露天地方准备走的可以排除,只能是府里的人,要么是在挪人的时候插的香,要么就是都挪地方了都换了位置外面的人还没站定等着的时候插上的,底下人说味道和香炉里的味道不一样。”

    秦休:“我猜……”

    裴应阑:“你猜什么?”

    “今晚甄府会炸,又是硝石又是硫黄,做炮仗,嘭!”秦休做了一个炸开的手势,“甄府大乱,人跑不见。”

    裴应阑眯眼:“所以你让我跟底下人说搜查的时候不带狗也别翻地下,还有屋顶的人留个衣角给人看就全撤了。”

    秦休:“万一是埋在墙脚被炸晕了还怎么抓人,甄府到处都是那种味道,谁去挖谁死。”

    正说着,一声“轰——”响彻云霄,因为门是打开的,还能看见远处的火光。

    秦休就想看烟火一样笑着说:“来了。”

    秦休忙不溜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抱着竹筒,留下桌子上一堆东西,“这些纸啊药粉什么的都是证物,你收拾收拾带走吧!”

    *

    看着眼前的人头,镜娘子,牙齿排列稍有些凌乱且有染黑过的痕迹,“大齐边境一些少数部族也会将牙齿染黑,”秦休说着又顿了顿,“如果她不是窝藏在江南一带沿海的倭国人的话……但那些少数部族生活的地方都很偏远,凡事走出来在汉人堆里生活的,即使不与汉人往来也不会染黑牙齿,都是打破规矩不愿遵守的人,应该反感才对,况且他们吃的东西也比汉人硬,牙齿应该更加整齐不到处乱挤才对。”

    “镜娘子给了他极大的尊严上的满足,互相往来时让他觉得自己十分有地位,人没有完全招,我猜他根本就不敢说。”邱蓼蓼拿出一个昨晚搜到的方形漆盒,“据说这是镜娘子送给他心爱之物作为定情信物。”

    秦休接过这个漆盒摸索着,“只能说是用料一般上乘、外观一般精美,图案着实怪异,我就是找个棺材铺子来定做仙鹤牡丹图要在阴间富贵做出来也不会这样,哪怕是白莲教的东西抛开乱改的部位其余地方也要讲究美感的。”

    邱蓼蓼:“那些少数部族也是有崇尚的东西的,或力量或生育或自然,这个东西颇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思。”

    “那些偷偷上岸的倭国人不就爱抢文玩字画回去自己模仿着拼凑在一起再加些新的东西然后又很自豪地当国之宝器一样供起来吗?以前还能厚着脸皮叫卖说是东瀛宝物,该抓的人都抓了也就倭国人自己藏家里欣赏了。”秦休说完又看了看拼凑在一起的尸体,略微有些发胀但看着依旧矮小瘦弱,牙乱,罗圈腿。

    “虽然膝盖上的皮肉被削掉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欲盖弥彰。”邱蓼蓼一声冷笑过后又说:“这狗也不一样,看起来是土狗但又不是土狗,就是周边和大齐经常打的蛮子也没有这种品种的狗,它是潜到湖底捞起来的尸块,最开始捞出一个头的时候岸边就有人跑去报官说是看见一只狗叼着人头从湖里爬上岸,但几个衙门都没有人管,这狗今早突然就死了。”

    秦休掰开狗嘴和底下被竖着切开的喉咙,舌头有黑色的痕迹一直往里蔓延进去,黑色只从上到下过了一半就消散了,和人口中的颜色一致,“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和那药粉味道又不一样,就是死人死狗的味道。”

    “你忙吧,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出了北镇抚司,秦休蹭上一辆准备去甄府运尸体的马车。

    肃王府,早膳,因世子妃向来吃不惯肃王府菜色更不是肃王中意的世子妃人选,自成亲起就有不愉快,所以通常每顿饭都是和世子一起在肃王府里世子成家后隔出一小半的院子自家院子里吃的,只有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宇文蘅才会单独过来和父母一桌吃早饭。

    “唉!这也太残忍了,锦衣卫办案居然把甄府都给炸了。”肃王放下筷子感叹道,见没人接他的话便自顾自地说:“听人说锦衣卫一个受伤的都没有,甄府一炸火也不去扑,只管抓人更不去救人,这好歹也是礼部官员的府邸呀!”

    “我吃饱了。”宇文若筷子一丢,不顾他娘的眼神,径直起身离开。

    宇文蘅将此情形放在眼里,摇了摇头,一说就起反应,这会儿跑出去又该一根筋搭不上找到人之后‘劝人从善’了。又想了想兄弟两人的亲爹把自己怎么爬上来的装忘了还讲残忍,不好笑吗?

    甄府的火才扑灭,里面伤的伤死的死,有换地方躲避时被人推倒踏死的,还有掉进鱼池里被淹死的。

    秦休弯腰站着窝在马车里拿树枝挑开白布,踢了踢眼前趴着的尸体的脸,这不是甄府管家吗?换了身老爷的衣服,头也梳得不一样了,正要蹲下时又拿树枝把白布放回去,回头掀开帘布:“干什么?”

    来人站在马车前说:“有点事。”

    秦休下了马车,被人拉到一没有锦衣卫来回进出的地方,“你想说什么?”

    来人深吸一口气,“会爆炸起火的事情,昨天你就知道吧,到处耸着鼻子闻,锦衣卫搜查也很敷衍。”

    秦休挑眉:“是啊。”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而是这府里人早就准备好的,可你、可你都知道了不能就那么不管吧,让这里火光冲天,被吵醒看到的人都人心惶惶的,你昨天大摇大摆进去又出来,别人会怎么说你?”宇文若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没放开握住的一只手腕。

    秦休扯回自己的手腕,笑了:“我能怎么着啊?让人去刨啊?刨炸了正好有人趁乱逃跑?我怎么知道脚底下有没有埋火药?我就是自私,炸谁也不能炸我!我还管别人死活?”

    “你、你怎么眼睁睁看着让那么多人回府关在里面任他们炸?让锦衣卫把人都抓走不行吗?那可是朝廷命官,管皇家大小祭祀仪式的,就那么被炸死了不知躺了多久又被随意地扔马车上拉走?”宇文若说完话就被人从胸前大力地往后推了一个趔趄。

    推人的人:“你什么你?你是不是一大早吃饱了撑的没地方消化?那么爱管,昨天你都觉得奇怪了怎么不返回去自己挖开看看呢?”

    “我、”宇文若刚一开口但又不知说什么,又被人往甄府的匾额又回想起兄长之前说过的话:你可是正经的宗室,她充其量就是个连外戚都算不上、一生下来连名字都不配有的世家女,管她再野再跋扈娶回家最好拿捏了,什么规矩都必须守,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像是已经把她娶回家了一样嘴上说着‘我不管你,你是自由的’实际上却是出尔反尔地在管教她怕她掉价丢了你的脸,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爹就总把你丢过去,你真的没拿自己的后推得猛退一大步。

    “我什么?是不是你自己也不行?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你也杀过不少人沾过不少血,现在假模假样菩萨心泛滥自己不觉得好笑吗?甄府的老爷还给你们家做过法事啊?”

    宇文若站在原地,看着秦休爬上运尸的马车坐在车沿上赶着马走了,刚抬起来的手又放下了,看了身份压她吗?

    宇文若垂下来的那只手紧握着,“林朝。”

    林朝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少爷。”

    “去查查这甄府上下所有人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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