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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陆离也就不怎么晚上闹了,但照样是天一黑就会睁眼,满屋点满蜡烛照得灯火通明,除非实在呆不下去,呆得下去就看账本,她是失忆了,但账本没失忆。

    “咚!”陆离把几本账本塞进衣领双手抱在胸前,往后一倒躺在地板上,“我有好多钱啊。”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开始起大风,门窗都被吹得咯吱作响,发愣的人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把放在角落的刀抽出来,双手握住在门窗前走了一遍确认都锁上了以后迅速跑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全身,她在黑暗里像是听到一句童谣:

    摘豆角,不待老,嫩的甜,老的饱。

    童谣最后还有个老头在嘿嘿笑。

    陆离在被子干呕了一阵又把被子掀开,又拿着刀在屋里转了一圈,确认没人后眼神慌乱地翻出书开始大声念,连拿反了都没发现,时不时被门窗的响动吓得打哆嗦。

    第二天,裴应阑照例又来,到处找了一通没找着人,问了管家才知道晚上也没出来过。

    不敢去惹的管家嘿嘿嘿地搓手:“正愁着没人去敲门,早饭正做着呢,有半个时辰就好了。”

    裴应阑推了一把院门,里面传来链条碰撞后的响动声,上锁了,他走到一边矮墙下的石墩子下,撩起袍脚抬脚踩上去,“让外男随便进去,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这不是老爷说了随便找你使唤唱黑脸等着被报复么,小姐又吃不了亏。

    裴应阑翻进去后径直走向卧房门口,敲了好一阵里边才传出来个被门槛绊住的后倒地的声音,等门才支开一条缝的时候他问:“怎么摔了?”

    陆离躲在门后伸手把他扯了进去,关上房门后神经兮兮地看着他。

    裴应阑不明所以,“头发都乱成鸡窝,你干什么了?”

    陆离下垂的双手抓了抓两边大腿侧,摇摇头,又伸手让抱。

    裴应阑照例卡着胳肢窝把人抱起来,原本应该垂在他腿两侧的腿突然不老实,他松开手伸到身后去掰交叉在一起的脚的时候陆离头猛地磕下去,疼得裴应阑想捂下巴,下巴还没捂住就被陆离使劲一推往后倒去。

    “嘶——”裴应阑捂着后腰,本来倒下去没什么,但是还有脚硌着一摔下去疼死了,等他缓过来的时候顺势坐在他身上的人衣服敞开,都到了露出了那个猫头鹰文身的程度,他也没觉得奇怪,又不是没看过,转念一想:可这货都失忆了!

    裴应阑直挺挺地坐起来,把陆离丢到一旁的衣服两边袖子扯出来把还在继续脱的人人双手反剪绑住,因为盘在腰上的腿即使两人倒下后也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保持不动,他也只能继续卡着胳肢窝把人带到床边试图丢下去,最后丢不下去只能坐到床边慢慢掰。

    陆离手被绑住也不老实,身体前倾贴着男人开始焦急地乱蹭。

    男人有些生气:“你是看到个男人就想睡?难怪以前被搞大肚子。”

    “啊、啊啊啊啊!”陆离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最后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把脚松开把捆住的手换到身前来。

    裴应阑趁她解裤腰带的功夫把被子扯开把人卷起来再按住。

    陆离动弹不了,裴应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哭,等哭累睡着了又把拴住她手的绳结解开,叹了口气后就关上门出去了,然后捂着下巴又翻了出来,一脸愠色:“等她自然醒吧。”

    管家看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挤兑人的话。

    那天以后裴应阑就没再去谢府。

    谢戚川回来后休整了几天才装模作样地去上班,处理完挤压的公务后在镇府司衙门里有目的地逛着,等到中午饭点过后才堵住刻意回避他的裴应阑,眯着狐狸眼阴阳怪气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和陆离没那层关系以后就不太尊重谢戚川的人回答:“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

    “我徒弟呢?又把她拐哪儿去了,好几天不回家,这都快腊月了!”

    “她什么时候找我了?”

    “她不找你找谁?你又不是第一次拐!”

    裴应阑转头去找了萧凌风,心虚的萧凌风正拿着暂时给不出去的烫手钱在乱转,根本就没被陆离找过,于是更加心虚地裴应阑只能请了私假去找人,城里城外到处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最后还是在已经变成温泉别庄的避暑山庄里打听到一点消息,有个伙计放假进城回家后去走亲戚的路上见过陆离。

    那个伙计很确信没认错人,“东市凌迟剐人,那姑娘看着堆在柳条筐里的肉哈哈哈大笑。”

    裴应阑又连忙回去通知谢府的人去陆离不常去的东市,最后打听出来人是出了城,也没有在城外关厢闲逛停留,只能去问那个唯一和陆离有过交流的烧饼摊老板:“您仔细回忆一下,那天那个姑娘除了买烧饼,别的您记得什么?”

    “不太记得了,只负责在炉子这边烤,她一下子买那么多个,红糖芝麻甜咸都要,得出好几炉才能做完,我家老婆子重新裁了纸给她包了一上午的烧饼。”那个老板说陆离要求多给的钱也多,他老伴就没一起守铺子而是趁着还没到腊月肉还没涨价赶紧买肉先做腊肉去了。

    于是裴应阑又被老板孙女带去见她奶奶,老人家也确实是在做年货,腌了几天后才挂起来吹风的肉得时刻守着才行,没有人偷也有别的动物来偷,老奶奶说陆离还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大麻包似的东西,她把烧饼包好以后陆离从竹篓里的麻包里又翻出一条麻袋让她装里面码好,然后扛着烧饼就走了。

    糟了……不会是进山了吧?他回来之后陆离就说想去刨蘑菇的,之后虽然失忆了,但她总是盯着被扔到角落的那堆跟山匪似的行头愣神,像是在思考能拿来做什么,裴应阑跑到谢府一看,东西果然没有了。

    陆离这次跑没大概是一个人进山去雪里挖蘑菇了,没有租车是徒步走的,路上没什么行人,他们之前还在商量的时候陆离没有说过具体要去哪里,不过东边有个挖蘑菇的胜地,往年在秋天下雪前都有不少人去再捡一波。

    山上雪厚,陆离杵着根棍子到处戳,在雪地里侧着刨了个坑,里面全是干草和枯枝,一屁股坐进去后满意地打开袋子数蘑菇,有些太老没人挖,现在干掉以后跟老树根似的,等她设想完都能拿来做什么以后再抬头看天,天快黑了,她往里拱了拱,整个人缩进去以后发现空间还很大于是把钻出来的口子扯了点枯枝干草挡住又往里继续钻,最后把捡了几天的蘑菇只装了个底的大麻袋挂在她钻来的方向堵住风,再把竹篓倒扣在头上蜷缩着开始睡觉。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雪花扑簌簌落下来的声音,没过多久她钻出来的痕迹就被完全覆盖住了,下了半宿后一切归于寂静,等再次醒来时外面时不时传来山雀的叽叽喳喳声。

    天亮了,一个竹篓的底将覆盖在大地上的如云朵般绵软的被子捅破,钻出来个人依旧顶着竹篓在附近摸索了一番后刨出几节较粗的干树枝,扔到洞口,然后才把竹篓摘下爬进洞扯出一堆干草和枯枝来。

    因为要生火,陆离把洞口顶上附近的雪都扫开、拍落,然后才开始搭火堆,连着在雪地里踩了好几天,现在脚底怎么活动都依旧冰冷,她打算先烤鞋,等收拾妥当后便启程赶往下一个地方。

    裴应阑跟着进山找了两天了,晚上下过雪后什么踪迹也没有,这一片的山不怎么高就是太宽了,他不打算跟人一起没有方向地搜寻了,因为陆离来了京城也是划地盘独居,谢府的人其实不太熟悉她的一些习性,那堆就放在回廊角落里东西没人发现又少也是因为她说过不要随便动,专人打扫庭院时也就绕开了那块地。这种天气还会脑子犯抽进山的人根本不会走寻常路,还不如找个地势好随便拱又方便捡柴的地方,果不其然发现了陆离拱出来的洞,把洞口的雪堆踢开,底下都还是温的,他爬进陆离打的洞里确认一遍真的不会受冻以后又钻出来打量,地上除了一段拖行柴禾的痕迹就没有留下别的脚印。

    他只能继续往前走,在正午时看见不远处有个正灵活飞窜在山林间的球,树上积的雪被震得直往下掉,“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全在树上跳。”

    估摸着她要去的方向,大概率是换个山头,裴应阑没有往前跟上去,而是往回走绕近路去那片林子前面堵,怎么说都不听话,当成猴子抓还不容易?

    还真的不容易,陆离像不认识他一样,但又有保护自己的意识,被堵住以后没有往前走,也没有直接充上前去交手,而是迅速荡到旁边偏一点的树上警惕地看着他,还拿出了别在腰间砍柴的弯刀。

    裴应阑看眼自己的佩刀,没砍柴刀厚,还是不要硬碰硬为好,双手抱臂把手藏在两边大氅袖子里让了个位置,待她走后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在山林间追逐着。

    就在树木稀少,陆离只能下去走雪地的时候她左脚绊右脚,从上面坠下来摔了个狗吃屎,斜着倒栽葱似的埋雪里了,裴应阑加快速度,他还没到陆离摔倒的位置就见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没站稳又突然抽搐倒下,过去一看,又晕了,只好把人背起来,在周围找找有没有可以躲避风雪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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