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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廿六,季宅吹吹打打。

    陆离不想看戏就顺着主街跑去之前干活的三合院,三合院中搭了个好大的棚,棚下每四张桌子拼在一起,几间灶房不断有人端着盘子摆放在桌上,她站在走廊中,伸手把香味往鼻下挥,“啥也吃不了。”

    吴榛桦看她想走,“不行啊,一会儿还得搂席。”陆离早早准备的搂席竹篮和裁好的油纸已经被她接手。

    裴应阑刚从县衙出来,路上又看见榨油那天卖蜜饯的小贩,便先后从前门和后门进了药铺。

    ‘小贩’:“卖硼砂的刘大老爷正高价招工招揽一些壮年男子往保宁聚集,他矿上既没有人手缺口,也没有多余的马车船只来使唤,剑南所怀疑这便是长江河道中抱船的尸体来源。”

    裴应阑:“四川的茶叶生意他们到哪儿了?”

    ‘小贩’:“绵、蜀、泸、雅等产次等茶叶的地方茶山出货量未有异常,但收茶的马帮夹带了不少没有茶引的茶叶,货不对板往滇、藏方向运去。”

    等小贩从后门走后裴应阑又招来一人:“告诉草场的人,白天休息亥时出发。”

    正午,季宅开席,除因礼节而请的客人外,住在客院的客人们却没有胃口,草草夹了几筷子就如屁股被火烧过一般坐不安稳,待主桌的几个老头吃饱喝足后便一拥而上站在台下,这些人之前一定要吃季宅的饭是因为要分财产。

    陆离没胃口,但是西瓜子她喜欢吃,正式开席前她已经搜刮了一圈,巫山的盐质量上乘但产量少官府看不上卖不到外地去,多余的那么点盐就被用来腌渍和烘炒各种食物,她顿顿吃咸鸭蛋都不怎么掉头发。

    季家本来还有个人,虽分不到财产但也该赶来,现在人没到,直到散席人也没到。

    “季方——”陆离下午回去就守着床开始“咔咔咔”嗑瓜子。

    季方是姜邵的跟班,又是姜邵的发小方远的远房表兄,方远的祖父已任六年户部四川清吏司郎中,去年姜邵被人套麻袋打了找不到人出气就把季方打跑,方远还跟姜邵大吵一架,两家关系闹僵,正好躲过姜家出事。

    本来在午休的裴应阑被耳边闹耗子般的动静吵得睡不着,陆离腿上被戳个洞又是被他给坑的,只能心虚又耐心地说:“闹僵只是明面上,姜家背后是方家,季方给姜邵当跟班是为了监视进度,我们遇上的那两个人牙子……”

    陆离嗑瓜子以作回应。

    季方家中是做船行生意的,是些走北路的小客船,野渡口的小船会将孩子装进木箱运到客船上,户部的俸响船从来都是来往的一路上畅通,就算是锦衣卫也无权阻拦,不少当官的借船夹带私货也都心照不宣互不打听,只要在两头的河道上上下货便查不出来。现在怎么查出来了?当然是因为被一个户部主事记在账册当中算差价。

    陆离:“我倒卖石头都老老实实交税,他们居然搭便船。”

    裴应阑做贼一般坐起来低声说话:“那你还把人塞进丝织局。”

    “反正她家在饷银案上有点冤,但不多,我又不能天天守着,丝织局可比外面安全多了。”

    “下次不许用锦衣卫名头。”

    陆离瓜子磕得更起劲了,一点没耽误说话:“她爹养的外室生两个儿子啦,流放那天还叮嘱她让她去勾引表哥再顺从他们探听人脉,等有朝一日翻身还得靠她自杀来博名声,都是找个由头,你是愿意拖久了被她爹缠上道德绑架一辈子还是功劳都你自己得?”

    裴应阑又躺了回去,“交出账本已经足够保命,她还有什么条件是当时不好提出来的?”

    陆离:“我装高深没问,但应该和老樊家的种有关。”

    被那双眼睛直勾勾盯了一会儿才裴应阑清了清嗓子满意道:“你八我二。”

    陆离立刻欢欢喜喜地出去端了壶凉好的润喉茶来,“你要嗓子坏了我可不乐意听你叭叭。”

    裴应阑:“……”自己低声说话确实不太容易,小声说话又不绷着跟做贼也差不多,如果他跟陆离大声开吵,能被人听得更清楚的绝对是他。不知道是不是从前一场大病后个子长太快,去京城为质时年纪都要多报两岁,之后也都不太爱说话,当萧洛白变成公鸭嗓喳喳叫的时候,他说话只是感觉比从前更有底气但绝对低不下去,很多时候明明只是普通的询问从他嘴里说出来别人会觉得他咄咄逼人很刻薄。

    这个人总是喜欢一些奇怪的东西。

    裴应阑望着凑近的头顶发愣。

    陆离摇人快把她自己给摇散架了:“你躺够没有?我困了。”

    “没有。”裴应阑翻了个身,面朝里,“躺舒服了你一会儿又不喝药。”

    陆离又找了根细绳来,两头打结后在裴应阑手上翻花绳。

    *

    京师外丝织局的掌监不受待见,内务府又派下来一位织造大监,新派来的织造大监越过尚衣监绣女们干活不利索将原本在绣坊的绣女们赶到绣坊后面的织坊和染坊后高价招了一批男绣工来,丝织局内有禁军把守蚕房,男绣工们不能在这里住,所以每天车接车送。

    负责招人的管事婆子张嬷嬷现在一晚上至少要起两次去查看库房,前面绣坊的货品现在不进库房,织造大监派人将原本的缂丝、刺绣等丝绸制品收走后库房就只堆放了要往北边送的棉衣,今年各地的官家工坊罢工的罢工失踪的失踪,棉衣的进度早就耽搁下来了,为了防火她甚至让姑娘们把染坊内比染缸还大的木桶搬到货架间再在桶中蓄满水。

    从库房出来,张嬷嬷望着灯火通明的绣坊,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摇头,“哪有这么糟践机子的。”

    *

    孙主簿捡起造假老本行和陈义郎混出了宁州一路上不敢走太偏僻的地方。

    “我说大人啊……”孙主簿累的不行。

    “我已辞官。”

    “我说小陈啊……”孙主簿迅速改口倚老卖老,“你都投靠了内卫府,一路上这么危险让他们一起会怎么样?”

    陈义郎:“会官复原职一直是个县令。”

    孙主簿没了下级对上级的尊敬:“不就看你能当挺长时间县令才跟你混,好不容易算出来你命硬,路上可别嗝屁。”

    陈义郎若有所思:“老孙,你前前后后克死了几个人?”

    “有头有脸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好汉何不过来坐下说话?”

    孙主簿才说个开头就被陈义郎望着身后打断,就在他想朝身后望又不敢的时候陈义郎越过他走向身后的草丛。

    陈义郎没找到人,只找出一筐货物和能藏于其中的刀,还有新的路引。

    抽出刀来,有磨损痕迹,正当他们疑惑时,又有一人驾着骡车跑出来四处张望,“这怪人跑得真快。”

    陈义郎瞧那驾车的有些眼熟,像是女扮男装,“茯灵?”

    “大人!”茯灵将骡子赶到二人身前,拿出一封信来交给陈义郎:“我是替人跑腿的,那人告诉我若是太平县出事让你们拿上新的路引走陆路,先到洛阳。”

    陈义郎一边将信展开一边问:“那你?”

    茯灵:“我当然走水路快点回去,小姐还需要我呢,京城见!”

    陈义郎笑着用火折子点燃信纸再将灰烬踩碎。

    “小陈,你笑什么?”

    “我在笑锦衣卫才开始大清洗,这就轮到各地驻军了,有幸做得这个诱饵。”

    “唉,我可是一把老骨头,你多少得护着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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