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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廿七。

    城外草场,不敢进城的王襄大半夜右手拿着一枝早秋的桂花、左手把着酒坛在发酒疯。

    裴应阑从巫山县下游巴东一官家渡口离开,赶往上游临江县外一处野渡口。

    天亮后陆离照旧去药铺,没啥生意她就打瞌睡,回家熄灯后又翻墙出了家门,穿过半个县城来到季宅东苑外墙下钻狗洞爬了进去,她翻进东苑主院,摸黑撬开一扇门。

    一个黑衣蒙面人就站在东苑墙角,在房间内亮起微光后才有所动作。

    黑衣蒙面人走进房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模糊的影子正站在床边摸索床柱。

    “转过来。”

    一把冷冰冰的剑被架在陆离肩膀上,她没动,黑衣蒙面人正欲动手时又一瞬白光晃眼,陆离迅速蹲下。

    “转过来。”

    黑衣蒙面人的肩膀上也被架了一把剑,剑刃割破皮肤使他不得不转过身,“我的好妹妹居然还活着,为兄深感欣慰。”

    室内的第三人正是季瑶,“将他面罩摘下。”

    黑衣蒙面人察觉到有人靠近,迅速向后肘击却扑了个空,一阵刺痛后低下头,一个带着血的尖刺从腹部钻出,随即便是一阵绞痛,身后传来毫无预兆的怪异哼笑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嘭!”

    屋外几名锦衣卫刚刚赶到,听到重物倒地的闷响后正要有所动作就见陆离全须全尾地开门走出来,她身后还有跟着一人,两人先后跳上围墙朝镖局走去。

    “你们两个跟上。”领头的锦衣卫让两个人跟上,又派一人守在门外,自己和剩下的一人进到房间中,房间内烛火依旧,内间房门大敞一大滩血迹在一具尸体下晕开,踩着干净地方走到尸体旁一看,尸体的脸上一张假脸皮被撕了一半。

    “快去通知大人,季方假扮季尧在巫山县城内。”

    屋外传来敲门声,室内的两个锦衣卫迅速退出。

    上游,临江县。

    裴应阑守了大半宿,天刚亮时截到一艘空船,船主说船上箱子在半路时就被客人要求抛进江中。

    “急报!”一名缇骑骑着一匹快马向岸边奔来。

    裴应阑赶回巫山县时城门处有人将昨夜的后续讲给他听。

    昨夜陆离与季瑶去到隔壁镖局绑了一个人丢在东苑门口,陆离又把东苑大门上的锁给撬开,让门大敞着又进了死人的房间就再也没出来,直到清晨季宅扫地的仆人听到有动静,过来一看东苑大门敞开,便去找管家,管家带人到东苑后才在门后发现被绑住又昏迷的季镖头,推开房门检查后报案。

    下属:“当时天黑又拿不清楚状况不好查看室内情况,在天亮季家下人去找管家后我们便打晕了季镖头,室内无人,但发现了一处暗道,怕姑娘给大人留了信息被破坏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裴应阑赶到季家老宅时锦衣卫和县衙的捕快对峙了一上午,与其说是对峙,不如说是县衙的推官和捕快全被绑了,东苑大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锦衣卫的腰牌一掏出来县衙的人虽然有些狐疑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季镖头脖子上被人架了刀,看到东苑大门再次被打开直接搞出些动静:“唔唔唔!”

    裴应阑:“解绑。”

    季镖头一边被人解绑一边高声问:“兄弟,你真是锦衣卫?”

    裴应阑没搭理他,径直走向已经站起来的推官,“把你们县令叫来。”

    “阁……”推官正想开口,但见裴应阑腰间佩刀和北司镇府使腰牌立刻把出口的话吞回去,他那天还让这个厨子去捡红薯。

    季镖头也看到了,他腿一软,靠着柱子滑坐到地面,默念着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趁着锦衣卫驾着推官去找县令的工夫,裴应阑进到室内,这还是他进来捡过红薯的室内,有一些奇怪的挂钩。

    原本墙上有一大幅仙女骑鹤图,现在图歪了,从边缘灰尘分布来看是没有回正,若是让县衙的人进来,这处有什么机关也就暴露了,桌面上还被人用血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锦衣卫对如何开启暗道无从下手。

    “把王襄带进来。”裴应阑右拐进到内间。

    内间仰面躺着一具尸体,裴应阑将季方那张被撕了一半的脸皮揭下,又翻了个身让尸体背朝上,季方身后有几个大窟窿,在翻身的过程中流了不少模糊的血肉出来,是被人搅乱脏腑所致,掉下来的几片肉应是季方先是被人用利刃捅穿,利刃在往外取时无法原路返回只能强硬拖出而导致的。

    王襄早在半夜草场上的人开始集结时酒就醒了,早早就跟进城内在隔一条街的茶楼坐着,这会儿进来他先看了内间的尸体才道:“我只知这是按压桌下地砖的重力开关,开启这个开关的方向如何并不可知,地道的尽头是一处悬崖峭壁,除非学那猿猴否则没有路,若想尽快赶上可先乘大船逆流而上……”

    如果她要留东西……裴应阑看了看自己双手上的勒痕,又看了看分别在门下和骑鹤图上方的挂钩,手指和挂钩都是两边各五个。

    “县令到了。”

    巫山县的县令手里还拿着筷子,脚不沾地被人驾到季家老宅时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那个他想招进来的后生是锦衣卫?可怜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冒犯锦衣卫的上官会被抓进臬司府大牢吗?

    裴应阑讲到一半就停下不讲了。

    县丞把走神的县令给喊醒,“大人?大人!”

    “啊?”

    县令回想一下这位上官说了什么,好像是城中戒严再联系附近驻军和周边各县,幸好是让他……什么?!戒严?县令直接一激灵:“可有匪患里应外合?”

    县丞再旁咬着牙提醒:“更重要的是病患。”

    裴应阑继续:“巡视河道注意打捞江面异物,严查进入村镇过路人是否患病。”

    县令这就听懂了,扶着帽子跑到门口对同来的主簿、典史等人说:“快!关闭城门,各坊街起炉灶烧热水,城中不许再直饮未烧开过的冷水。”

    “再放出话去,季家当家被害,重伤昏迷生命垂危。”裴应阑转身前往东苑,“你们可以走了。”

    等裴应阑再从房间里出来时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带我信函予保宁、叙川二地的总兵迟得郝,说饷银被劫、官盐倾覆、大量青壮年失踪,让他出兵剿匪。”

    金牛道以东的大山深处,一个年轻人正给一堆绿油油的果子削皮,圆滚滚的果子被装进布袋,再将石磨盘的转盘取下,将装满果子的袋子放上磨盘,转盘压上,榨出果汁来。

    山下有个人牵着一只羊往上,走到年轻人跟前后说:“季方被抓,事情怕是要暴露,若是京中贵人们催……”

    年轻人便是季尧:“无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八月初六,保宁城外,清晨一匹快马疾驰进城后进出城的速度便开始缓慢。

    陆离和季瑶在茶棚坐了一上午才等来路引,拿到路引后二人并不进城,转身向西去。

    八月初七。

    裴应阑从戒严的保宁城中亲自抓了个刘大老爷出来,解开面罩验明正身后问也不问壮劳力的买主就让他身首异处。

    迟得郝赶到保宁城外时只看到一具骨头架子,他也没太在意,看完裴应阑手中的兵部调兵文书才放下心来,“老弟,怎么个情况?”

    “有人利用蜀道走私井盐,这是你上任这两年的路线。”裴应阑又递出去一张被标注过的地图。

    迟得郝展开一看,“他们还研究我的布防?”若是正常贩卖运盐,走金牛道最远至剑阁就能顺着西河出川,可他们却连续走陆路从小道绕至米仓道走巴河,该被他的人盘查的点是一个没过。

    “不对,大的盘查点好查,小的点就是你锦衣卫押运货物路过也绕不开,有人偷我布防图!不然谁会脑子进水绕远路?你告诉我这人是谁?这事你没跟都督府说吧?”

    “这件事还另有打算,现在是川东以北有个匪窝。”

    迟得郝看了看脚下的地,这里就是川东以北,“究竟是哪座山能藏下四五百个匪徒?你莫不是框我?一两百人还差不多,不过我也够意思,说带两营人就带两营人,不过这里山路他们又多带了伐木工具,脚程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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