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飞一切准备妥当,正在跟手下交代,那几个人负责保护他师姐,后来一想,他师姐还有一帮铁甲,保护大抵是不需要了,便交代了每天去哪里接头情报,每日几时放进书房。一切打点完毕,就看到他师姐回来了。

    白羽飞最近总觉得,花舒有点瘦了。

    此刻她刚沐浴完,只穿了一件单衣,白色的单衣显得更加飘渺。白羽飞心头总觉得不好,阿大说他是一直没离开过师姐,离家总会不安。

    白羽飞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花舒卧房的门。

    她打了一只杯子。

    他看到窗边还坐着奉言泽。奉言泽在目不斜视的看书。

    这样突来的暴露让他自责。

    花舒看见他:“进来吧。”

    白羽飞恶狠狠的瞪了眼奉言泽。

    “蓟州兵乱,太过蹊跷,你万事小心。”花舒交代道,丝毫没有避讳奉言泽,奉言泽翻书的手,停了下来。

    “我左右觉得,蓟州是小,师姐事大。蓟州的事让四师兄去做不就好了。”白羽飞哼哼了两声。

    “那也要蓟州有美人,才能诱惑的了你四师兄。”花舒笑道,“蓟州最大的美人都嫁进誉王府了,要换也是你四师兄来这儿,你还是要去蓟州的。”

    白羽飞连忙摇头:“师姐你这是要跟誉王结仇?四师兄要来了,誉王府的女人,也就不清不白了。”

    奉言泽脸色有暗了两分。

    白羽飞挑衅的看了眼奉言泽,他还记得奉言泽跟那个木氏搂搂抱抱的事,这么个人,怎么能厚颜无耻的坐在这勾引他师姐。

    两人隔空冷战了一会儿,奉言泽还是一句未说。

    白羽飞泄了气,走了。

    帝京前去蓟州,山长水远,一个半月到了蓟州,发现并没有传闻中的动乱。白羽飞带着阿大在城里四处打听了下,真好遇到了下山游历的六师弟和七师妹。小六和小七在蓟州城居住已久,也没听过蓟州战乱的事情。

    三个人都摸不到头脑,京城传来雍王回京,小皇帝要禅让的传闻。

    小六不解的看着白羽飞:“这是阿姊的意思么?既然太后起了反心,小皇帝又太过年幼镇不住这帮老臣,雍王肯回京,确实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阿姊拿什么说服了雍王。”

    白羽飞想了想,他出门前,花舒给了他三个锦囊,说想不明白就拆开看看。第一个锦囊在他入蓟州就拆开了,里面是一沓银票。

    这是钱是万能的意思么?

    现在他对拆第二个锦囊又了抵触,但是不能丢了师兄的脸,于是硬着头皮拆了第二个锦囊。

    还是一堆银票,还附赠一张纸条:天下将乱,换成粮食。

    白羽飞翻了白眼,这是说了白说,谁都知道主少国疑,天下将乱!

    师姐你给我三袋子钱,是怕我饿死么!

    白羽飞腹诽完,没好气道:“你阿姊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定然是拿钱把雍王砸懵了,骗他回京了。”

    小六一脸尴尬,犹豫了下道:“我阿姊下山的时候还与我说,阿姊什么都没有,空有一副临摹的本事,与我攒不了娶娘子的家底,要我好生努力……”说着愧疚的看了眼小七。

    小七娇羞的给了他一巴掌……

    花舒的软肋到底是什么?

    李升或许还不知道,但是奉言泽以前不知道,后来不想知道。

    木氏这一夜又敲开了他的房门,将雍王的密函送来。

    “公子近日一直留宿那位大人的书房,妾身还以为公子不会回来了。”木氏为他掌灯斟茶。

    奉言泽觉得灯火有些晃眼,总觉得心烦。

    “公子心乱了。”木氏道。

    “先生在蓟州过的可好?”奉言泽不想提花舒,问木氏道。

    木氏伺候他更衣沐浴,他背上的疤痕已经消退了许多,可见好药是有用的,更可知,花舒是对他用了心思的。

    木氏浅蓝色的绣衫微微颤抖,沾湿了水,染深了色。

    “家父……妾身替家父谢过公子关心。”

    奉言泽没再说话,木氏退出来,站在屏风之后。奉言泽心里不知道在烦着什么,蓟州兵乱的消息是他传出来的,为的就是测一测花舒的兵力。

    誉王府被花舒鸠占鹊巢,誉王下落不明,他投奔了皇后所生的嫡出第二皇子雍王。他们云州奉家,是忠于绀碧的,无法容忍有人祸乱朝纲。

    他记得她,他一直都记得她。

    从卧底在人贩那里传递消息的时候,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所以他跟着她走。可是她好像不记得他了,那些微妙的情绪现下想来都可以解释为为了忠义。

    为了忠义,他从一个市井卧底到了王府细作。

    自从他住进誉王府,他就一直在观察她。因为他的到来,侧妃木氏被压制的情报也送了出去。没有他,木氏就是一颗废棋。

    可是现在,他晓得了她身边没有人了。但是他却无法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明明是最好的时机。

    “雍王殿下进京吧。”他说。

    木氏愣了一下,点头道:“遵公子所言。”

    木氏服侍他穿衣,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起了风,奉言泽没有转身,他都晓得来人是谁。她身上固有的香味,都带着清浅的笑意。

    “昨日你在经阁拿的书,我今日要用一下,在哪里让我翻一翻。”

    木氏吓的里衫都扔进了木桶,奉言泽没有在乎那件衣服,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道,“花舒,你来这,就为了那本书?”

    花舒失笑:“不然呢?”

    “我留在上渊阁了,没在这里。”

    花舒轻笑一声,转身就走了,风吹人凉,奉言泽走出来,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红袖带来了新换洗的衣衫,将它交给木氏。这次木氏显得十分狼狈,魂不守舍的先走了。红袖满心欢喜的替奉言泽换好衣服。奉言泽大步走向上渊阁。

    她不在上渊阁。那所为的书册一本未少,一本未动安静的放在桌子上。

    这种失控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问了几个下人,没人见过花舒。

    不好的感觉继续膨胀。

    李升约了花舒宫中小酌,花舒这边出了奉言泽的院子就去赴宴了。御花园的花开的更加繁盛,夏季争红斗艳很是晃眼,李喜凑上来问,大人可有看上的花,给您送到誉王府去。宫人犹记得她曾经搬了皇家的花去讨好一个少年。她看着大片大片的红花,红的刺眼,笑了笑道,不必了。

    李升遥遥的看见了她,半月未见,她似乎又瘦了些。李升走上前,挡住风口:“穿的太单薄了。”

    花舒举了举袖子,晃了晃道:“大约是瘦了。”

    李升点头。

    “将军找我来又是出了何事?”花舒也不与他绕圈子,自李升伤好,二人结成同盟,软禁了太后。花舒也没为太后出头,只说皇上还是要照顾好的。李升同意了。

    “雍王为什么会回京?”李升追查了许久,都想不出个理由。

    花舒讥讽一笑:“李将军终归是个将军,宫里那些歪曲心思,大人还不能窥探一二。”李升已经习惯了她的讥讽,还给她倒了杯酒,“预言说,新帝是亡国之君,那下一个帝王呢?”

    李升不解。

    “下一任帝王,是开国之君啊。小六从小想法与人就不同,你看看他别院建白塔就该知道了,他的想法,你别猜。不过我倒是可以猜个一二分,他要做帝王,但不是做绀碧皇朝的帝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规矩,说一个姓氏就只能是一个皇朝。”花舒看着李升。

    李升消化不能。

    雍王和他一样,都是志在王位的人。也许是他的身份,不会让人这般想。重臣会觉得他是匡扶祖业。从来没人会想到他可以舍弃祖上的皇朝,做新一代的高祖。

    可花舒这样说了,纵然千万人不信,李升还是信的。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李升道。

    “将军,我保的是绀碧皇朝,不是哪一个帝王。”花舒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那个人是皇子。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放他入京。”李升道,“他在京城之外,总归是个隐患。”

    花舒似乎有点醉了,想了想笑道:“我在帝京,他是不敢回来的。将军想当皇帝的心思群臣皆知,他若回京,将军没了我,就要落下风了。”

    “花舒姑娘未免小看了我。”李升哼道。

    花舒托着下巴看着他,笑得很好看:“我从未小看过将军。将军可是唯一一个打败我的人。”

    花舒从未奉承过人,被她一奉承,李升也有点醉意上头。

    花舒招来了李喜,要他抱小皇帝来,皇帝被养的十分好,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冯太医。见到花、李二人对酌,不禁很担忧的看了眼襁褓中的皇帝。

    花舒笑道:“冯家教的好的啊。”

    李升看出了冯家的死忠,也不说话。配合着跟她碰了一杯。突然间,她杯盏落地,杯子碎裂了一地,她弯身要捡,李升一把拉住她,她顺势按住李升的手,拇指被她划破,李升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想看她耍什么酒疯,她拉着李升凑到小皇帝面前,不顾太医阻拦划破了小皇帝的手掌,小皇帝哭声震天,李升皱了皱眉。

    “以血为誓,帝王更迭,绀碧不灭。如违此誓,永坠轮回。”她的声音冰冷清晰,小皇帝的哭声乍然而止。

    一切,安静的让人发毛。

    “你做了什么?”李升问。

    太医正给皇帝包扎,李升反手拉住她的手腕,血顺着她纤细的手腕灌入袖中。

    “将军的血止不住啊。”她冰冷的手指按了按他的拇指,拇指相对,李升觉得自己如遭电击,“这样就好了。”

    “将军听说蓟州起兵的消息了么?”花舒突然换了话题,李升点了点头。“我派了人去蓟州,将军呢?将军派了多少人去?”

    李升没有回答她。

    花舒讥讽一笑:“将军的人,没有回来吧。”

    李升脸色一暗。

    “不只将军的人没有回来,任何派去蓟州的人,都没有回来。”花舒笑道,“我们遇到高人了,不管对方用了什么办法,他成功牵制住了我们的兵力。这个时候,只要雍王回京,就是众望所归,平反讨逆,你,我,都跑不了。雍王封地雍州,虽说帝京是天子之都,可别忘了,帝京也直属雍州,他是这州的王啊。论人,论兵,论声望,论地位。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李将军即便如此,也要争一争这个皇位么?”

    “你,想做什么?”李升皱紧眉头。

    花舒喝的有点多,走路还有点晃,一个不小心踢倒了小桌,李升一把接住她,扶稳,站好。“将军,看在你我相交一场,我替你送他一程。”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李升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我在京师,他是不会入京的啊,自然是我去死,引他入京,将军围起来剿杀他。”她轻笑。

    “你?”

    “将军不要担心,诈死么,我熟得很。”

    “为什么是我?”李升送她回府。

    “我们不是同盟么?”

    那你也该知道,我们只是暂时同盟,解决了太后和雍王,你我还是敌人。

    李升沉默,他的沉默,她很明白。

    她冰冷的手指按住他的拇指:“我送将军这份礼,将军都不言谢的。”

    李升看着他划破的拇指,总觉得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却要发生了。他想问清楚,可是花舒已经醉的不清醒,他抱她下马车,抱她回上渊阁。

    上渊阁的烛火亮起。

    他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奉言泽。

    空气中的沉默,让她清醒,她推开李升,看着奉言泽,奉言泽一言不发,给她倒了杯茶水,她乖乖的喝了。他起身离开。

    他衣角擦过她的指尖,她很想勾勾指尖拉住他,可是冰冷的僵直感,让她一动也不能动。奉言泽对她不好,她觉得她有大把的时间来改变他。

    奉言泽待她好了,她突然觉得心里,那又欢喜又害怕的情绪,让她无法控制。

    就这个距离就好了。

    只要能看到他就好了。

章节目录

子夜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云小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云小七并收藏子夜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