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这么急吗?要不把麦槿叫过来吧。”姚娜说。

    殷江林摇了摇头,“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学习,又不是生死离别,会联系的。再说了,大家迟早会面临分别的。”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没有保送的想法吗,怎么,想比兄弟提前飞了?”程哲绫把手搭在殷江林肩膀上。

    “情况特殊。”

    “再等你程哥百来天,我让你看看全新的我。”

    “得了吧。”夏欢瑶一脸严肃,“殷江林我问你,这事你有没有跟麦槿讲?”

    殷江林沉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夏欢瑶笑,“这是理由吗,前前后后多长时间了,你既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有要说的打算,那你把麦槿,把我们当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当初麦槿因为考皖大这事儿差点和她爸闹,而你呢,不是说不让你去那什么清北,只是说你突然人间蒸发一声不吭的消失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出现又说要走,你玩呢?”

    “夏欢瑶……”

    “你别说话!”夏欢瑶瞪了一眼程哲绫,“殷江林,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是头一次这么想骂你,有时候你是真的挺奇怪的,我都看不透你。保送清北是好事,作为朋友我应该祝福你恭喜你,但我现在什么都讲不出,就只想把你骂个狗血淋头,带着阿槿那份儿一起。”

    “抱歉。”

    “你不用跟我们说抱歉,或许你欠麦槿一个解释。”夏欢瑶转身离开,她觉得不公平,对麦槿太不公平了。

    不知道这一别下次再见是多久,夏欢瑶通知了麦槿,但是她没有来跟殷江林告别,或许她也不想见吧,不知道怎么收场就不要开场。

    或许暗恋只有遗憾收尾才叫人刻骨铭心印象深刻。

    在那个心无旁骛一心只想读书的年纪里,确实藏了点少女的小心思,平淡青春里的一抹光,像是无终的暗恋,心跳的悸动。

    外面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格外的圆,又圆又大,像极了一个玉器盘子,依靠着太阳的光,它也散发出非比寻常的月光。麦槿不愿意去看月亮,也不愿意去想殷江林,这样,月亮和他都不知情了。

    麦槿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莫名有点想笑,不曾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快到麦槿还来不及跟殷江林表明自己的心意,快到麦槿还来不及说喜欢殷江林,这一切的一切,像一袭风尘仆仆的龙卷风,吹得麦槿猝不及防。

    夜深人静的时候,麦槿睁开了她闭上许久的眼睛,其实她的眼皮真的很累,可是她的大脑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格外清醒。

    麦槿平躺在床上,双手伸出放在被子外边,引入眼帘的是一块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洁白的天花板,一无所有,干干净净。

    意思是,麦槿她输了,一无所有,干干净净。

    冷不防一眨眼,麦槿破防了,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了,她哭了。

    此刻她所有的伪装都碎了一地,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小声的抽泣,大口的喘气。

    这个世界有六十几亿人口,但某个瞬间,只有这一个人,就能敌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而对于麦槿来说,这个人就是殷江林。

    是殷江林撑着手臂站在走廊风吹乱他头发,是篮球场上激情四射的11号球员,是主席台上意气风发熠熠生辉的少年。

    是她的一眼万年。

    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窥见天日,年少的喜欢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来,喜欢就是喜欢上了,

    其实麦槿也没有多喜欢殷江林,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多而已,麦槿她不要再喜欢殷江林了,她已经在心里尝过一遍又一遍的酸甜苦辣了。

    无数次让自己抽离出来,和暗恋的人告别,希望下一次遇见的时候,心脏告诉自己不喜欢了。

    可是下一次遇见又是多久啊。

    皖大和清北同坐落于皖北,可是一南一北,会遇见吗?

    为什么做不到却要去承诺呢。

    可是没有人会不喜欢光亮,也没有人会不喜欢发着光的人,只是暗恋的人,永远都只是阴暗角落里的窥探者。

    2013年6月1日,高考倒计时5天。

    继百日誓师之后,七中举行了毕业典礼。

    少年明媚似阳光,前方永远坦荡充满爱与希望。

    梧桐树上的知了狂叫,黑板上的数学题写了又擦,英语单词和文言文背了一遍又一遍,挤破了脑袋也要铺稳前方的路。

    最后一次高考模拟成绩出来了,麦槿全校23,但是她却没有那么高兴。她曾经拼命的往前赶,只为了离第一名的名字近一点,再近一点,现在好不容易隔得近了,那个位置却已经不是他了。

    或许他才是她无尽的引擎。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学生代表沈焱。”

    脖子间灌进一阵风,麦槿抬眼往主席台上看,台上的人拿着稿子站在主席台,声音顺着话筒传遍整个操场。

    大家好,我是学生代表殷江林。

    倏然想起了那年主席台上的少年,眉眼一弯就如熠熠生辉般动人心弦,那一刻的心动就如盛夏的蝉鸣喋喋不休的,乱了一整个夏天。

    陶桂叫大家把自己目标大学写在后面的黑板上,大家都很踊跃的挤着抢着写,待人散了,麦槿才提起粉笔,在黑板的最后一角写下——皖大。

    皖大也是皖北双一流的重点大学,对于麦槿来说不是小事,所以她必须努力再努力。

    麦槿把自己扎进书堆试卷里,让自己每一天都忙得晕头转向不可开交。自习课上鼻血滴在了试卷上她都觉得是血弄脏了试卷,食堂打饭她永远是最后一个,教室早读她永远早到。

    陶桂无数次找麦槿谈过,叫她不要太拼,劳逸结合,甚至联系了麦槿家人,说是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但最后麦槿自己的态度也很明确。

    她告诉自己必须考上皖大。

    必须。

    像是自己一个人在怄气,像是一个人傻傻的履行那个被食言的承诺。

    不对,是因为她想考皖大,是麦槿自己要考皖大,不关其他人的事情。

    2013年6月7日,高考。

    “小槿,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这天南川格外热,范楚坐在车里看出了麦槿的紧张。

    “放松点,没事,就把它当做一次模考。”麦成远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说。

    “是啊,放平心态就好了。”出租车司机也安抚道。

    麦槿笑了笑,点头。

    “小姑娘。”下车时司机开窗喊,“高考加油。”

    那一刻,麦槿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谢谢。”她朝司机微微点头道谢。

    过安检,检查准考证,对身份证。

    高考的三天往往过得很快,英语的李华永远成为高中生活的结尾,最后一封信也成为高三生最后的收尾。

    语文英语是麦槿的强项,在打十五分钟提醒哨的时候麦槿就写完了,她将试卷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才放心。

    看着答题卡上的黑白点,像是高中的分界点,失了神。

    随着哨响,监考老师喊考试时间到,麦槿也回过了神。

    高考结束,高中结束。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早上下了点雨,这会儿已经出了点太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风吹在身上都是黏黏的感觉,让人心情很不愉悦。

    所有的高考生挤在校门口,等待校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跃而出,或许这一刻是激动的,那么几年后呢,会怀念吗。

    校门打开,所有人都冲过了那道独特的“水门桥”,鱼跃龙门。

    麦槿曾幻想过高考结束这一天,她看着殷江林轻轻松松一脸高傲地讲着试题卷,然后大家规划着开学前的几个月。可是此时她坐的车子离学校越来越远,她是看不到他的了。

    “考得怎么样?”范楚轻声问。

    麦槿收回视线,笑了笑:“还可以吧,不过今年数学有点难”

    “没事,你难他也难,大家都难。自我感觉良好那就是还不错,高考结束了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回去把你弟接上,我们一家出去吃饭。”麦成远也高兴。

    车窗外地上的小洼坑积起一滩又一滩的水,雨后的阳光照在上面像一面刺眼的镜子,光晕落在小池中,形成了无数个不规则的图案。

    麦槿望着窗外的水坑,出了神,我难,他会难吗?

    高中生涯就此告终。

    高考结束后范楚带着麦槿回青山住了一段时间,去爬了万泉湖对面的那座很高很高的山看日出。

    麦槿也忘记那座山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那天很多人,她们在山顶占了个优越的位置扎了帐篷,为了第二天更好的看日出。

    那天麦槿很早就醒了,后来一直没睡着,看了很久的手机,翻到了手机相册里很多照片。有平时吃饭拍的,有纪念拍的,还有偷拍的,最遗憾的就属元旦晚会那张了。

    但主角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后来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太阳出来了”,几乎所有人都同神步的拉开帐篷拉链探头探脑的出来张望。

    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

    太阳出来照着晨雾余露,苍翠松树宛若沐后涂脂。

    殷红的日出照得每个人的面颊红彤彤的,像是醉酒了一样。麦槿是第一次见日出,一缕阳光刺破黑暗,耀眼的光芒像是触角一样探寻着这个原本混沌的世界。

    “小槿,许个愿。”范楚朝她笑着说。

    对着日出许愿有没有用麦槿不知道,或许她存在疑虑,但她还是二话不说的照做了。

    麦槿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双眼,殷红的日出落在她的面颊上。

    “希望我能成功的考上皖大。”

    希望我的少年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无灾无难,遇难呈祥。

    或许很迷信,但这却是她宁愿相信迷信也要诚恳祈求的愿望。

    2013年6月25日,南川高考成绩公布查询。

    麦槿神色紧张的坐在电脑前,全身紧绷着。

    电脑网页还在进入,麦成远瞧她一眼,问,“你准考证呢?”

    麦槿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找准考证,刚输入第一个数字时她就害怕了,“爸爸你来帮我查吧。”麦槿紧闭双眼把准考证给麦成远。

    麦成远先是一愣,他给学生查了数次中考成绩,但说实话这高考成绩却是不一样,“让你弟来。”最后准考证落在了麦文轩手上。

    或许是麦文轩初出茅庐,还不明白高考的重要性,也没把高考成绩放那么重要,所以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麦槿紧张得不敢睁眼,范楚也不停地搓着双手,麦成远手心也开始冒汗。

    这下除了麦文轩,一家子都开始紧张了。

    “出了吗出来吗,怎么样多少分?”麦槿眼睛缝都不敢开一下。

    “别急,还卡在网页呢。”麦文轩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嫌弃姐姐没出息。

    也不知道电脑卡了多久的页面,最后终于跳出了高考成绩。

    “现在出了吗?”麦槿小心翼翼的睁眼,都没来得及看清电脑上的数字立马别过头不敢看,“快看看那是多少分。”

    周围一阵寂静,只有麦文轩小声的问了一句,“589算考得好吗?”

    听麦文轩这么一问麦槿才敢睁眼,看着电脑上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差点忘了呼吸,超常发挥吗?

    “好啊,考得好啊。”范楚高兴的不得了,满脸欣喜“麦文轩你不是想要买新电脑吗?”

    “你答应了?”麦文轩瞪大眼睛抑制不住高兴的问。

    “你高考考到你姐这个分数就给你买。”范楚一说完,麦文轩立马黑了脸。

    942和589,麦槿知道中考成绩和高考成绩无法相比,但是麦槿就是觉得自己跟殷江林拉近了好多,好多。

    这三年一晃就过去了,眼前浮现着六年前第一次见到耀眼的少年,三年前与少年拉近了她不敢奢望的距离。

    六年好,三年也好,都结束了。

    她好像和殷江林之间也结束了。

    “爸爸,我这个分数能上皖大吗?”麦槿确定自己对皖大不是因为某人的执着。

    “可以,不说很大几率,但不出意外是可以的。去年皖大分数线578,皖医大583,说不定皖大皖医大两所学校任你选。”麦成远大笑,看得出他真的很高兴。

    对比着去年的分数线,麦槿也觉得自己应该有把握上皖大的,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害怕。

    高考成绩出来,南川市理科状元不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是沈焱。麦槿记得他,主席台上带着全体高三师生庄严宣誓的沈焱。

    如果他也参加了高考,市理科状元一定是他吧。

    几天后,皖北各学校的分数线出炉,可能是因为今年数学题的难度有加大,各学校的分数线也都有降低。麦槿的分数超皖大差不多十分,就连皖医大也超了好几分。

    真的,皖大皖医大任她选。

    后来整条街都知道麦槿考上了皖大,那段时间时不时有人来家里串门,范楚高兴的不得了。

    暑假就要收尾了,麦槿如愿的收到了皖大的录取通知书,麦槿摸着通知书的外壳,看着那皖大的立体照,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感。

    她考上了。

    在这年夏天,夏欢瑶考上了南航,程哲绫和姚琛都在隔壁不远的南体,只有姚娜考上了远了点的北舞,李桦漫和蒋州在国外也愈来愈优秀。

    历经无数的霜,青梅的酸终于熬成糖。

    多少有点感触,小时候期盼着长大,但是当真的长大了,又怀念年少的天真烂漫。青春就在指尖溜走,岁月伴着汗与泪熬成汤。

    或许,麦槿也要为自己的那段暗恋画上句号了。

    青春的风放肆的吹着,记忆里的他却格外明亮,有人在风中徘徊留恋,有人在风中偷偷释怀,风起风落,吹过这个过野的青春,带走一些,留下一些,少女的心事,说给了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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